4、论徒弟如何入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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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道轻咳了下，在脑袋中过了好几遍最不刺激孩子幼小心灵的表达方式，并无果后，尽量语气温柔地开了口。
“你见到的黑气不出意外便是你妈妈的鬼灵，而吃掉这黑气的你哥哥，有可能是魔，也有可能是魔的死对头，驱魔师。所以，你哥哥如果还活着——”
虽然，他可没听说过范德有个干驱魔师这种苦差事的儿子。
“是魔。我明白了。”
“诶？”
吴道一顿，颇为不解地看着不烦垂下脑袋，突然从先前盛气凌人的样子变得可怜巴巴。
“从小，哥哥他一直陪着我。就我一个人能看见，只要我用魔能，像这样变成紫色，”不烦手上发出一圈紫光，“我就抓得着他。我以为他是人。可是他是魔对吧？”
“但是。哥哥为什么要附在我身上？还有就算哥哥吃了我妈妈的鬼灵。妈妈她又是被谁害死的呢？”
“我弄不懂。”
不烦终于抬起脑袋，眼圈微红，却没有泪痕。他清了清嗓，又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了。
“吴先生，你不是什么道侦探驱什么鬼专家吗？”他吸了吸鼻子。
“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找到杀死我妈妈的凶手？还有我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变成魔？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不烦逻辑、领悟力和表达力都很不错。加之遇到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哭不闹，还能定下心来好好分析，在同龄人中已经实属难得。
只是吴道自己也不过刚成年不久的年纪，从不和小孩子打交道，所以用他的眼光来看，这孩子聪明，不好打发，真不讨喜。
可那小小一团又真是可怜。
没了妈，爸也不像是个管孩子的，魔能暴走又没人管束。
不过，这事又涉及太多范式联盟老大哥的隐私。
几秒之间，吴道脑子里就打了好几转。
只是在见得小娃娃强忍着的眼泪，忽然有些心软。
“你知道你哥哥在吞噬了你妈妈鬼灵之后又去了哪里吗？”
不烦摇了摇头，想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他好像，又回到我的身体里了。但是自从妈妈死了后，他就再没出现过。”
这就比较头疼了。
要从活人身上剥离附身魔，这种精细活可不是他的强项。
“你放松。我来看看。”
吴道心脏位置发出湖蓝色光芒，随后光点汇聚之眉心之间。
他将手掌覆于不烦的后脑勺。蓝色魔能顺而遍布不烦周身。
吴道的魔能偏水系，性平和，攻击力虽不是上乘，但各种魔能对其排斥性小。水溶于万物之间，有化敌为友之奇效。实战中，即可隐于对手魔气之中，令敌人无法分辨；诊疗师也多为该系列魔能。
只是尚未及片刻，吴道猛地睁开眼。
这孩子身上，魔能好强。
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何者是这孩子的，何者是附身魔的。
还有……
这熟悉的气息。
记忆中，一双紫色的竖瞳转向他。
这双紫瞳的主人拥有浅紫罗兰色的魔能。
他被这魔能所重伤，撕心裂肺，肝胆俱碎的疼。
也不比那双紫瞳泫然含悲的样子，更令他难忘。
他认得。
这妖的味道。
待他再想琢磨，突然心脏一阵紧缩，随之而来的是遍体剧痛。
本是在吴道魔能抚慰下闭上眼睛的不烦周身再次泛起黑色漩涡，浓厚的黑气中泛着莹莹紫光。
这波反抗力真够带劲。
约莫是他魔能的窥探太过深入，触发了这臭小子本能的应急反应，从而引爆了他体内本就混乱不已的能量风暴。
吴道被着来势汹汹的魔能狂潮镇压得后背心冒出许多虚汗。
此时，窗口突然出现一只银色三尾猫形生物，绷紧身体，炸毛炸成一团。它向着窗内呲起牙齿，发出低吼。
与此同时，不烦睁开眼睛。
眼球如兽类竖瞳，双眼异色，一只金黄，一只赤红。单就这么与他对视，从这眼里看不出一丝人气，也是胆颤心惊。
他指甲尖利如妖爪，纠葛的经脉粗壮｜隆｜起，泛出不详的黑气。从指尖到上臂，再上脖子额头，直至全身，随着剧烈的心跳鼓动，仿佛血管中有什么即将破壳而出。
果真便是妖之瞳。
一金一红。更是诡谲非常。
就在男孩睁眼的一瞬，那猫形妖怪扑上前来咬住男孩正欲挥向吴道喉咙的手。
这手已面目全非，不像是人手，表皮变得粗粝黑硬，指甲长而锋利，比食肉野兽的爪子还来得可怖。
猫的尾巴突地膨胀开来，想要缠住男孩几近堕魔入妖的身体。
不烦速度更快，举起被这妖猫死咬不放的胳膊，另一只手狠狠切向妖猫的脑袋。
只是还未待他如愿，便被蓝色魔能抑制住了劲头。
——吴道按住了不烦的整条胳膊。
其实，自他前些年，能量内耗过多，昏迷数日之后，他就很少再动用如此多的魔力了。
心口微有些预警形的刺痛。不过，他仍转头冲着妖猫调皮地眨眨眼。
“嘿，老豆腐。你可别在家里变身。重新装修可贵了！”
“哼。你要是死了，我可不管。”
那妖猫竟能开口人语。
所以，它最讨厌的就是现在这个不知好歹，弱小得要命，还给他瞎取名字的新主人了！
只是主人下了命令封住它的行动，它便也不好再放大招。
说话间，男孩的黑色之气开始疯狂蚕食这全力以赴包裹住他的蓝色魔力圈。
“范不烦。你是人！给我醒过来！”
吴道也不顾能量风暴中的小孩儿有多可怕，几巴掌就呼啦啦地往小孩儿脸蛋上拍。
见黑气毫无退减之势，小孩儿仍立眉竖眼地朝他发出沙哑吼叫。一金一红两只眼睛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万般无奈之下，他托起小孩儿的脑袋，对上视线。
哎。没办法。
谁叫你这小家伙有个□□大佬的爹呢。
不救可不行。
吴道集中精神输出魔能。
心灵同调。
最大化。
他要潜入小孩儿的记忆之中。
换回孩子作为人类的意识！
人有灵魂，灵魂由意识海为中枢。
人之记忆便存于这形而上的意识海里。
就如现实中不烦周身那仿佛脱缰野马般横行霸道，火星四溅的魔能风暴圈。
这孩子的意识海也正地动山摇，相当混乱。
厚重的紫色魔能之中穿梭着明光锃亮的金芒，时不时爆发出几团红色火球，火球四处巡逻，忽而，一路滚向初来乍到的外来者吴道的神智。吴道措手不及，俯身晃过，火球在吴道身侧炸裂出熔浆般滚烫的火星。这火星一粘着吴道，便将他的侧半身烧出了片黑漆漆的焦炭来。
吴道单方面强制与不烦建立心灵链接，并抽出自己部分神智闯入此刻不烦岌岌可危的意识海。一旦魔能冲撞，神智受损，吴道自己的灵魂便会立即发出钻心刺骨的疼痛以警告吴道赶紧收回神智。
吴道似是不甚在意，他将自己包裹进水光涟漪的保护层。不烦潜意识里的攻击打在这保护层上，就像是倾盆大雨砸在广袤大海的海面上。
三重截然不同的魔气融合在一起，攻向吴道。后者来不及细细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近钻入不烦的其中一片记忆里，魔能无法自我攻击意识海，只得在外头盘旋良久，才又开始互斗起来。
吴道误入的这片记忆看来十分陈旧，四下环顾，景致如在雾中，迷迷蒙蒙。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你是哥哥？”
吴道顺着声音找到一个小花园，不同花期、生长于五湖四海的花朵在这小花园里争奇斗艳。其中长势最旺盛的还属堇色风信子，紫中泛红，在白雾里如梦如幻。
那声音正来自花园中不足半人高的范不烦。
小孩儿三四岁大，他面前的一道黑影大约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黑色魂体十分稀薄，可见这少年人形态的鬼灵魔气损耗极大。
“哥哥你不会说话吗？”
等不到“哥哥”回应，小不烦也没了耐心，他注意力又转向了地上十多平米的人造沙滩场。
左边是一座沙子堆砌而成的城堡，城堡外建了高墙。右边是一群长相稀奇古怪的巨人群，只比高墙矮了些。
他往城堡上架了火箭炮玩具。随后手一挥。被孩子紫色魔能笼罩的火箭炮卡擦卡擦动了起来，竟是真的瞄准了对面缓慢前行的巨人群，砰砰砰放出“炮弹”。被轰炸到的巨人化为沙土，很快又生出新的一批来进攻城堡。
“哥哥你看，巨人都被炸飞飞啦～好不好玩？”
男孩子扬起脑袋，冲着黑影露出个甜甜的笑。
原来大费周章玩什么沙滩大战，竟是在想方设法讨好这只鬼灵。
“哥哥别难过了！”
黑影不说话，呆呆望向那沙滩上残留的魔能，眼神透着疯狂的痴迷。
只是他似乎不敢接近不烦，不烦一动作，他就畏畏缩缩地往后躲。
“哥哥你也想要这个吗？”
男孩手指一点，一团紫色小火苗从指尖窜出。果然黑影为这火苗所吸引，他吞咽着喉头，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去吸食这一星点的火焰，奈何他又惧怕不烦的威势，也故僵硬在原地。
这时，早慧的男孩儿见黑影有所迟疑，便索性踏上前去，一把拉起那黑影少年几近透明的的手。
墨紫色魔能涌入黑影体内，黑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清晰。
吴道想要上前阻止不烦犯傻将宝贵的魔能传送给恶鬼，然而他在这记忆里，记忆中的主人公并看不见他，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谢……谢…”
黑影声音嘶哑，口齿不清，然而这并不妨碍小不烦万分惊喜地蹦跳起来。
“哥哥你能说话啦～可以陪我玩啦～
他看着脸色发白，虚汗淋漓的男孩儿兴奋得在沙子里扑腾，魔能不住地喂给黑影。
心绪不禁有些波动，忍不住想要抱住小娃娃，摸摸他的小脑袋。
“这个哥哥是坏人，他对你不好，别让他吸收你的魔能了！”
尽管知道这记忆碎片里的不烦看不见听不见，不烦仍然把小孩圈进怀里，喃喃自语。
“哥哥不是坏人！”
一字一顿，从蓝天白云里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记忆碎片里的世界随着天空的碎裂逐渐崩塌。
未料及男孩竟感知到了他的神识，恍神间，吴道怀里的小娃娃已变成7岁大小，俨然便是现实里那妖化的凶险模样。
不烦挣脱开虚虚搭在自己肩上的吴道的臂膀。
“你才是坏人！”
科科。
好气哦！
并且笑不出来！
不烦飞扑到吴道身上，狠狠咬住吴道的肩膀，作势要咬下一大块肉来。
模样暴厉恣睢，真真是一点不可爱。
吴道抱紧了娃娃，释放出更浓郁的蓝色魔能，尽力抚慰着不烦的魔能暴动，任由这黑白不分的小娃娃吞噬自己的神识。
“我是坏人。可是我会一直陪着不烦啊。”
“你看得见摸得着，想抓我就能抓到，想用牙齿咬我就能咬到。”
“你不用给我什么，我也会陪着你。”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陪你玩。我也想和你玩沙子。”
“所以，别喂那坏蛋吃你的魔能了。你身体吃不消。”
吴道伸手揉了揉娃娃的后脑勺。
好家伙。
一胳膊都被他啃的只剩惨惨白骨了。
幸好这只是神识，又加之护魂符的保驾护航，痛觉不及现实里的十分之一。
“不是玩沙子！这个是我做的“勇士大战巨人”的动画片！”
还未完全恢复人形的小不烦终于放开吴道，跳到迷你沙滩上，兴致勃勃、元气满满地比划。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论徒弟如何入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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