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论生死之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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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云艺剃了个小平头，反把那朗目疏眉衬得格外醒目。他身形高挑，穿一身宛如道袍的古布拼接长袖外套，乍看既像是个还俗的俊和尚，又有几分道士飘飘欲仙的味道。只是，虽看他长得和寻常人类别无二致，实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老不死”玩意儿，总之吴道十几年前见他就是如今这般模样了。
这十几年里，凡箫云艺出没，必是在捡魔物尸体，和驱魔师吴道也有些交情。说起他们的相识，大约要追溯到吴道十岁的时候。
吴道是腾家的养子，虽寄人篱下，但腾家吃穿用度都待他不薄。他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加上脑子活络嘴巴甜，假意奉承也好，真心实意也罢，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按着长辈们所希望的那样做，也故十分讨人欢喜。
在他看来，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腾家的养育之恩总是无以为报，腾家即是要他成为腾耀情同手足的左臂右膀，他便也心甘情愿地担当起腾耀的陪读、陪练、陪玩、外加肉盾。难得的是，不过十岁，吴道便就如此通晓事理，鬼灵精的不行，却幸好心思正直。
也正因此性格，在发生了那事之后，他很是内疚自责。说起那事，还得先提一提腾耀。
腾家家主共有四子，但除夭折的长子外，皆非其妻所出。腾耀的生母便是一不知所踪的女妖精。确切地说，不是什么犄角旮旯里的乡野小妖精，腾耀身上流淌的是堂堂精灵王族的血脉。
妖精中当属精灵一族最为貌美强大，但其进化过程也最是凶险。凡有精灵血统的后代皆会在十岁之时精血重塑，化妖返祖，唯有成功唤回心智者才得以存活，并以此完成魔能升华的蜕变。能量越强，死亡率便越高。如若无法靠一己之力完成蜕变，也另有歪门邪道。其中最有效的就是，以命抵命。意思是以同岁数、魔能相契的孩子的浑身精血及魔核喂养妖化的精灵，使后者能够借此压制并融化自身血脉里觉醒的妖能，从而获得新生。
这也就是腾氏大家长收养吴道的另一个不能放在明面上的目的。
年幼的吴道再善解人意也绝想不到如此阴暗之面。
腾家有个后山，童年时代的吴道和腾耀在后山上建了个秘密大本营，从建成那天起，后山上的小妖怪们就遭了殃。两熊孩子两脸纯真，十分愉快地比赛谁捉到的妖怪多，捉秃了山头，就自造了个简陋的比武台，用栅栏一圈，两队倒霉妖怪便得开始竞技比拼，比方说让短腿鹅妖和地精比赛跑，让刚开化的火狐狸和响尾蛇比谁吃得多，真是惨无“妖”道。
该游戏灵感来源于宠物小精灵。吴道本来还设计了宠物精灵球，奈何他们年岁小，那会儿还不懂如何对活物施展“缩骨术”，妖怪装不进丁点儿大的宠物球，也真是一件大幸事。
所谓大本营就得有个最高指｜挥｜部。他们挑了棵最壮的巨树，捡半空中最粗最牢的两根树枝做底，取平衡点，搭了间小木屋。从此，每逢什么大日子或者要研究什么“重大决策”了，就藏到这小树屋里窃窃私语。
腾耀和吴道十岁生日那天，两小屁孩窝在小树屋里捣鼓新玩具。这年生日他们决定要完成一个能飞到天上的小帆船，并用这空中小飞船进行一次盛大的逃课之旅。
时间已到了下午三时许，恰好是两孩子十年前出生的时刻。
吴道正在埋头给帆船的主帆画画：一个巨大的勇士举着个王冠，周围一群鬼画符的魔物，其中一个最大号的脑门写着王的奇妙生物被勇士踩在脚下，大概可能是…emmm…魔王。
“小耀，你看我的这个‘勇士大胜魔王’的画怎么样？”
小吴道画得认真，没有发现一旁本是在钉木板的腾耀突然没了动静，直到他举起涂鸦，想要让腾耀帮忙绑到桅杆上，他才被面前的“妖怪”惊吓地摔了帆布往后退。
腾耀变成紫脸妖怪了！？
还是紫脸妖怪吃了腾耀！？
小吴道把帆挡在胸前，躲到一旁的沙发后头，瞪着大眼睛，颤声道：
“小耀？”
那妖怪看来疼痛难忍，只见他佝偻着身子，抓着桅杆的手握拳透爪，另一手抱着脑袋，口中长出狼牙，狼牙死嗑着下巴，留下两道鲜血。他似是头痛得厉害，面目扭曲，几不能辨，只眉眼间依稀仍留有腾耀人类模样时的影子。
“你是……腾耀？”
吴道警惕地向腾耀方向探了探头，见这不人不鬼的怪物周身被紫色戾气包裹，隐隐还透着皮开肉绽的血｜腥｜味。潜意识里，他觉得这股发疯的戾气与血气就来自于他所熟悉的腾耀。不是腾耀被怪物吃了，而是腾耀在他们这建帆船的短短几小时内，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成了妖怪。
“你怎么了？”
自幼时起，吴道与腾耀的魔能的契合度就好的出奇，加上吴道的水系能量又有治愈安抚的效果，吴道不假思索地上前几步，蹲下身体，与痛苦蜷缩的腾耀相对。他咬着牙顶住面前这令人冷汗淋漓的汹涌能量波，伸手将掌心覆在腾耀眉心上头一寸处，此处名叫“清穴”，以魔能击穴可使新人类恢复神智，初步康复破损的肉｜体。
只见起初，蓝色魔能缓缓渗透紫雾戾气，其中四散的血沫也随之消散。须臾之间，腾耀一声痛呼，紫色魔能卷着一股邪魔外祟之风，咻的就将近旁的吴道给打飞到了房间另一头。
腾耀似是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眯着已经变了形的兽瞳，冲着吴道哑声吼道：“你快跑！”
吴道捉了身旁的手机就翻窗跳到树下。当然，自认是腾耀的“保镖”，意气风发的很，哪里会掉头就跑。离魔能风暴中心太近，通讯信号也会被屏蔽，他故意跑远些，就是想腾出空间打电话给腾家的女主人，卫茗卫大夫人求救。只是无论怎么打，电话那头都是忙音。
忽然，一股狂风吹来，直把树叶吹得漫天打旋，伴随着一波冲天的紫色魔能，天上竟哗啦啦地下起了细密的黑雨，凡那雨滴所到之处都烧出一片黑灰。十岁的吴道说驱魔顶多小打小闹，哪见过这骇人仗势。
他心里虽慌，手上仍是布起防护初级阵法，避免那雨打到自己。只是还没来得及念咒，腾耀便瞬移到了他的面前，避无可避，腾耀的五指如鹰爪，一手往他的心口袭去，一手想要抓住他的脑袋。吴道堪堪躲了过去，虽说那魔能中尚留有一丝熟悉的腾耀的味道，可这猛一看，面前哪来的腾耀，只有一个长着翅膀、凶残嗜血、招招致命的紫色妖怪。
“腾耀你这是要杀我啊？？？”
吴道本领自在这腾耀变化而出的紫妖之下，一个躲闪不及，被紫妖抓住脖子悬在半空。不待吴道反抗，紫妖的利爪就穿透了吴道的胸口。
吴道的水系魔能特性本是于温润无声中攻其不备，只是突然间，魔能波痕动荡，紧接着按了暂停，待再开始时，水纹尽消，空气中的蓝色魔能被那紫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数吸了过去。吴道还想动弹，却只觉心脏连着魔核都被这妖怪死死捏在了手心里。鲜血从胸腔的破口滚滚流出，吴道眼神微暗，手机掉在树叶堆里，机械女声还在反复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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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攸关之际，吴道也无心担忧腾耀安危。他擒住紫妖的前臂，念了两个毒咒，一串毒蝎子落到紫妖的眼睛上。趁紫妖为毒蝎所困之时，吴道朝自己的腿施了个“飞速倒退移动”的命令，借此将那紫妖戳穿心口的手生生拔了出来，指甲里你粘连着一片模糊血肉。幸而有那强制移动咒，才使得脸色苍白的小吴道即使疼痛难耐，腿脚打颤，仍能一口气跑出了百米开外。
我不想死！不想那么痛！我要逃！
在强大的求胜欲的支配下，吴道飞快地想要逃离那危险的腾耀。
他一边夺命飞奔，一边朝咄咄逼人的后方投了好几个障眼术。
逃出后山就好了！
然而，“哐当”一声，吴道撞在了一层透明色的隔离层上。纵使吴道奋力捶打，那隔离层就像铜墙铁板般，一动不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山下的腾家宅院，落日余晖，将那白墙灰瓦照得橘红。红的发烫，红的刺眼。明明只是几步之遥，却有生死之差。
那一刻，似有万千头绪飘过吴道脑际，最终汇成一句话。
腾家要他这条命来换腾耀。
他转身背靠屏障，面向已经近在咫尺的妖魔之气。他睁大眼睛，胸口破着洞，纵使他拥有新人类的强恢复力，他也已失血过多，难以动弹，更别提要聚精会神释放魔能以反抗这铺天盖的想要吞噬了他的魔能。
临到死前，吴道眼前突然走马灯似的闪烁起自己这短暂的十年光景。
好吃的，好玩的，还没有吃过的，还没有玩过的。
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变成冤死鬼整天缠着腾家。
也不知道杀了他的腾耀能不能恢复原样，恢复后会不会良心不安。
吴道很少哭，只是当全身魔能都被拉扯着脱离出自己灵魂的时候，他呲牙咧嘴地流出了眼泪。
真他｜妈｜痛！
下一秒，那紫黑妖魔之气仿佛受到了压制，吴道的蓝色能量重新窜入主人体内。随后，吴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满是透明液体的保护球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论生死之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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