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论生死之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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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球又叫“治疗球”，球内满是凝结似果冻的透明治疗液，球体外膜又受光线照射晕染出七彩的色泽，像是个巨型的Q弹肥皂泡。看着一戳就破脆弱不堪，实际外在魔能攻击碰上它都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乃是以柔克刚之术。
保护球腾空而起，紫妖紧追不舍，眼见到嘴边的魔核不翼而飞，他哪肯就此作罢，一声长啸，一地落叶纷纷随着音波震动悬浮在空中，随着紫妖的手臂一挥，树叶齐齐化作铁针，飕飕扎向圆滚滚的保护球。
气势汹汹的铁针刚触及球表面，便“啪嗒”一声打回了树叶的原型。一时间整个保护球外表被一大波树叶覆盖。只见那球像是打了个喷嚏般，圆嘟嘟的“肚子”一收一突，树叶全软扑扑地掉落回地面。
外头的动静虽大，陷在保护球里的吴道却是安安稳稳，毫发无损。一旦确保了自己保住了性命，一股没能保护好腾耀的悔意就从他讲究兄弟义气的，大男子汉主义的心里冒出了头。
腾耀怎么办？腾耀这是死是活？如果腾耀变成了那没人性的妖魔，有什么办法能救腾耀呢？
他自认腾耀是他兄弟，是他需要报恩的人，但他对腾耀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是摸不着头脑，此刻，只得手无足措地扒着球壁，努力想弄清眼下状况。球内光滑柔软，无处着力，又似乎是故意想跟吴道作对般，男孩儿刚坐起来，保护球一晃，他便失了重心倒在柔软的固态治疗液里。这液体中充盈着无色的魔能，纷纷钻进几处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的伤口。
吴道身上适才撕心裂肺，头皮发麻的疼痛感被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所取代。他四仰八叉地挣扎了会儿，便觉越来越疲乏困倦，整个人软绵绵轻飘飘的，不会儿，急促的呼吸变得绵长缓和。
“你想救腾耀？”
脑际划过一道陌生的低沉声音。
吴道勉强睁开眼睛，只看到了头顶上白蒙蒙的一片。他“嗯”了一声，脑袋上似是有一个温暖的掌心覆过，撩开他汗湿的头发。吴道舒服地蹭了蹭垫在脑后的，从不知哪儿变来的枕型胶状体，终于进入了梦乡。
下一秒，小小的男孩儿被一圈浅金色的光芒笼罩起来，魔能孜孜不倦地淌入他的身体发肤之里。
“阿道小时候原来是这样。”
那声音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能从吴道那被魔能蒸得粉粉｜嫩嫩的脸蛋上的凹痕看出，似是有个隐形人按了按他的脸颊。
等小吴道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卧室。他迷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惊觉胸口伤口已然恢复如初，手脚虽还有些发软，但也不至于像先前那样脱力抽搐。
“醒啦？”一个盘发的窈窕女人从阳光里走来。
“卫夫人？”
来者正是腾家大夫人卫茗，吴道打小没见着她几回，映像里不拘言笑，穿着也应是以素色为主，今日却是挑了件正红的毛衣裙，衬得她不仅肤白气色好，连眉宇间都带着些温暖的笑意。
“你伤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过还得好好休息一个礼拜。”卫茗坐到床边，吴道这才看清刚刚她手上端着的是皮蛋瘦肉粥，“饿了吗？可以喝这个。”
皮蛋可是吴道最喜欢的，尽管他从未在腾家对菜色提过要求。
莫非是夫人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毕竟先前危机之时，夫人不但不接他的求救电话，甚至还用隔离圈几乎置他于死地。也或者不是夫人所为，但她决计脱不了干系。吴道年纪虽小，人情世故却是无师自通。卫夫人如今对他这般一反常态定是有事。
一想及此，捧着热粥的吴道咽了咽口水，“谢谢”二字更是如鲠在喉，他低着脑袋暗暗平复表情，再抬头面对卫茗时，满眼天真不谙世事，语气又急又透着浓浓的关切。
“小耀呢？小耀怎么样了？”
“他妖血觉醒，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不过还在昏迷中。过几天就会醒了。”
卫茗温柔地揉了揉吴道的小脑袋瓜。
“对不起，那时候，我害怕了，逃跑了。”吴道可怜巴巴地咬着嘴唇，抬眼间，泪花已在眼眶里打了好几转。
“遇到危险，害怕的话，逃跑也没关系。”
吴道不敢置信地也忘了啜泣，傻愣愣地看着卫茗，仿佛她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胡话。而后忽然，出其不意地，卫茗重重扯了扯小孩儿肉嘟嘟的脸颊。
“阿道你啊，原来这么小就是个小戏精胚子了。”
女人叹了口气，语气里的亲昵让吴道很是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退，碍于夫人的身份，他只得继续天真地歪着脑袋，面露迷茫。
“你还这么小，不用总是揣摩大人们在想什么。有事情堵在心里多难受，你是小孩子，所以你可以全部问出来。我也会全部告诉你。你只要随心所欲地长大就可以了。不开心、生气、讨厌都不要憋着，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就说。”
尽管这句话卫茗说得诚心诚意，小吴道却很是狐疑地观察着女人的神情，一副疑神疑鬼的小大人模样逗得女人露出个果然如此的微笑。
“你只要知道，有我在，腾家便不能让你去送死。”
虽然卫茗上述的一番“因为你还是孩子，所以xxx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担着”的大论吴道只信了两三分，然而这却成了长大后的他为人师表时的教育蓝本，尤其对付范不烦这责任心莫名大翻天的小屁孩更是屡试不爽。
“所以，之前那个保护球……是夫人救了我？”
小吴道机灵地转了转眼睛，也不再装哭了。
“是的。”
“谢谢夫人！那夫人刚才说的，我想要什么就说，夫人是可以给我吗？”
“哈哈。”卫茗笑弯了眼睛，吴道直直看着女人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迷惑地想着原来大夫人私下里竟是这般亲切模样。
“可以，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会飞的小船！不行的话，会飞的扫帚也可以！”
这时，小吴道终于像个小孩子一样，望着卫夫人，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没问题。”
卫夫人一个响指，笑得肆意，也不太“卫夫人”。
“你看窗外。”
吴道向窗外望去，凭空出现的哪是小船，简直是个能撑满一屋子的巨轮。
巨轮两侧长着夸张的翅膀，偌大的帆布张开，竟就是吴道在小树屋里的杰作的放大版。
吴道扒着窗檐，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要马上跳到船上观摩。从来，他想要的东西，都得花许多功夫，动许多脑筋，拐好几个弯，才能到他手上。这是十年来第一次，他的心愿能这么这么这么快地成了真。
直到十几年以后，吴道仍记得这么一天，也正是这一天，卫夫人就像是变了个人般，默默无言地逐渐成了像他的妈妈一样的存在。
会像妈妈一样，关心他的情绪，知道他最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会像妈妈一样，在他闯祸领罚后给他在第一时间用治愈术治疗。
会像妈妈一样，偷偷包庇他、默默为他鼓掌加油、眼神总是悄悄跟着他转。
然后，也很像他的妈妈，亲生的那位素未谋面的妈妈一样，以着最为决然的姿态永远离开了他的身边，他所在的世界。
卫茗，于新人类纪年第83年，吴道和腾耀13岁时，死时年仅35岁，遗体于腾氏宅院后山发现。非自然死亡，系谋杀案件。被害人死前胸中魔核被取，心脏被活活掏出。心脏遍寻不到，代替心脏置于卫茗胸腔的是一个水晶球。水晶球里有金色的树叶，转动球体，可以见得里头一座小型圣｜母｜像。
更叫人震惊的是，此尸体，竟不是人类，而是——
“殓尸官第414号，箫云艺，前来回收腾氏谋｜杀｜案半人半拟人魔尸体，尚未可知该魔人为谁所杀。”
“她不是魔人！她不是拟人魔！”本是一声不吭躲在角落的吴道突然冲了出来，挡在殓尸官面前，不让他前进。
这便也正是吴道与箫云艺的初识。
吴道自那刻起便发誓要找到杀死卫茗的凶手。幸运也不幸的是，那凶手并未就此停止他杀戮的脚步。那一年，除卫茗一案外，接连发生了八起凶杀案，死者皆为魔人，死因如出一辙，就连填埋进胸口的水晶球也是别无二致。更巧的是，这九起案件的殓尸官都是箫云艺。
吴道通过魔物管理局的投｜诉电话找到了箫云艺。那会儿殓尸官正抽着烟坐在海边钓鱼。
吴道蹬蹬地跑上前，一来就是甩了他一张支票。
“请先生帮我个忙。”
戴着大草帽的箫云艺拿起支票，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这上头有魔能契约，即是：一方一旦达成要求，另一方必须按承诺付费。
“如果找到了另外和卫茗一样情况的尸体，不管有多少，都请让我第一时间知道！你要什么，可以写在这契约上。”
这般年少气盛、莽莽撞撞又出手豪气的吴道真是极其难得一见。
“emmmm还没想好。”箫云艺挥了挥支票，皱着眉想了想，随后说道，“那就这样吧，到时候，吴道需要答应我一个不论是什么的要求。”
“那不能是金钱。你要是开太多，我给不起；也不能是什么伤人性命的事。”
“可以。”
“好，如果箫云艺找到了另外和卫茗一样情况的尸体，不管有多少，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吴道。条件是吴道需要答应箫云艺一个不能涉及金钱、谋杀、作奸犯科的要求。”
“好的。”
于是，十四岁那年，吴道十分非常极其迅速地立下了个他人生中最没大脑的契约。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论生死之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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