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防止皇后谋反》苏荏

4、是入了梦还是梦醒了（2）

　　想到这里，司辕压下心中的恨意，佯装虚弱地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允之怎么又与我见外了。”
　　汪允之便抬起头，笑得很灿烂。
　　这个汪允之比司辕大一岁，今年十九。看着年轻了不少的他，司辕暗自感慨，他的面容也确实算得上出挑，但自然也确实不如解芸。
　　当初父皇为自己选伴读，本来是属意解芸的。那时刚刚十二岁的解芸就已经表现出卓越的才华，在世家子弟中间十分有名了。但十岁的司辕抵死不从，再加上汪允之的姑母丽贵妃汪蕊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自己家侄子也很优秀，父皇就为他选了汪允之。
　　自己当时为什么死活不肯选解芸当伴读呢？司辕已经想不起来了。
　　若是选了他，后来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
　　然而，没有“若是”。
　　面对着这个笑里藏刀的汪允之，司辕知道自己必须打起精神来。
　　尽管，他已经饿得有气无力了。

　　汪允之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听闻殿下晨起不适，早膳、午膳都没用，可是昨晚吃坏了东西？双喜也是，怎么不传太医来看看呢？”
　　见司辕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走上前来，从自己的随从手里接过一只碗，继续道：“臣着人做了山药粥来，殿下多少用一点，若是还不舒服，可真要传太医了。”
　　司辕望着他，脱口而出：“你知道的倒清楚！”
　　若是前世，他只会把这番话当做对自己的关心，但现在听着，心里却不禁犯嘀咕——你一个外人，对我清宁宫的事儿倒是了如指掌，人刚到，却连山药粥都带来了。看来，双喜这眼线此时怕已经上任了。
　　所幸汪允之并没有听得真切，问了句：“殿下说什么？”
　　司辕急忙笑道：“我说，你倒是贴心。”
　　没鱼虾也好，司辕接过汪允之手里的粥碗，先垫个底再说。
　　汪允之趁司辕喝粥的时候，立在一旁说：“殿下，上回跟您说的那个名满京师的徐姓姑娘，臣已经查清楚了，是一个京官家的嫡女，姿色确实上乘，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臣这就着人去说亲？”
　　司辕差点儿被喝到嘴里的粥呛住了。
　　徐氏？他想起来了，这是后来的德嫔——他后宫之中的蛇蝎美人之一。她跟着贤妃和淑妃一起，把自己和解芸挑拨得……形同陌路。
　　原来此时她还没入东宫吗？司辕只记得，自己娶解芸之前就已经有了四房嫔妾——除了第一个王氏是母后为他物色的之外，都是别人送他的。
　　这三人中，有两个是汪允之给他挑的——除了这个徐氏之外，还有一个姓张的，就是后来的贤妃；另一个是稍晚一点儿皇叔涟亲王送给他的，姓孙，后来成了淑妃……总之，没一个省油的灯。
　　那涟亲王本身就风流成性，不仅爱美人，还素好南风，给他送美人倒有情可原，可眼前这个汪允之，自己都还没娶亲，连一个通房都没纳，却那么热心地给他物色美人——上一世自己怎么蠢到这种程度，竟没看出他的不怀好意？
　　汪允之见司辕一边喝粥一边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地问：“还是殿下有别的考虑？”
　　司辕又喝了一口粥，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那件事啊……还是先缓缓吧。”
　　汪允之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司辕清了清嗓子，道：“前些日子你给我挑的张氏，实在磨人的很，我担心有新人进来，她会不依。”
　　他记得在徐氏进门前，他已经有了两个嫔妾了——应该没记错吧？
　　汪允之的表情证明他的记忆没错，他眉毛一挑，做了一个“尽在不言中”的表情，笑道：“若是如此，臣晚些日子再来请示殿下。”
　　司辕假笑道：“让你费心了。”
　　汪允之急忙回答：“殿下哪里的话。”

　　喝过粥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司辕便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汪允之见状急忙告辞。
　　待汪允之出门后，司辕装作已经睡下，等下人们尽数走开，才悄悄起身，披了衣裳轻轻地出了门。

　　司辕探头探脑地在清宁宫里找了半天，终于在后花园的角落里，寻得了汪允之和……双喜的身影。
　　哼！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在这里暗度陈仓！
　　司辕左右看看没人，便闪身躲到离两人不远的一座假山后面，偷听他们的对话。
　　“……可是，殿下并未对那张嫔有太大兴趣啊……”双喜的声音传来，“刚送来的时候，招了几次侍寝，很快便凉下了，看着还不如对侧妃娘娘亲近……”
　　原来汪允之在确认自己对张嫔的态度，果然够奸诈。
　　司辕确实在这件事上撒了谎，他一时编不出别的理由，只这样搪塞了。其实他对这些嫔妾真的兴趣不大，总觉得她们空有一幅美丽的皮囊，内里却乏味的很，话都说不上几句。母后给挑的侧妃王氏还贤德点儿，但难免有些木讷，张氏和后来的孙氏、徐氏就更是只会争风吃醋、卖弄风骚了。
　　那时的他只是年少气盛，不曾拒绝汪允之的推荐，但沉迷美色是绝对谈不上的。
　　至于为何接受了原本并不太熟悉的皇叔司珏的馈赠，司辕就想不起来了。

　　那边汪允之已经开口说话了：“那就怪了，之前答应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卦？还扯了个谎来搪塞我？”
　　一阵短暂的沉默。
　　汪允之又开口问道：“太子最近没跟解芸见面吧？”
　　双喜立刻答道：“这个奴才敢打包票，若是见到了，奴才早就派人向您汇报了。”
　　汪允之便不再追问，只淡淡道：“那就多谢公公了，还望公公继续替我留意着……至于公公的老家那边，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瘟疫没有殃及那里，家人们都还安好，我的人给他们留了足够的银两，定能平安度过这次瘟疫，公公放心。”
　　双喜奸细的声音传来：“多谢公子挂念……”
　　听着那边的谈话像是快结束了，司辕急忙错身闪到假山对面的回廊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回到屋里，司辕把被子蒙过头顶，认真思索。
　　这样看来，汪允之和双喜从这时开始就已经狼狈为奸，而解芸应该并不知情。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汪允之这个时候就已经爱上解芸——也许更早也说不定。所以他拼命地给自己塞各色美人，忌惮着自己与解芸的接触，千方百计地离间他们俩……到最后，还撺掇着解芸抢了自己的江山，逼自己自裁。
　　看来……自己上一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但如果，自己这一世不与解芸成婚，汪允之是不是就会放弃与自己敌对呢？那么汪家也就不会参与到最后的谋反中，解芸是不是就不会篡位成功？
　　所以，不娶解芸，就会避免后来所有的悲剧吗？
　　可是若自己不娶解芸，他是不是就会和汪允之在一起？只要一想起那晚在乾清宫，汪允之望向解芸的目光，司辕心里就一阵烦闷。
　　想得脑仁儿疼。老天爷既然让自己重生一回，为何不索性给自己换个聪明点儿的脑袋？这些小事若换做解芸，凭他那个得了状元的脑袋瓜子，怕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吧？
　　司辕忍不住唉声叹气。

　　拿不定主意，司辕决定先去祭拜母后——也许跟她说说话，就不那么纠结了。于是他收拾妥当，便往门外走去。
　　才出了门，就见双喜拎着食盒走近，见他出门，急忙上前问道：
　　“殿下这是要去哪儿？身子不适，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做吗？奴才给您煲了药膳来……”
　　司辕扬了扬手：“已经好多了，本殿下现在要去祭拜母后。”
　　双喜急忙把食盒递给了身后的小内侍，道：“那奴才服侍您过去！”

　　坤宁宫里，皇后解氏的灵位安放在正堂之中。
　　司辕屏退左右，跪到地上，定定地望着他母亲的灵位。
　　“儿臣只是想您了……过来看看。”他垂下眼睛，以免自己发红的眼眶被母后看到，他想起自己前世好久没有去祭拜母后了。
　　他仿佛看到那位慈祥高贵的女人向他走了过来。
　　“午膳用了些什么？”那个人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关切地问道，这是她生前挂在嘴边的问话。
　　“……儿臣还不曾用膳……”司辕喃喃地自言自语。
　　他的母后怪道：“怎么不用了膳再出门？母后这就去着人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给你弄一点儿！”
　　但司辕却摇了摇头：“不……儿臣，只想跟母后说说话……”
　　他匍匐于前，仿佛自己伏在母亲的膝上那般。
　　解氏宠爱的笑容不变，伸手摩挲着长子的头发。
　　“母后……儿臣不是个称职的太子，”司辕闷闷说道，“……这一年来，儿臣做了好多错事，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人……”
　　不仅如此，他以后还会愈发顽劣暴虐，最终祸国殃民，被世人唾骂。只是这些，他根本没脸对母后说。
　　解氏温柔地伸出手，安抚地拍着他的背：“我的儿，只要有心，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司辕深情地望着自己的母亲——这也是她生前常说的一句话——是的，幸好现在还不算晚！
　　“母后放心，儿臣长大了，从此一定会努力，做个世人称颂的好太子。”司辕抹去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真诚地保证道。
　　登基以后，还要做个世人称颂的好皇帝！
　　解氏欣慰地笑了，松开他的手，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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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更新啦！兑现十月两天一更的承诺啦！十一月开始日更不是梦！哦也！（自我鞭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