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话与文化-陕北纪事》柳宝丁

5、儿话抬机器

　　陕北文化-儿话-抬机器唱夯歌

　　柳树青负责管理新买来的几台机器，这几台机器就成了他精心侍弄的对象。村里人都知道他爱机器爱到了痴迷的程度。这天要把机器抬到麦场崾崄打场，在树青的指挥下，十几个精壮后生拿大绳把两台机器（柴油机和打场机）捆了个结实，各插两根抬杠。柴油机沉，八个人（一边四个）；打场机6个人，一前一后顺着二女子（同升）家脑畔上的大路，叫着夯歌往山上抬。都是年轻人，虽是沉重压肩，儿话却不断。宝京是副队长在前面最右边领夯（他先领几句起个头，然后只要有人接句，就轮流领夯）：
　　“哪家的先人——”
　　“嗨呀——”
　　“压的人生疼——”
　　“嗨呀——”
　　“死毬咋真沉——”
　　“嗨呀——”
　　“日他的先人——”
　　“嗨呀——”
　　“咋？日不进门——？”宝财接了一口，改唱为说。宝财在右边最后，就是急着想说儿话。
　　“嗨呀——”
　　“谁的个毬神——？”又是宝财。因为大家都没缓过神来，宝财只好自己接了下句。
　　“嗨呀——”
　　“俄毬事呀——”狗冒赶紧接了一口。他在宝财前面，把领夯拽向正轨。
　　“嗨呀——”
　　“换宝京呀——”宝旺顺口就接了么一句，因为他在狗冒前面抬杠，他前面就是宝京。按规矩，顺着右边向前传。语速加快，步伐也快了。
　　“嗨呀——”
　　“俄难活呀——”宝京乐得接茬，夯歌成了单口吆喝了，节奏明快，也是劳动号子。
　　“嗨呀——”
　　“换坤山呀——”二狗接茬，他在宝京左边，他的后边是坤山。
　　“嗨呀——”
　　必须顺序接茬，心明口快，顺口就说了出来。前面没人，开始向后传。
　　“俄腰痛呀——”坤山接茬直乐。
　　“嗨呀——”
　　“换长贵呀——”韩生根在坤山后面，嬉笑喊道。左边的人转成了从前向后传。
　　“嗨呀——”
　　“俄肚饿呀——”后面的长贵接茬。
　　“嗨呀——”
　　抬柴油机的夯号八人已经轮完。该后面抬打场机的了。
　　“铁疙瘩神呀——”后面抬打场机的右边第一人是昆生，赶紧接了一句，想换个噱头。
　　“嗨呀——”
　　“不能行呀——”昆生后面的是宝仁，脑子还灵性——铁疙瘩神当然不能。
　　“嗨呀——”
　　“换青娃呀——”后面的宝山应了一声。宝山的脑子更灵性，他一下子就意识到可以把这番儿话引向高潮。“青娃”是村里人对柳树青的昵称。公认也只有柳树青能管得住这些机器，随口就唱了出来。宝山的后面却不是柳树青，树青在抬打场机的左边最前。宝山的后面是驴娃。
　　“嗨呀——”
　　“更不行呀——”右边最后面的驴娃，他也意识到这儿话要抖包袱了。乐得也大声回了一句。
　　“为了甚呀？——”这回大家都明白了这番儿话调侃的目标，都没应“嗨呀——”，众人齐唱了一句。
　　“是他大呀——！”驴娃左边的顺昌、前面的宝财、再前的宝京三人齐齐的接了一茬。前面儿话已把大家的乐都憋在心中，专心接夯歌的顺序。这最后的一句接茬把大家乐得实在憋不住，再也抬不动了，撂下杠子，七倒八歪乐的歇了下来。
　　柳树青虽知是儿话，但是拿他玩笑，还是惙气，骂道：“日你们先人呢，咋毬都不顶事了，都扔进机器绞烂了吧。”众人哈哈大笑，不觉劳累，嬉笑着上了麦场崾崄。
　　抬到场上，固定好机器，安上皮带，浇上油，灌满水。几个后生抢着上来试着发动机器。树生说：“去去去，这么精贵的东西，由得了你们耍了。”于是学着柳树青发动机器的样子去摇动飞轮。树生力大，飞轮转的飞快，树青一松铁拨棍，机器“突”的一声，吐了一口烟就停住了。反复几次，不得要领，累得直喘，只好让位。树青跪下，轻摇飞轮，心中记好圈数和角度，最后低头猛一使劲，机器“突突”的转了起来。宝财闲话：“怪事，这铁疙瘩真是青娃他大呢！跪下一磕头，就转起来了！”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儿话是陕北一大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