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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当今圣上正是先帝的嫡长子褚彻,先帝爷子嗣众多,长子彻与三子衍皆为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所出。

      新皇登基后共册封了六位王爷,其中最得重用的也就是与新皇一母同胞的昭王褚衍。

      皇帝的眼神在九道珠帘后幽森森转了一圈,咳了两声,终于把面色各异的群臣从各种奇怪脑补上拉了回来。

      他扔下两封折子,幽幽道,“谢爱卿难得病了一场,确实要好好养病。薄珏。”

      一位身着文官朝服的青年站了出来,宽大的袖口掩住了他攥得发紫的手。“陛下。”

      皇帝扫了他一眼,才道,“薛万山的私盐案便由你来查。谢少卿拿着的证人、证物都交接于你,盐乃国本,此案务必查透。”

      薄珏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恭谨道,“臣遵命。”

      今日朝上没了谢殷,各位忠良的一张利嘴都没了用武之地。皇帝又提了几句南方冻雪赈灾的钱粮事宜,便只留下薄珏后散朝了。

      褚衍走出大殿,褚徇便笑嘻嘻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走。“三哥,也不知那姓谢的伤成什么样,死不死得了。你可想去看看?”

      许翰林在旁拽了拽褚徇的袖子,示意他小声些。可后者并不理会。

      褚衍瞥了他这过于活泼的六弟一眼,似笑非笑道:“干我何事。”

      “三哥你同我还装什么,那小王八蛋害得你如今还没娶亲,你可不是恨他入骨?”褚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了个极坏的主意,“三哥不去算了,我可是要打发御医去好好瞧瞧,谢侯爷可是国之栋梁,怎么能病了呢。”

      褚衍笑着摇摇头,到了皇城门口也不理他,径直上了马车。

      一名昭王府的家仆立于马车前,透过帘子的缝隙低声道,“侯府里请了大夫,不多时便出来了,看来应该是无大碍。”

      褚衍眸光一冷,撂下帘子。

      ·

      谢殷送走大夫后独自坐在前厅里,使劲揉着脸,发了好一阵呆。

      终于下定了决心,叫来那个名叫秦德的老仆。

      谢殷呷了一口龙井,一句话惊了这位在侯府伺候多年的老仆。

      “……秦德,你说,我现在去辞官怎么样?皇帝可会准?”

      秦德看了一眼谢殷脸色,小心道,“小侯爷还不及弱冠之年便在朝廷任重职,可见皇上看重。若是此时辞去官职,只怕没有一个非行不可的理由,皇上不会允准。”

      谢殷叹了口气,心说我要是再继续干下去非得横死不可。辞了官拿着侯府的银子逍遥快活岂不好。

      秦德见谢殷脸色不好,斟酌一番又宽慰道,“小侯爷也莫要灰心,纵然朝中艰难些,太后还是顾怜着侯府遗孤的,总不会让小侯爷被人欺辱了。”

      谢殷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耳朵,突然想起来昨夜之事,“昨夜的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侯府的防卫可还有漏洞?”

      “院墙下轮值的李大前日病了,自己偷换了人才出了岔子,老奴已经打发了一干人,将外院重新查点了一遍。好在内院的护卫是卫家兄妹亲自挑的,比普通护卫警醒,这才抓着了那刺客。”

      “卫家兄妹?”谢殷看着秦德疑惑的脸色,掩饰般灌了一口茶,“我今早同你说过,昨夜或许是发了烧,如今好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秦德忙道:“卫柏卫千兄妹俩,是当年老侯爷收留的弃婴,他们的功夫都是老侯爷手把手教大,如今老侯爷去了,卫柏卫千便留在侯府继续为侯爷做事。卫大人去年便去了云南至今未归,前段时间侯爷要查薛侍郎的罪证让卫姑娘去了,想来也该快回来了。”

      “嗯……”谢殷点点头,“你坐。”

      秦德正要推拒,谢殷便道,“你坐着将这侯府上下的事都跟我说说,我如今脑子昏沉,怕漏了什么事。”

      秦德一腔愚忠,再想不到有还魂之事,对谢殷言听计从。听这话便在下首凳子上坐了,仔仔细细把这侯府的情形都说与了谢殷。

      听了大半,谢殷才发现侯府中事应付起来十分简单,这原主的父母都已经故去,也无多少外戚,只是先侯夫人是景帝所生,被封为静安公主,未下嫁侯府前与如今的太后有几分姑嫂情谊,所以太后时常惦念着侯府遗孤。

      所以在这侯府中只有谢殷一个主子,想怎么闹腾怎么闹腾,用不着时时刻刻担心被人看出异样来。

      待秦德说完了这侯府的事,谢殷又问起了朝中。

      秦德应该是原来的谢殷最亲近之人,所以朝廷上的事,哪位大人得罪不得哪位大人好说话他也能娓娓道来。

      为了保住小命,谢殷问的是最紧要:“……我与哪些大人结过仇?除了这次的薛侍郎,可还有人想杀我?”

      秦德定定地看着他家小侯爷,感觉小侯爷发的这场烧真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几次开口又咽下了话,终于择了一种最委婉的说辞。

      “侯爷在朝廷中行事耿直,参过不少同僚的折子。平日里连表面上都不能做功夫的,便有左相、梁太傅,从前老奴接侯爷下朝的时候便曾见他二人对侯爷恶语相向。只是……除了这二人之外,侯爷也要小心昭王殿下和豫王殿下,还有最要紧的……薄珏薄大人。”

      谢殷顿感头痛无比,他到底在朝中竖了多少敌!

      沉顿半晌,抓住最后一丝侥幸,“那……朝中与我交好的大官呢?”

      秦德听了此问,沉默良久,才在谢殷越来越绝望的眼神中强笑道,“侯爷习惯独来独往,平素也不常与同僚结交。倒是武将中常有钦佩谢老侯爷者,侯爷少与他们打交道,倒是有几位将军招呼过侯爷。越纪越大将军去年回京时便遣人来邀侯爷去将军府做客,只是侯爷当时拒了。”

      谢殷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这意思是,除了常年镇守在边疆不常见面的武将之外……根本没有人待见谢殷吧……

      内心一片苍凉。

      秦德正要说什么,外面忽然来人禀告,说是豫王殿下遣了王太医来为谢侯爷瞧病。

      谢殷正头疼怎么保住小命的事,哪有余心来应付其他,心想反正人都得罪光了,也不差这一次,便让下人拒了。

      没成想第二次豫王的小厮就跟着进来了,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言辞极为客气,什么“侯爷为国操劳忧心竭虑积劳成疾”的话都拿出来了,谢殷听了不由得噗呲一笑,这位豫王倒有趣,真会折腾人。

      只那小厮听见笑声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谢殷并未佩戴面具,小厮慌忙又将头低下了。

      谢殷再推辞不得,只好让人放王太医进来,移至前面花厅让太医诊断。

      许是谢奸臣平日积威甚重作恶多端,王太医也只敢迅速扫了一眼谢殷的面色便低头把脉,再也没抬起头来过。

      王太医眉头皱了皱,又细细把了一遍脉,方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大人可有感觉到胸腹间疼痛?”

      谢殷想了想,“今日晨起时有些痛,现在没什么感觉。”

      王太医道,“隆冬时节,大人当小心饮食。下官拟一个方子,解毒清肠,每日两服,三日即可。”

      王太医说完便就着秦德准备好的纸笔写了个方子,谢殷吩咐人给了他与小厮赏钱便让人好生送出去了。

      于是这日太医跨出侯府大门之后,京城诸官与诸位王爷都得到了“那个小王八蛋确实没死”的噩耗。

      没想到送走太医还没一个时辰,宫里又派人来了。

      这回是皇帝遣的人,送了好些补品,送礼的太监笑得圆滑,“谢大人既无大碍,陛下也就安心了。”

      于是谢殷算是懂了,明天再不能旷朝了。

      奸臣当得很累。

      不过这侯府是真有钱,晚间谢殷便让秦德把账本拿出来,数钱数得心情激荡,感觉只要顺利辞了官保住小命保住钱一切都有了指望。

      谢侯爷的身体确实不好,比起他原来那具要弱多了,在花厅裹着狐裘坐那么一会儿都觉着冷,只能窝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

      谢殷死前就是个孤儿,靠着祖上留下的家产过活。平日里就爱嗑瓜子看话本,那侠客话本看多了一颗少年心蠢蠢欲动,还在一个老道士那儿学了几年。

      正经功夫也没学着什么,不过几套心法能强身健体。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谢殷喝了太医开的药,又将心法运了两遍,感觉浑身出了一阵汗,泡个澡后一身舒爽地睡了。

      只不过他不知道,一众家仆都在外面面面相觑,侯爷何时睡这么早过……侯爷今天一本折子都没看……侯爷为什么没吩咐人去干坏事……这还是我们侯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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