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薛家子弟 ...

  •   可他不是子正,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旁人不知,这话似乎招人误解——钟文端立觉不妥。

      “您明明……”见枞像是被刺到了,陡然急切起来,“您……”

      似乎他正迫切着想去否认什么,结结巴巴地说出几个字。可下一刻他闭了嘴,面容上那一点点期盼的光彩黯淡下来,他垂着眼,退了回去。

      钟文端听见他顺畅地说:

      “弟子谨遵真人教诲。”

      其余今夜跟随出来的七八个弟子,无一不垂首不语。

      见英恍若未见。

      钟文端想说,你们别想太多——这勉勉强强算是个解释,可那样短的一句话本来就不需要解释。

      他不是子正,在意玄宗眼里他是子正。

      他用自己理解自己,意玄宗用子正理解他。

      倘若不去理会,这会是一个小麻烦。

      倘若要去处理,就是一个大麻烦。

      能够成为薛如骏本人承认的灵魂导师是钟文端唯一的目标,那道士也不曾同他说要背好子正赠与他的这一口口锅。

      处理好薛如骏,万事大吉。钟文端心里亮堂了一些,神色宽和下来,像是第十次向村民承诺修路的乡官,他点点头,又拍了拍见英肩膀,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次钟文端走没再有人拽住他。

      见英静静站着,眉眼沉和,手却悄悄地、慢慢地握紧。

      云顶楼有四层,皆是将近人满为患。

      薛如骏在二楼,楼梯西边十几米,离二楼瞭望处不远。

      钟文端赶过去,他到二楼、楼梯西边,又穿到瞭望处,再从瞭望处回到楼梯边上,却看不见人,一片衣角也不曾看见。

      一个赤着脚的、穿着短打的少年理应在一众衣冠楚楚的修士里很显眼,可他来往一趟,既没有赤着脚的人,也没有谁穿着短打,甚至连黑衣服的人都不曾瞧见几个。

      这是……走了?

      走了。

      钟文端深深地呼进一口气,是他疏忽了。

      他忘了薛如骏认为和他不太投缘这件事。劳心费力地捉了一只兔子,却大喇喇地把兔子放进了没有门的笼子里。

      钟文端有些恼,恼薛如骏,也恼自己。

      但他还是加急脚步,在二楼寻了一圈。

      可如果薛如骏要跑,早已经没影了。

      看着密密匝匝的人群,钟文端气笑了——这么多人,他要再找,上哪去找?

      那道士给的符是一次性的。

      凉了,猝不及防。

      钟文端下到一楼,既然这兄弟这么想跑,他还真的不想让他跑——薛如骏倘若能躲他躲到离家出走,那他也无可奈何。

      “哐当!”

      声音极大,似是家具倒倾。

      钟文端循声看过去,正瞧见一面一人多高的多宝格倒下来,莹亮流光的雕玉青瓷摇摇摆摆、哗哗啦啦地下雨似的向下掉。

      碎木裂瓷散了一地,修士纷纷退远了几步。

      得了那些修士让出来的空道,钟文端看见一个穿着皂色短打的、赤着脚的孩子。

      他滑稽地跪在多宝格一处柜格里,额角一道血留下来,落进他低头的阴影里。他动了动,慢慢地把他自己撑起来。

      他站得不太稳,但他站着,然后抬起脸,消瘦的下巴微微仰着,咧开嘴笑了。

      不恶狠狠地,也没有挑衅的意味,但能让人突地打个寒颤。

      像是厉鬼在对着你笑。

      “嗬!这次厉害啊,”一人声音越拔越高,“那让你爷爷看看这次你这个杂1种能站起来几回行吗?”

      一阵哄笑。

      一条二指粗的鞭子现在那人手里,甩动之间鞭身竟落下几许火焰,“来,给你爷爷多站起来几次……”

      鞭子卷着风哨声疾去,火焰腾腾然盛起。

      观者提起一口气。

      那黑衣少年修为低微,这一鞭……

      不过人命生死,都是薛家的事。

      “啊!”

      这声惨叫出现的理所当然,只是……竟是那兴头正盛挥鞭以对的人的声音。

      只见那人像是熟透的虾子一样弓起腰,双臂并在胸前,他痛得蹲也蹲不住,弓身躺倒在地上,血浸透了半边衣衫。

      那夹风带火的长鞭,被绞错成了几段,风止火熄。

      钟文端向薛如骏伸出了一只手。

      薛如骏转过头来,那个声称两人有缘的、要做他师父的人来了,来看到他确实修为低微、资质平庸,不过是丧家之犬。

      薛如骏没有理睬他那只手,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薛如骏眉骨高而直,眼角微微下勾,一双眼陷在灯火的光影里,湿漉漉地透出少年年纪的无辜气,只是看久了却会感觉那双很打动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什么。

      钟文端翻过手要去拉他。

      只是钟文端将将碰到薛如骏的手臂就松了下来。

      他碰到薛如骏手臂上模糊在血里的、豁开的肉。

      薛如骏手上、手臂上、小腿上都是划伤,深深浅浅,长长短短。

      钟文端想起被刮掉鱼鳞的鱼。

      一道道伤口都慢慢地流出血来,血再一道道流下去。

      可如果薛如骏手臂还能抬起来,如果薛如骏的身体没有在不受控地颤抖,钟文端会相信他其实一点事都没有。

      钟文端向前走了半步,余光瞥见薛如骏脚下满是碎瓷断木。

      那为头的持鞭少年受了不得了的伤,血流不止,躺在地上长呼短号,一时间聚在一起的四五个薛家子弟慌了神。

      倒是旁边走出几个修士,到那少年跟前开始检查伤势。

      那几个薛家子弟终于反过来神,出了另一根主心骨,派了两个速回薛家,派了一个帮忙看护病号,剩下的气势汹汹、意愤难当,喝道:

      “意玄宗的弟子?阁下未免欺人太甚!”

      “呵,”钟文端觉得这言辞颇有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什么放火点灯,与你无冤无仇,你无故伤人怎的还有理了?!”

      钟文端握住薛如骏手臂,缓缓通进一些灵力,好让他好受些,他瞧了薛如骏一眼,突地笑了出来,“那想必你薛家和他是有血海深仇。”

      “你……”少年恼得面红耳赤,“薛家的内事,你未免管得太宽!”

      眼见这少年要争得说不出话来了,围观病号的那个少年转过身来冷笑了两声,讥嘲道:

      “薛家怎么教训仆役,不劳烦意玄宗费心。”

      那几个薛家子弟应和起来。

      钟文端只觉得头疼脑涨,像是被丢进一个鸡都长得半大的养鸡场里。

      他揉了揉眉心,又看看薛如骏,薛如骏被揍得像个破布娃娃。

      “说不让我费心,这话应当是你爸爸……你爹来和我说的。”

      “你、你……”

      “闭嘴。”钟文端运了个封口诀,封了在场六位薛家弟子的嘴。

      对,包括薛如骏。

      他想把这个破布娃娃抱出去。

      薛如骏话说不出来,胳膊抬不起来,腿跑不动,眼睁睁看着他的视角转了一百八十度。

  • 作者有话要说: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