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墨当铺轮回篇》槿渡

3、入幻阵

　　大狐狸不见了，我在原地喊了许久，也问了问路过的几个生灵，他们都不曾见到过大狐狸。

　　我坐到大石头上，心想这大狐狸也太小气了，不过两日，他就自己休眠去了，也未留下什么信息，告知我应去何处休眠。

　　休眠时是万万不得被旁人打扰的，生灵们皆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休眠之地精挑万选，确认无误，方可进入眠期。

　　我一还未去过人界，二又未寻过休眠之地，只得跟着大狐狸的脚步去走，可谁知大狐狸偏偏未等我便离开了，这使我的内心多了种被欺骗的感觉。

　　可大狐狸也从未说过会等着自己的话语，我默默地坐在大石头上生闷气。

　　落在大石头上的雪被我揉成一团，扔了出去，正好砸中了某个阵法内。

　　“诶哟，谁砸我？”

　　我被这声音吸引，一个容貌端正，却满身污垢的男人从阵里爬了出来。

　　“何人？”我正愁发泄无门，这巧便来了位不速之客。身后的狐尾感受到了我有攻击的意向，一个个飞舞了起来。

　　“我我我，我是三峰的沉青，莫打莫打！”

　　察觉到了飞舞的雪花之中的战意，男人作投降状，伏在地上，似乎重伤不起。

　　我觉得他是不敢起来。

　　沉青？我知道此人，和沉苋一样，都是三峰的生灵，但他们虽是一峰，却并非同族，沉苋是雪狐一族，而沉青，是蛇吧？我想。

　　“头抬起来，我可见过沉青，若你不是他，我便把你扔出去。”我凶狠的说。

　　沉青“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有抬头。

　　“你笑什么？”

　　沉青微微的把头抬起来，眼底的笑意还未落下，我觉得他在挑衅我，心头堵塞。

　　“你若不说出个缘由，不论你是不是沉青，我都把你扔出雪域。”气呼呼地看着底下的男人，已经伸长的指甲在石头上划出了浅浅几道。

　　沉青的笑脸一僵：“珂沦，小域主，沉青错了，你瞧瞧我带回来了什么？”沉青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放在雪地里，朝着我招手。

　　“快来瞧瞧！”

　　沉青把那颗蛋当做宝贝似的捧放在雪地，我不太情愿地从大石头上跳下来，走到他跟前，瞧着这颗普通模样的蛋。

　　“随意拿颗蛋来搪塞我，你以为我便会放过你吗？”我看清了这颗蛋，只是颗普通的蛋，并且蛋里面没有任何生气。

　　是颗死蛋。

　　沉青修行也有几百年，不可能不知道。但若真是死蛋，沉青也不可能会小心翼翼地把它带回雪域，我把蛋拿在手里，仔细地观察是否有什么奇异之处。

　　“别看这是颗死蛋，它其实顺应了天命，总有一天，它会有大用处！”

　　“你何时学会招摇撞骗了，这蛋莫非还能孵化出生灵？”我把蛋放回沉青的手中，不想再理会他，可沉青似乎并不想这样结束，又把蛋送回我的怀里。

　　“人界八十载，可真是学到不少，有句话要送给域主：莫被表象所欺骗。这蛋顺应了天命，我可不敢存着，小域主也是天选之人，此蛋交给小域主更为适合。”

　　我实在不愿相信这手掌般大小的死蛋，会孵化出什么样的生灵来。沉青似乎发现了我的不乐意，拍了拍身上的污垢，随手掐了一个术法，身上的衣服整洁了许多。

　　沉青已不似还未去人界之前那般清朗风度，今日归来，身上夹杂了些雪域中不存在的痞气。

　　“珂沦，一颗蛋而已，若不想要扔了便是，我带回来就是想送你的。”

　　蛋从怀里拿开，撑在手中，听到沉青的话我心中一笑，我虽还未去过人界，但也并非未经世事，和沉青也不过是因为沉苋见过几次，还未到赠予物品的境地，平平之交而已。若说特意送给自己的，我不信。

　　可这是颗死蛋，应天命我是不信的，可沉青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再问，一颗蛋我还是有地方去放置的。

　　察觉我已收下，沉青淡然一笑，“使者可在？”

　　“他不在，去寒洞好些日子了。”寒洞以及寒洞附近的寒气，除了阿域，谁也无法靠近。

　　但沉青似乎是要寻阿域有急事，急急忙忙拉着我去了雪域的最高峰，寒洞就在上方。我急了：“你拉我来作甚？”

　　寒洞的寒气逼人，沉青离得很远脸色就有些白了，他抓住我：“小域主，行行好，帮我唤一下使者吧。”

　　这寒洞的寒气对于我而言不算什么，可对沉青就限制了太多，他止步不前，渴求地看着我。

　　可此地有阵法，我是万万不想碰到这阵的，但沉青又在身后催的紧，似乎我不去破阵就会立刻死在我面前一样。

　　我一咬牙走向了这阵所在地，想法子破了这阵。

　　雪域的阵多数都甚是凶险的，以及还有扰乱心境的幻境，少数是防御的，寒洞几乎可以算作雪域之眼，这附近的阵只怕不只有一两个。

　　百年来，我误入的阵法少说也过百，其中经历的幻境最多，险境数十次，有几次还是阿域出手救了我。幻境虽不凶险，但可谓为修炼心境的最大阻力。

　　有次，足足用了一年多，才从幻境里出来，修为退了一半，然而那次幻境里看到的东西，出来后只有模糊的印象，无法去细想在幻境里究竟见到了什么。

　　如今修为已精进更多，那时已无法同现下相比，我已不怕那险阵，唯一怕的就是拉我入幻境的阵法。

　　出来后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难过，伤神。

　　自那之后，在雪域里见到有人布下的阵，我皆会一一避开，将有设阵法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去分辨是什么阵法。

　　我多次来到过寒洞附近，于是知道，这里的阵法至少有三种。

　　防御，幻境，攻击。

　　若同时触发了这些阵法，也许阿域还未发觉时，我可能已经死了。

　　阵法可大可小，寒洞的阵法定然都是将我困住一年的幻阵的程度，亦或往上。

　　我并不打算死在此地。

　　雪域的阵有新的，是阿域和长老们布置的，而一些老阵，是前域主亲自布置，威力同新阵相较只大不小，阿域说过，论阵法，无人可同前域主相比。

　　寒洞前的阵法，就是域主留下的老阵。

　　沉青靠在一块儿冰墙上，脸色难看，似乎一直在等待我破阵。可我从未学过任何有关破阵的法子，之前都是误入阵中硬闯，这便是破阵唯一的办法。

　　可我难道要为还沉青一个蛋的人情而去送命吗？

　　我犹豫了。

　　“珂沦莫怕，此些阵都是前域主亲自布下，你是她挑选的继承人，那些阵法定不会为难你，只可惜沉青无法接近寒洞，不然也不会劳烦珂沦为我前去。”

　　“阿域又不是不出来了，你再等等如何？”我真不愿闯入阵中，如今我却是后悔了阿域未教与我布阵之法。雪域的生灵少数精通阵法，阿域提过要教我，但我对于阵法不愿接近，似乎一看到这些，我就总会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惶惶不安。

　　一拖再拖，阿域也歇了教我的心思。为做补偿，我那些日子修炼地更为勤奋了，为的就是将阿域企图再教我阵法的心思歇了。

　　我瞅着眼前的状况，脚步向后挪，可不知为何，沉青忽然神色一僵，随后便痛苦的倒在雪地中，我心中大惊，急急跑过去检查他的状况。

　　刚一接近沉青，就被一种力量腾空阻拦，随后便受到了一种冲击，这冲击直接将我撞进了某个阵里。

　　我抬起头时，见到的便是一处泉池，周围是雪域中不存在的树林。我心道：果然是被沉青那家伙给阴了。

　　眼前明显又是进入到了幻阵，幻阵之中一切皆有可能，我仔细地瞧着眼前的这片绿林，以及不远处的池水，似乎还冒着温热的气息。

　　我在空气当中嗅了嗅，这气息竟还带有甜甜的味道。

　　口中不知不觉地动了动，抿了抿双唇，这地方瞧着平静无比，可事实上定会暗藏杀机。

　　“嗯？”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不由自主地立起了毛发，身后的狐尾被吓了出来，我急忙把尾巴塞了回去，心头扑通扑通地敲响，扰乱我的思绪，一回头，一个身材纤长的女子正立在我的面前。

　　女子淡淡道：“来了。”声音清冷，淡漠，面对着我，似乎是认识我一般。

　　我晓得这是个幻境，但又觉着眼前这个女子有些熟悉的感觉，幻境皆为虚幻，之中的一些都不真实。可为何这女子在我面前，我又丝毫不觉得她单单只是幻境中的人。

　　“过来。”她冷着声音说。

　　我立刻走上了前，却又不知这女子究竟让我过来是何意，快到跟前时，慢悠悠地停下脚步。

　　“我……”女子肩上的衣服滑落了下来，那玉骨冰肌便裸露在我的面前，似乎覆上了云雾，一层一层地将那凝脂包裹住，我一时失了话，呆愣在此地。

　　“还愣着作何？”女子蹙眉，似乎对我呆愣住有些不满。

　　我立在女子的身后，不知所措。

　　“我，我该做什么？”

　　女子转过身面对着我，似乎在分辨我所言真假，最后，神情一凌，将我推进了那冒着热气的泉水当中。

　　我没有想过这般美好的女子竟会突然出手，费劲的涌上了水面，包含怒意的眸子巡视着她的身影。

　　女子也下来了，泉水包含着热意，女子的周围都覆盖了一层暖色，不知怎么了，原本被她丢下来的怒意便消散了，我就想悄悄地接近她。

　　可我是她丢下来的，我的动静她都看在眼里，动作进行到了一半，我就被迫停了下来。

　　我听到了她在说：“乱动就出去和大白玩。”

　　“嘶嘶——”一条巨大的白蟒从林中幽幽出现，对着我吐着信子。

　　我瞪大了眼睛，心想这莽比沉青还大吧。可惜它似乎本身缺了点什么，而导致了不能化形。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小瞧了这类莽的实力，我待在泉水一动不动，瞧着就距离自己不远的女子，裸身浸泉，我看着看着，就想泡到地老天荒。

　　我才不怕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