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墨当铺轮回篇》槿渡

10、刺客

　　当日晚，萍儿终是拿到了我想要得到的消息，不过得到的答案依旧和静妃所说的无甚差异。

　　帝师大人忙于教导听政的太子，皇帝也将她看的很重，萍儿去打探消息时，险些便被皇帝放到帝师身旁暗中保护的暗卫交到皇帝的面前，实在让我想不通，这样一个女子，为何能够得皇帝重视？

　　萍儿回来时还在惶惶不安，我凝眉提醒她下次小心些，不必每次都亲力亲为。

　　在宫内所待时日也不短，萍儿自当明白。

　　微风中参杂着凉意，又有些许落叶落到窗前，夜里风凉，萍儿把窗子掩上才退下。

　　我嗅着风中的味道，判断萍儿是否已经离开。片刻后之后，便在夜色中推开被萍儿掩好的窗子，跃出去，跳到了屋顶。

　　帝师在哪里呢？

　　在这人界的宫殿上飞来游去，我闭上眼睛，仔细地分辨空气中的气味。

　　没有！帝师的气味儿早就消失了！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站住！”

　　因为是偷偷跑出来，我下意识的因为这个声音而僵住，而后却看到了一个人影快速甩开了身后的追兵，悄悄翻墙进了一个院内。

　　我心中一动，跟在了后面。

　　这个院子不像是妃子的宫殿，只有一棵树，一石桌，更像是一临时住所。

　　屋内的灯已经灭了，这里住的人应该已经休息了，官兵们并没有追到这里来，月色在地上铺上了一层银霜，静谧安详，任何地方一动，都会被随时发现。

　　我小心翼翼地盯着院中的动静，暗中观察。

　　这个小院内的树叶又落了些，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特殊之地。

　　可是不对，我嗅着吹来的微风，那个人并未离开，树叶又落了，有个黑色的人影从树后走出来，并未察觉到暗中观察的我，他压着脚步，慢慢地接近屋子。

　　好奇使我接着看下去，但因角度不适，想要挪动一下，不料脚下一滑，直接从墙上摔了下去。

　　黑影被吓了一跳，回头一转，和我对视上。

　　第一次，我感受到了杀意的波动。

　　霎时，人影冲了上来，手中银光的弧线在月色中更为明显，我从容躲过，避过了人影刺过来的匕首，翻滚到一旁，心中略显兴奋。

　　雪域同生灵们的较量都是点到为止，除去在阵中的遭遇，寻常较量并不存在殊死搏斗，如今来到了人界，这么快就遇到了真正的较量，又让我有些下不去手。

　　未避免直接把人杀了，我并未使出灵力，而是把同沉苋较量时的能力使用出来。

　　当这人全力以赴的想要杀死我时，我竟隐隐感觉有些吃力。再一次挡住人影刺来的匕首，我靠在门上，眼底放出了一丝冷光，指甲忽然之间伸长。

　　只要他再接近一步，我就能戳穿他的心脏。

　　在这一瞬间，门开了。

　　有人扶住了我的后背，带着一丝冷风，还有一种并不陌生的味道。

　　黑影并没有停止他的攻击，似乎他站在这里，就是为了杀死我一样，毫无畏惧，不会逃跑。我已经妖化的手垂在身下，身后这个人的气息已经完全侵蚀了我的思想，也忘了还有一个人正气势汹汹地正在要我的命。

　　然而刺向我的匕首拐了一个弯，刺向了我的身后。

　　身后白色的人影歪了歪头，轻易躲过，原本扶着我的手把我推到了一旁，几乎在我被推开的同一时刻，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夜里交手了。

　　黑影同对付我一样，在面对这个白色的人影时招招杀机，丝毫不留余地。

　　论单打独斗的凶狠程度，我比不上他，但也并非我打不过，生而贵，方才只是少了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念头。

　　白影和和黑影不相上下。

　　唯一不同的就是白影略显从容，而黑影却显得有些吃力。打斗的声音渐大，似乎有官兵正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黑影见状愤愤的冲着我的方向瞪了一眼，随后翻墙离开，不一会儿，有官兵来敲门。

　　“帝师大人，夜里叨扰了，可有看见歹人？”

　　帝师忽然瞧了我一眼，夜里，她的面容幽暗瞧不清楚，但我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她的视线正放在我的身上。

　　“东南方向。”帝师冷声道。

　　外面官兵告过谢，朝着东南方向搜寻，丝毫没有进来的意思。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若是被人瞧见了我一人半夜却在帝师的院子里面，终是有些不妥。

　　“纶鸳娘娘？”声音走近，一股令人舒服的冷香传进了我的鼻息间，这种气息很淡，却让我记得很深，在多日前，我便是想要追寻这种气息，奈何早已被冲散。

　　“我并不知道你住在此地，夜里无趣，瞧见了那黑影鬼鬼祟祟的，便跟了上来。”我试图对她解释。

　　帝师：“嗯。”

　　却不再多言。

　　对于见到帝师，我早已肖想了多日，如今一见到，却又不知该对这个似乎冷冰冰的人说些什么。

　　想到方才的黑影，我的心思一沉：“有人要杀你？”

　　帝师：“嗯。”

　　那黑影的拳脚干净利落，我压制了灵力不动，却没有在他身上讨到半分好处，可见并非是个普通杀手。若真是人界的常人，那我这五百年的道行可能就白练了。

　　竟然打不过一个人类。

　　帝师回到了屋子，很快，屋子里就燃起了烛光。

　　“纶鸳娘娘还有何事么？”语气清淡，似乎在请客离去，而我多日寻找帝师未果，又怎会轻易离开。

　　恰逢半夜，不存在其他人叨扰，我便两步进了屋，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屋内。

　　帝师也并未阻止，似乎对我的到来分好不上心。不知为何，我却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距离感。

　　这张面容平淡寡言，像是在云烟楼第一次见到时的感觉一样。

　　“是何人要杀你啊？”

　　“泛泛之辈。”

　　“你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我与娘娘不过平平之交。”话说了一半，我已理解她的意思，心中有些委屈。未再等她说完，我便起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自己的宫内后，却又觉得她说的也不错，算上这次，我同她也只见过三次而已。

　　不过好在，今夜出行也不无收货，好歹知道了凌玦在宫内的住处。

　　宴会如期而至。

　　静妃同往日一样先来寻我，而后一同去往宴会之地。我第一次参加宴会也知道规规矩矩，不那么让自己太过显眼。

　　雪域之地出来的生灵，对于掩盖自己气势上行为还是颇有见解。

　　我全程盯着往来的人们，只为见帝师一眼。

　　昨夜莫名其妙察觉到的帝师对自己的冷漠，我还未曾缓过神来，虽说我同她并非熟识，但也归同好，不是她说的，我们像是同类么？且还一同饮茶述事，仅仅过了一段时日，这便同生人一般。

　　令人费解。

　　宴会上多了许多我从未见到过的女子妇人，瞧着又不像宫内的丫鬟侍女，那便是静妃所说的朝堂上的家眷们了。

　　只是这太子却迟迟没有现身，一些姑娘们快要坐不住了，频频朝着周围扫视。静妃也时不时地跟我说起闲话来。

　　她说，对面宴桌后三排的几人，皆为皇太妃本家的子女，不出意外，未来的皇后便是这几人之一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众莺莺翠翠，年纪都不大的姑娘们皆好奇的观察周围，似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又或许和其他女子一样，期待着太子的到来。

　　不过此些都同我无甚关系，虽然我也在等人，但我等的是帝师大人。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皇太妃身边的侍从，太子究竟还来不来？

　　众人使了一个眼色，太子殿下一事从下面一众人中暗暗传开。

　　静妃道：“据说是昨夜有刺客行刺，皇上下令彻查，如今燕云国似乎有些动作，还觊觎我国东部国土，他们是担忧这刺客是燕云国做出的动静。”

　　静妃将手中的瓜子放下，饮了一盏茶，又道：“这刺客本事也挺大，被帝师大人发现后竟然在大内众多高手之中逃脱，太子恐是一时片刻来不了了……”

　　话音未落便有侍从传：“太子殿下到——”

　　静妃嗑瓜子的手一顿：“……”

　　我并未关怀静妃的异样，略显急切得看向太子，只见太子从容不迫，颇为淡定地走上前，和皇太妃行礼，随后坐到了皇太妃身旁靠下的位置上。

　　萎靡的妇人们终于再次活跃了起来，我在太子的身后盯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来的只有太子，和太子身后的几个随从。

　　帝师没有来。

　　“帝师大人没来也在情理之中。”静妃又道。“此番宴会主要还是为太子殿下挑选适合太子妃的人选，帝师大人想来也不便过来。”

　　我登时泄了气，一时不知自己在和谁较劲，索性面无表情地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静妃。

　　怨念的视线一触即交错，静妃被自己刚喝进口的茶呛住，一不小心，打翻了手旁侍女斟的酒，恰好洒在了路过的一妃子身上。

　　一旁跟着这个妃子的女人惊呼：“姐姐当心！”不过为时已晚，酒已经洒在了这个妃子的衣服上。

　　静妃站起道歉：“姐姐鲁莽，不慎殃及了兰妃妹妹，望妹妹莫要见怪。”

　　兰妃我有印象，在我第一日入宫时，兰妃也同其他的嫔妃一样，差人送了礼品，同他人的奇珍异宝相比，她送的，却是一件灰白色的狐裘，让我印象深刻。

　　好在我辨认过，并非是雪域生灵，但也还是无法控制的生气，同族生灵，便被人类如此糟践。

　　但我又瞧见了桌上酒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万物如此，分不得对与错。

　　“想什么呢？”静妃的声音传来，拉我回神。

　　我垂眸：“无事。”

　　静妃道：“我以为帝师来了你会开心些，却不曾料到你还是如此。”

　　我一惊，下意识抬头，与此同时察觉到一股冷风，在场的人无一不缩了缩脖子，只见那熟悉的人影也有所感应似的望向这边。

　　视线触即便离开，还是同昨夜神情无二。

　　我心中默想可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回想起同帝师第二次见面时的场景，我同她饮茶阔谈，也是我问她答，可算得上得罪，也不至于，唯有我问她人类修行一事，她闭口不言。

　　我一愣，想起了阿域曾告知过我的，人界在数百年前发生过动荡，修真界和人界融合，原修真界对此缄口不语，似乎被下了禁制。

　　莫非帝师便是数百年前从修真界内回来的人？

　　如此一想，人界皇帝对她的重视及尊敬，这便有了解释。

　　帝师同皇帝一同来，所有人都齐齐行礼，坐下后，我便察觉到有个视线不意间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抬眼望去。

　　——太子殿下

　　他看我做何？

　　说起来，太子却是今日的主人翁，几乎场内的所有女子都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因为太子的注视，有不少家眷都也跟着注视过来。

　　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我并不喜欢这样，太子这番做法意欲何为？

　　静妃也注意到了似乎有许多视线频频注视在这边，一时间有些茫然。我听到了对面不远处的家眷们悄声询问：“那位娘娘瞧着眼生，不知是何许人也？”

　　“两月前新封的纶鸳娘娘，听闻是陛下从宫外带回来的。”

　　“对，听闻还是云烟楼的姑娘……”

　　声音渐渐增多，一旁的侍官轻咳了一声，一切才归位宁静。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旁的静妃凑过来，“她们为何看你？”似乎不知道是太子殿下所为，我闭目，摇了摇头，一旁的侍女添了茶，我轻酌了些，不经意去搜寻帝师的身影，但却撞到了一道威严的视线中。

　　糟了。

　　皇帝的目光惊诧，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同皇太妃继续说着话，但我并不觉得那道目光会就此作罢，因为皇帝的目光，和我在云烟楼看到的那些男人们的目光是一样的。

　　我有些相信静妃先前所说的话了，皇帝带回我之后，怕是当真的把我给忘了。

　　如今因为太子和众家眷女子们的提醒，又记得了。

　　对我而言，并非好事。

　　我看向帝师，似乎除了方才不经意地一暼，她便再也对这边不感兴趣一样。

　　失落感蔓延，就连静妃也察觉到了：“陛下瞧见你了，相比已经记得了，这后位尚且还空着，依我所见，你未必不得挣一挣。”她凑到我身旁用着仅有我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

　　我并不觉得她是在向我示好，且自萍儿前些时日提点我起，对静妃，我是防胜于无。

　　我冷声道：“慎言。”

　　静妃颇感无趣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随后又和方才离去换了衣服回来的兰妃开始交谈。

　　事实上，对于人类，我无不防。

　　又想到昨日那个刺客，刺客见到帝师之时，便一心去攻击她，明显，是冲着帝师去的，这别国派刺客刺杀，为何要杀一个帝师？

　　若是想要南潇国大乱，杀皇帝，亦或是太子便可，其他国便可坐享其成，此事我能想到，帝师想必早已料到，且她也知道那是谁。

　　所以，刺客不是冲着南潇国来的，仅仅是帝师，也就是凌玦一人。

　　突然间，风中的气息一乱，正当中的舞女突然大叫一声，宛若失了心智一样，随后呼吸困难，倒在了殿内。

　　皇帝震怒，正要责问，一旁的侍从忽然拔刀，冲着近在咫尺的皇帝砍去。帝师离得稍远些，但反应迅速，随手抄了一酒盏，扔了过去。

　　将砍下去的刀打偏了些，可即便如此，皇帝的肩膀上也被划伤了一道血痕。

　　霎时间，宴上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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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狐狸：？？？
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