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男女》圆光蔚

9、坚守底线

　　第二天一大早，陈添刚到办公室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位薇，黑眼圈大得快要掉到地上，他被逗笑了：“熊猫精是不是吃了小排，要现原形了？”

　　位薇精神不济，没有开玩笑的心思，打着哈欠问：“陈总，有没有贷款公司可以介绍的？用房产抵押，但要放款快，银行太慢了。”

　　陈添收起言笑晏晏，看她的眼神充满玩味：“你想干什么？”

　　位薇笑道：“我想了一晚上，客户是上帝这句话就是真理。FA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纯乙方，创业者是我的客户，投资人也是我的客户，我不能厚此薄彼，为了创业者而去欺骗投资人，所以，我决定垫付推广经费，去帮微驾网拓展五十万真实用户来。”

　　陈添一向桃花泛滥般的目光变得无比冷凝，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伸出了左手：“房产证我看看。”

　　位薇把文件袋里的房本和购房合同都拿了出来，陈添大致扫了一下，产权人位建中，应该是她父亲，当看到枣园小区的名字时，一丝惊异掠过瞳孔，他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位薇倒是坦然：“看我干嘛？老城区旧工厂附近嘛，贫民窟，跟你们那土豪云集的高档洋房不能比。但再旧再破，也能贷五六十万出来吧？毕竟现在房子均价这么高。”

　　陈添把东西还给她：“八十万。你去一秒贷找杨瑞，不用做资产评估，当场签合同，两分钟放款。”顿了一顿，又转身写了张便签，“安冉，营销策划师，有需要可以找她。”

　　这额外的帮助出乎意料，帮她省去了筛选营销公司的麻烦，位薇欢天喜地地答应，漫长的纠结之后终于做出决定，剩下的只有往前走。

　　够傻的，陈添看着她离开，缓缓摇头，眸子里浮上半抹笑意，不是往日那种热情又浪荡的感觉，而是破天荒地带了些奇异的温柔，淡薄却明显得无处可隐。

　　**

　　杨瑞对这个长得像盗版邱淑贞的姑娘印象深刻，一见面就笑嘻嘻地示好：“好久不见啊，小妹妹。”

　　位薇笑道：“没有很久吧，这才几天。”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三言两语说明来意，让他帮忙走个特批。

　　杨瑞一边翻资料一边感叹：“没良心啊，我对你那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肯定连我是谁都忘了吧……行，资料很全，我让人去做评估，你等会儿啊。”

　　位薇奇道：“不是说两分钟放款吗，怎么还需要评估？”

　　杨瑞也奇道：“哪有不评估资产就放款的贷款公司啊？不评估怎么知道该放多少给你呢？再说这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你跟哥哥下去吃个饭，上来后保准啥都给你办好！”

　　这大上午的，早餐已过，午餐尚远，吃哪门子的饭？位薇心想，该不会是故意刁难我？她急着用钱，没空纠缠，干脆打电话给陈添：“你为什么骗我？”

　　陈添笑问：“你有什么可骗的？”

　　位薇看着杨瑞：“你说两分钟放款，人家明明还要评估啊。”

　　陈添恍然：“你把手机给他。”

　　位薇乖乖把手机递过去，杨瑞早就听出了陈添的声音，哎哟一声笑，开始哥长哥短地叫。

　　陈添笑道：“春天来了，柳絮飘了，你也开始骚动了是吧？警告你啊，眼睛放亮，爪子别乱伸！”

　　杨瑞放声大笑：“放心，规矩我懂！兄弟的快乐就是大家的快乐，兄弟的忧愁就是大家的忧愁，兄弟的女人就是大家的……哈哈哈大家的嫂子！”

　　挂断电话，立刻去叫人准备合同并放款，并殷勤周到地亲自领路，把她送到门口，心里却忍不住地嘀咕，之前问你你说不是，现在又来强出头，害我莫名其妙吃一张通牒，人心易变啊人心易变！

　　位薇拿到钱后，立刻联系了便签上的人，并赶去约定地点。

　　那是市中心一栋商住两用的公寓，这位营销策划师是典型的SOHO一族，卧室用来居住，客厅改造成了独立工作室。即使不用坐班，她还是穿了一身严谨的浅灰职业装，短发飒爽，腰线玲珑，赫然就是当初那个照顾她的姑娘。

　　位薇吃完惊，先为上次的事道了个谢，又把微驾网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询问她一个周之内获取五十万精准用户的可能性。

　　安冉在电脑上做了个简要测算，淡淡道：“江城市私人轿车保有量三百万左右，五十万指标等于一周内要转化六分之一，难度太大，把用户群体扩展到东州省就没问题。”

　　位薇笑道：“可以，东州省内都算有效用户。”

　　安冉点点头，紧跟着打印机吐出几张纸，她拈过来签字盖章，然后递给位薇：“签合同。”

　　位薇把合同浏览了一遍，觉得最离谱的霸王条款也不过如此，作为乙方的安冉要求绝对授权，甲方不得进行任何干涉，收的费用也挺高，五十万，而且是全款付清后才开始执行。

　　她觉得不太合理，便道：“不准我们干涉你的方案，还要全款预付，万一我付了钱，你的策划达不到预期效果怎么办？”

　　“最后的违约条款里面有，如果没有达到效果，三天内送你一次活动，把缺的用户数量双倍补齐，要是还没有达到，双倍退款。”

　　“可是，五十万的费用会不会有点高？据我所知，一般渠道换量的获客成本也才几块钱一个，新媒体病毒传播如果做得好，应该成本更低，按你之前操作过的项目，成本能到一块钱吗？”

　　安冉点了一根烟，目光淡扫而过，“小姐，请问你今天出门带脑子了吗？你们要的不是普通下载用户，要注册，还要绑定驾驶证，不是因为陈添我都懒得搭理你。嫌贵是吧，那就是大门，趁早出去，别影响我工作！”

　　位薇愣了愣，这么强势的乙方真是第一次见，她悻悻打住，签字付款后，拿着属于自己的合同离开。虽然没和安冉合作过，但她相信陈添推荐的人专业能力至少是靠谱的，活动效果应该可以保证，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在这些琐碎问题上浪费时间。

　　然而，在看到安冉所做的新媒体传播页面时，位薇对她的信任全线崩溃，甚至对推荐她的陈添都产生了空前的质疑。

　　因为这个H5页面实在太难看了，UI设计线条简陋，红绿配色像是东北花棉袄的图样，内容也是烂俗的“助力加油”，哄骗大家通过转发来争取一定面值的油卡。

　　这触目惊心的方案让她实在寝食难安，即使按照合同无权干涉，即使知道会撞上钉子，她还是给安冉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其他备选。

　　安冉回应的内容倒算温和：“试行二十四小时，如果效果不如人意，我会调整。”

　　只要愿意优化方案就好，位薇稍微放了心。

　　没多久，她就在常用的社交平台上看到有人转发这个活动，页面显示的历史参与人数不断增加，大半天的酝酿后，迅速刷屏。

　　她迫切地想知道营销效果如何，因为无法获取活动数据，就赶去微驾网，让运营专员打开各大应用商店，下载量果然在不断攀升。

　　她喜出望外，回头再研究活动内容的时候，才发现背后的逻辑有些门道，不是常见的靠好友助力拿礼品，而是多层级的直销激励模式，好友是第一级助力，好友的好友是第二级，依次无限制地追踪下去，一次分享就有可能得到成千上万的助力，所以传播效果非常好。

　　活动执行两天就有了二十万新增用户，留存率正常，可见活动吸引来的基本都是真实用户，刷量的可能性极小。然而，也就是因为声势过于浩大，引起了社交平台的注意，页面被禁用，再也打不开。

　　密切关注活动的位薇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没等她打电话通报，就有个一模一样的页面从另一个渠道发出来，连上一个页面的数据都复制了过去，两天内四次接力，这个看起来不登大雅之堂的简陋活动圆满完成了其使命。

　　**

　　两个FA再次出现在微驾网，陆启敏热情地接待了他们，然而陈添第一句话就让人大吃一惊，“陆总，这么贱卖股份，我实在于心不忍啊！”

　　陆启敏严阵以待，“愿闻其详。”

　　“我重新做了评估，发现现在的微驾网就能值四个亿，所以我建议，融资规模提高到一亿，转让股份20%，项目融后估值五亿。”

　　这话一出，会议室一片嘘声，微驾网的核心团队面面相觑，只有位薇在研究投影仪上的估值模型。一般互联网行业的估值都以用户数、点击数和市场份额为考量，但他的模型里除了这些维度外，还把上下游企业、潜在市场、渠道等因素涵盖了进去，涉及要素驳杂，计算方式繁复，但最后明确地算出了五亿的结果。

　　陆启敏眉头微皱，沉思片刻，缓缓说：“陈总，恕我直言，作为工具类产品，微驾网值不了这么多钱。”

　　“可你真的只想做一款工具么？”

　　陆启敏微微一怔，“最初是想做社区的，但现在产品功能比较少，就怕定位成社区的话，会让用户有落差。”

　　陈添失笑，陆启敏就是太保守太务实，才导致这么好的产品，却拿不出能打动投资人的故事。他以国内外几个典型社区为例，劝道：“不用过分担心，社区都是慢慢发展起来的，大家对新产品也比较包容，中途扭转定位才犯了大忌讳。”

　　陆启敏望着那复杂的估值模型，沉吟道：“可实在不需要融这么多钱。未来一年我们准备精耕江城和周边城市，一千万左右足够开支了。”

　　陈添淡淡笑道：“但如果要做社区，就必须加快扩张，建立行业壁垒，我只怕一个亿都不够花！”

　　“可事实证明现在精耕细作的思路很有效，在当前阶段，我们服务能力有限，盲目扩张未必是好事。”

　　“不扩张的话，如果天骄或科信这种巨头也做车主服务，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巨头抄你你怎么办？这是几乎每个创业者都会被问到的问题，也是最棘手的问题。

　　融资经验欠缺的陆启敏果然被难住了，他没有想出解决方案，却反问道：“摩根、洛克菲勒这些大财团也做投资，安华为什么还可以做大？”

　　面对踢回来的皮球，陈添笑了，他愿意跟聪明人多解释几句，“投资赛场有无数细分赛道，天使、VC、PE，有做并购的，有做夹层的，有做不良资产的，而且每个赛道都有巨大的市场需求，所以可以差异化竞争。然而，请大家打开手机看看，熟人社交是不是只剩下微信？微博客软件是不是都用新浪的？这就是另一种赛道，赢者通吃，输者丧命，很不幸，微驾网就在一条这么残酷的赛道上。”

　　陆启敏点点头，面带凝思，默然不语。

　　陈添站起身，即便是在一间小会议室里，他依旧拿着他明星般无懈可击的翩翩姿态，“当然，如果你们坚持按照原来的估值融资，也可以操作，只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话，未来两年的惨烈状况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他看向陆启敏，“陆总，我知道团队还没做好快速扩张的准备，但不是每一场仗都会给你充分的备战时间，很多时候都是仓促间不得已踏上征途，这是圈地跑马，也是求生保命。”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一旦确定就会彻底改变微驾网的命运，纵使精明强干如陆启敏，暂时也拿不定主意，他斟酌许久，终于还是说：“陈总，兹事体大，请允许我和团队商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没问题，不过最好快一点。”陈添含笑斜睨一眼位薇，“毕竟，我还有关乎身家性命的赌约押在微驾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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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腾xun抄你你怎么办？这是几乎每一个创业者融资时候都会被投资人问到的问题。
有一个创业者的回复霸气极了：腾xun还做投资呢，你们不也没死？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