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共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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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遇见了晋王，阿果就多了一堆子事，艳娘要她学的更多了，每日晨起和睡前还都要泡上半个时辰的药浴，那药浴喷香，呛得她直打喷嚏。
事儿多了，她日日更累了，今日泡药浴时就在打盹，晚上也没再翻从晋王那里得来的剑谱，上榻闭眼沉沉睡了。
只是夜里，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那声音极是执着，不大也不疾不徐，阿果一开始还以为听错了，只待意识朦胧又入梦境时，又被吵醒了。
夜色很沉了，阿果很清楚艳娘的叩门声绝对不会这么温柔，她披衣不动声色的下榻，猫腰取了桌上的剑。
那叩门声忽地停了，阿果停在门前，侧耳贴在门上，就听外头传来极清雅的一声，“阿果，是我。”
这下是再不情愿也要开门了，吱呀一声，推开门，阿果半张小脸挤在门缝里，就着天边忽然映下来的一道霹雳和身侧一团明光，她看清了，来人果真是晋王。
他身侧还弯腰立着个打灯的公公，见到阿果开门了，也没抬头，只行了行礼，将手中的宫灯放在一旁的地上，就离开了。
贺长阑提起脚底的灯，阿果将他看的更清了，鸦青发披散着，身上披一件墨色大氅，里面隐隐露出同色的亵衣。
他望着阿果，眼神里满满的委屈，“阿果”他低唤一声，又轻轻吸了吸鼻子，“我怕”
又往茶碗里添了一杯茶递给身侧的人，他慢腾腾的接过，然后一口饮尽，转头又一眼眼渴望的看着她。
提着茶壶又添一杯，看他饮下，阿果小心翼翼建议“王爷，您不渴了就回去吧。”
那人不吭声，只是握着那茶碗，看了她一眼，又敛下眸子，阿果被他瞧的心虚，看着这人不动如钟的样子，心里没法，正欲开口，又听那人闷闷道：“说来怕你笑，但真的，我惧黑，夜里睡觉都要点灯。”眼罢他抬眼，眼中清明明一片。
这是真的，阿果第一次见他是在内室，他刚刚起床，屋里还点着灯。
心中哀叹，阿果知道这人今夜肯定是走不了了，只好先把条件谈好，“您要睡在这里我不敢阻拦，只求您明日离去时莫要教人瞧见，我脸皮薄，实在是......”
“嗯，我晓得，”他起身打断她的话，昏暗中眼里通透明朗，“不会教阿果为难的。”
他果真安分，似乎是真的怕黑想找个人陪他，睡在外侧，占了不大的地方，也不翻身，呼吸都很轻。
侧趟在榻上，面朝墙皮，心底轻叹一声，阿果却睡不着了，她深吸一口气，极力放轻自己身子，小心翼翼翻了个身。
那人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羽密密的盖着，眼角处染着红晕但那颗细米泪痣依旧清晰，他睡的很安稳，面朝着阿果，一手握着薄被，另一只却衣袖微上卷，露着细腻的肌理，乖觉的侧放着。
知道他怕黑，屋里还染着昏昏的烛，阿果望着他眼角的颗潋滟的细米，嗅着淡淡的木香，渐渐昏沉。
“砰，砰”，好像是在敲击声，声音愈渐清晰，阿果费力的挣开眼，寻声侧头一看，声音来自身侧。
不知何时，他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不同与方才的安睡，此时眉峰紧皱，略白的唇也紧抿着，一副极是痛苦的样子，一手紧紧攥着薄被，另一只则是一下下锤着床榻。
他做噩梦了。
阿果心中讶异，可看他胸膛起伏，双拳攥到青筋暴起，心中一慌，开口就想去叫他，却看那人紧抿的唇微张，似是在说些什么。
阿果伏下身子凑近去听，他果真在喃喃，一声声含着痛苦，她听的清晰，都是一句句对不起。
阿果抬起头，有些疑惑，未及心中一动，她吃了豹子胆，竟慢慢弯下身，轻声去问，“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然而却并无回应，那人依旧不住说着歉语，语气中悔恨痛苦愈加深重，阿果看着心中不是滋味，伸手轻轻推他，“王爷？王爷？醒醒，醒醒。”
虽未唤醒他，却是起了作用，他眉头微松，也不再捶榻了，脸色好看许多，阿果扯了袖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直到他呼吸慢慢平复。
今日她的确是被惊到了，没想到晋王原来怕黑，没想到他也会梦魇缠身，但坦白说，纵然他先下这般无害安然的睡着，阿果也不觉放松，他并非常人，而她也不傻，虽在自己面前，他雅人深致、和风细雨、醉玉颓山，但阿果天生敏感，他是王爷，骨子里的高不可攀、嗜杀淡漠轻轻几句就能压的人抬不起膝盖。
阿果一夜未眠，数着鸡鸣算时间，终于窗外熹微，她心底一松，想想几日前她去堂屋服侍他的时间，估摸着应是快起了，可左等右等，窗外已亮那人却还不见醒。
阿果有些急了，纵然她再不敢打搅这人，但一想自己这还要出去见人的脸皮，又实在没了法子，左右这人还愿意在她面前温文尔雅，阿果大了胆子，凑近了低声唤他。
“王爷，王爷”
阿果唤了两声，那人轻皱眉头，她直起身子，往后坐了坐，不再出声了，睫羽微微扇动，随着眼角处那点红意活络，瞳孔中那口深井也苏醒了，似乎一睁眼就是清醒的，他勾着一抹笑，揉揉眼，叫她名字，“阿果”
“王爷，时候不早了，该起了。”他还躺着，阿果自然也下不了榻，只能挺直腰板坐在榻上。
“嗯”贺长阑应了一声，利落起身，想他昨晚应的一样，很守诺，只是收拾利落，临走时却问了阿果一个问题，“阿果，我想带你去京，然后回封地，你愿意同我走么？”
说这句话时，他眼中一片明朗，神情和煦，周身气质如暖阳，许是这人太过温柔，阿果被迷惑了，一时不察，竟是犯了大忌，暴露了心中想法，她摇头了。
待她反映过来，心中咯噔一跳，慌忙抬头去看那人，却看不清他的面容，他长身玉立，站在窗前，挡住外头透进来的大部分光，足下踩着大片大片的阴影。
阿果更慌了，却听那人轻轻一笑，继而就是淡淡一问：“为何？是阿果在这里还有什么留恋的人事吗？还是说，”他往前走了几步，她终于看清他的面容，“阿果厌我？”
实在可怕！那人依旧是笑着，眼中却是浓郁的黑沉，瞧着面上明明是个清风朗月的人物，骨子里却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杀生魔，眼尾的猩红，更显妖异。
他没等阿果回他，继续道，“我是重诺之人，尤其是答应阿果的事就必会做到，时候不早了，也该走了。”
阿果绷着一口气，看着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那脚步却一顿，微微侧头，眸子半垂“可没办法，我实在等不了阿果喜欢我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阿果久久没回过神，直到有汗落在手背上，被激的一哆嗦才反映过来，贴着墙的脊背汗湿一片，透着骨髓的冷，抹了抹鬓角额上的汗，她艰难的爬下榻。
灌了满满三杯冷茶，阿果缓缓坐在一旁的绣墩上，太大意了，实在太大意了，竟是被迷惑了。忘了这人哪容听到个不字，他从来就是个双面人！
闭闭眼，阿果揉揉眉心，这下好了，如此直接了断的拒绝，就算没直接拉出去要了命，日后也必定是生不如死了。
紧攥着茶碗，心中燎原一般，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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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静的一丝人气儿也没有，并非无人，只是人都跪着，屋里有些乱，一张大案东倒西歪的趟在屋子中央，浓稠的墨汁从半截砚台上淌下来落在地衣上，瞬间那地衣的红色更猩了，唯一有声音的，是一两张飞扬的纸，须臾落在地上，被墨汁污了。
面前没了的大案，贺长阑斜靠在雕花大椅上，曲着指节一下下叩着椅把，半敛着眸子，不知想些什么，只能顺着睫羽窥见里面涌动的暗色。
夏元半截身子紧紧贴在地上，额头砸在地衣上，上半身紧绷着没颤，下半身却在痉挛，脊背上深暗暗一片。
须臾上头终于传来声响，是一声轻笑，听不太懂里面含着什么，好像是自嘲却又夹着苦闷。
夏元兀的轻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抬头，就见上头那人按着眉心，遮着半面脸看不清，只能看见微抿的唇，是在苦笑。
夏元心底轻叹一声，早就把原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要把人带走自然轻巧，但恐怕是人家不乐意，咽了口唾沫，顾不得汗湿的脊背，他轻声去劝，“爷，奴才斗胆”，又抬头看了上面一眼，那人不吭声，他才继续道：“姑娘在青州受了不少苦，性子上定是有些怕生警惕，这突然说要将她带走，不愿意也是正常的，爷不必介怀。”
贺长阑依旧是垂眸不吭声，只是放下了按着眉心的手，夏元小心翼翼继续道：“先将姑娘带走，后头的经营才是最重要的，奴才听说再过几日便是黄知州慈亲八十寿，不若借此机会。”
微微抬眼，贺长阑望着夏元，眼里暗色沉淀成一片，夏元心中一顿，知道该这么办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共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