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90、灵魔

　　“你说谁是魔修？”长空鞭风与喝声同至。

　　清秋背对战局，一言不发，协助飞雪，朝符箓注入灵气，布雨冲刷尚余残火的大地。

　　“清秋。”南风不欲与长空缠斗，节节后退，“难怪这些年没了你的音讯，原来是跑到晨曦国来了。你这样临阵倒戈，不怕师尊将你碎尸万段！”

　　清秋自始至终，身上都未散发出一缕魔气，出手的也显然是灵气，长空自然不信南风挑拨：“你休要胡说，清秋分明是凡修！”

　　“撤兵！”南风一声令下，下方魔修大军浩浩荡荡开始后撤，“你若不信，探他脉门便知，要对付我未央城，不如先对付你们自己城中魔修如何？”

　　南风化鸟离去，清秋没有下令，晨曦国兵士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加之迷阵被冰火摧毁大半，已失了效，两军再战，他们完全没了优势。

　　长空到清秋身前，看他面孔被灼得通红，血不断沿着脸庞滑下，在白金色铠甲上，溅得斑斑点点。

　　“南风所言是假？”长空信任清秋，选择听他的回答。

　　清秋却保持缄默。

　　这反应使长空动摇了，他握住清秋脉门一探，有灵气流转……

　　而灵气周围，还赫然盘旋着一圈魔气。

　　“你是未央城的细作？”长空不可置信。

　　清秋吃力地摇了摇头；“我不是。”

　　飞雪抢过清秋的手，一探脉门：“大胆魔修，潜伏我晨曦国中，骗取大祭司之位，是何目的！”

　　“我……”清秋一时答不上来。

　　飞雪扣住清秋，将他带向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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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宫客殿中，长空颦眉深思，许久后，问道：“逍遥，你说清秋潜入晨曦国，有何目的。”

　　“少爷说过，魔者皆恶类。”逍遥回答，“那他潜入晨曦国，必定是为了窃取情报，向未央城报信。”

　　这番言论，不像是出自逍遥之口，长空道：“你从前说过，魔者并非杀人不眨眼。这几日，我见清秋诚心帮助晨曦国，不像有假，若他与未央魔是一伙的，那今日南风就不该戳穿他。”

　　“方才南风已占优势，按理说该乘胜追击，但他却选择撤离。”逍遥道，“他知道清秋是魔者的身份揭晓后，晨曦国定会不安定，甚至军心大乱，届时他们再来攻打，必定优势更大。这就是他们的目的，而清秋是这一环中的敢死者。这说明他对未央城之衷心，哪怕奉献自己的性命，亦在所不惜。”

　　这番话有理有据，也许是逍遥说得太过认真，长空反而觉得这其中有问题：“我要去问他。”

　　“少爷。”逍遥拉住长空，“你从来嫉恶如仇，为何这次对清秋特别宽容？”

　　因他所见，清秋所作所为，皆是为保晨曦国，与未央城为敌。

　　长空道：“他不是单纯的魔修，他身上还有灵气。”

　　“道枢山非凡道人是便是灵魔双修，他做了什么，少爷莫要忘了。”逍遥道，“况且晨曦国由飞雪守护，清秋一事，不该我们来管。”

　　“你为何执意阻止我？我不过是去问问他。”长空从逍遥反常的态度中，看出一丝端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逍遥回答：“我不知道，我与少爷一般，此次来晨曦国初识清秋，现下不过就事论事。”

　　“我只是去看看。”长空再次道。

　　逍遥自知，再执着下去，反而显得自己有鬼了，只得妥协：“好，那便只是看看，我陪你。”

　　刑台上，清秋如当年的长空初来时，所见的魔修般，被绑缚在绞架上。他垂着头，脸上的血已经止住，成了黑色的血痂，布满脸庞，肮脏又可怖。

　　高台下，百姓们也一如当年，万人空巷，只为见证魔修的终末。

　　飞雪手中蓄着冰霜，按向清秋心口。

　　“飞雪，你等等。”流霜道，“清秋这些年鞠躬尽瘁，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晨曦国的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那魔叁鸟挑拨离间。”

　　“他是魔者，无可非议。”飞雪将冰霜覆下，“流霜，你太单纯了，总是只看表面，轻信别人。”

　　清秋浑身战栗，结着血痂的嘴角溢出血来，还未滴下便被寒气冻住，呢喃道：“流霜大人……别为了我……坏了和凤神大人的关系……”

　　“飞雪你听，他哪里像魔修。”流霜按着飞雪手腕，阻他行刑。

　　飞雪怕伤到他，只能住手，饶是如此，清秋也已命悬一线。

　　清秋低头不动，百姓们以为魔修已死，纷纷交好。

　　周围士兵们大多缄默不言，忽然有一人大声道：“飞雪大人！清秋大人当真是魔修？”

　　紧接着，又有数人道：“清秋大人为晨曦国效忠！从无二心！”

　　“他是魔又如何，他带领我们打退凛承国，就算是魔，也是好魔！”

　　“魔者皆恶！”飞雪的喝声回荡在空中，“魔者清秋是未央城细作，哄骗我国国众，陷我晨曦国于危难之中，十恶不赦！”

　　飞雪说毕，再次抬手。

　　一道红光飞上高台，接住飞雪将落下的寒霜，正是长空。

　　他站在清秋身侧道：“既然要诛杀，听他临终一言也无妨。清秋你说，你是如何助未央城的。”

　　“何须听魔者多言，他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被诛杀的结局。”飞雪再次抬起手。

　　长空还要接招，却是逍遥拦住了他。

　　“少爷，清秋是魔，他所说的，不过是狡辩之辞，不是真的。”逍遥道。

　　逍遥从来没有这样与自己对着干过，长空大声道：“若没有清秋，晨曦国或许早就被灭了！”

　　凌波步上高台：“也许没有清秋，未央城根本打不到城门口。”

　　也就是指，清秋布这番迷阵，完全是做样子给晨曦国看，而未央城有如此优势，正是靠着清秋不为人知的里应外合。

　　长空一时踟蹰，只这一瞬，飞雪一掌落下，击穿清秋胸膛。

　　这一击之下，已是药石无医。

　　飞雪拉着流霜，负袖离去，凌波亦跟上，再不理会清秋。

　　高台下，百姓们欢呼过后，亦缓缓散去。

　　长空站在绞刑架前，一时竟有些茫然。

　　“少爷？”逍遥牵他手。

　　“让我静一静。”长空道。

　　逍遥看清秋模样已是朝不保夕，想必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叹了口气，下了高台：“好。”

　　长空看着清秋那张无比狼狈的脸，自语般轻声道：“你真是细作？未央魔真是你引进来的？”

　　“我……”

　　清秋竟还存着口气，翕动嘴唇吐出几个字：“袖……舆图……”

　　长空探向清秋袖中，取出一张阵法的舆图。

　　“注入灵气……可……维持……维持阵法……”清秋边喘边道。

　　他到此时，还想着护阵，只凭这一点，长空几乎确信他与未央城魔不是一道：“你入晨曦国，究竟是何目的？”

　　清秋闭眼片刻，强行调动周天，将一股气息汇聚至眉心：“看……心魔……”

　　话音一落，清秋脑袋重重垂下，咽了气。

　　心魔自他眉心缓缓升起，黑色魔气外，缠绕着丝丝缕缕白色灵气，浮到长空面前，展开画面。

　　道枢山秘境甬道口，清秋信誓旦旦：“我修为如此高，定能找到秘境入口突破！”

　　清秋进入山洞，在其中踅摸，周边魔音四起，告诉他修为无法进益，是同门陷害；不能飞升，是同门阻碍；入不了秘境，亦是山中人刻意要断后辈飞升之路。

　　清秋支着剑，双目逐渐浮现血色，最终彻底变红，入魔。

　　他提着剑冲出山洞，见洞外是十来名以剑指着自己的同门，立时挥出灵剑，指向正前方一人。剑锋抵至那人喉头，千钧一发之际停下了……

　　清秋撤回剑，手剧烈颤抖着，再次出剑，道枢山弟子们已集结成阵，只待师尊一声令下，便要诛杀清秋。

　　清晏站在后方众弟子后方，眼中不忍，迟迟不下令。

　　剑锋已至，众弟子无人指挥，只能毫无章法地簇拥而上。

　　凭着入魔的修为突飞猛进，清秋以一人之力，不消片刻便突破重围，剑刃每每再将夺取同门前一刻，被他强行撤回，最终，他将剑尖指向清晏：“师尊……”

　　“清秋……”清晏眼中浮起水光。

　　清秋一手出剑，一手却按上执剑的手，生生止住剑势。

　　他重重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红光稍淡了些，他看向周围被自己所伤的同门，双手颤抖，极为艰难地收起剑，朝清晏跪下，磕了个头，头也不回飞离道枢山。

　　画面一转，未央城魔宫中，岳朔道：“你按我们的心法修炼，便能压制心魔的控制。”

　　清秋揖身道：“我已有师尊。”

　　“无需拜我为师，这心法任何魔者都能练，并不是什么秘术。”岳朔道，“你只需帮我管住城中魔，别让他们滥杀无辜即可。”

　　这番话从岳朔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天大的笑话，长空怀疑清秋对心魔动了什么手脚，对他的信任渐渐散去。

　　画面再次亮起，这一次，清秋正对长空，开口道：“龙神大人，我将残存的意识汇入心魔之中，之后的事，请听我道来，此后也请您，守护凡间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