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77、中毒

　　长空猝不及防，松手朝后退去，与此同时，逍遥一掌侧击过来，直中老妪面门。

　　天际一片风轻云淡，并没有任何雷罚降下。

　　“她是魔修？”长空也正要出手。

　　那老妪凌空一抓，握住一根几不可见的蛛丝，以极快的速度绕过逍遥，匕首直指长空胸口。

　　“少爷莫动手。”逍遥快速道，话音未落，便急速旋身，扣住老妪肩头，夺过匕首抛出，再毫不留情，将老妪狠狠一摔，掼到地上，“她不是魔修。”

　　逍遥为求快，以掌心握匕刃，飞来的匕首上沾满了黑血，还一路滴下，长空眉宇一颦，一鞭挥出灵火，将匕首融为灰烬。

　　不是魔修，逍遥为何还敢如此下狠手，而且雷罚并未降临。

　　则风已从未完成的木阵缺口逃脱，长空看着逍遥黑血淋漓的手掌，一时忘了动作。

　　“追。”逍遥扣着老妪，将巡香炉掷给长空。

　　长空接过，又看了眼逍遥，现下只想速战速决，当即化作龙身，巡烟气而去。

　　则风伤得不清，正在到处找地方藏匿，看到天际赤龙，还未来得及摆出还手的架势，就被裹挟着灵火的龙爪对着前胸深深一抓。火焰登时席卷衣襟，衣料裹着皮肉一同燃烧起来，血液还未来得及流下，便被灼热火焰蒸发。

　　没了人质，则风也没什么手段可使了，已是强弩之末。

　　长空化回人形，一掌扣住他颈项，按在树上，喝问：“摄魂囊从何而来？是不是给你摄魂囊的魔者诱你入魔？”

　　则风冷笑一声：“入魔如何？魔者修为精益极快，同样资质的修者，修行相同的时间，魔修修为能暴涨到灵修两倍不止，入魔有什么不好！”

　　“魔乃恶者，纵使修为再高，你所作所为，也是天地不容。”长空加重手头的力道，“给你摄魂囊的魔修在哪里？说！”

　　则风大笑起来，随着吐息，口鼻间溢出大量黑血：“恶者？你们这些蛟生来为灵，生来资质高，进益快，而我们狼族，显少能修出灵，即使修出灵，修为进益也极慢。你们修灵强，是占了得天独厚的优势，而我修魔，全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攀登，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凭你暴虐无道，残杀生灵！”长空已经快把则风颈项按断了，“快说！是谁给你的摄魂囊。”

　　“你杀得了我又如何？在我之上，远有更强大的魔修。魔王荧惑即将重生，届时天地都将被倾覆，你们这些修灵的，都将被碎尸万段，万劫不复！”则风双眼通红，出的气全用来大言不惭，进的气却越来越微弱。

　　他自知再无可能逃脱，眼中焦距渐渐涣散，声音减弱：“我这一生，最大的错事，就是贪慕皮囊，对无烟动了情。我乃凡妖，比不过灵蛟，我何尝不知。道法自然，杀生夺魂，乃逆天，我何尝不晓……”

　　那老妪刺出的匕首上有毒，长空看得真切，现下逍遥一个人对着她，也不知如何了，这则风根本没有要说出背后主使的意思，长空不愿浪费时间，听他这些毫无作用的临终忏悔，再不留情面，手指狠狠一收，蓄上神力。

　　灵火自颈项熊熊燃起，灼烧着则风的最后一言，连带飘散的心魔一道，在火焰中化作灰烬。

　　“只是……终有不甘……”

　　长空甩甩手，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则风的余烬，往回折返。

　　跃过没几棵树，停下脚步，长空躁急无比地站在树顶往四周看，周遭都是密密麻麻的大树，远方，有一条窄长的空隙，应当是大道。他托着巡香炉，上面的烟气已经消散，也不知这东西怎么用，想了想逍遥的身上的味道，犹如清爽的海风，却不那么轻飘，带着沧海醉的醇厚，又不那么甘甜，有瀚海海水的深邃与凉意，但也温暖。

　　长空回忆着，耳根渐渐泛起红，看着巡香炉，没有任何反应，明明刚才逍遥也没特别做什么。

　　“少爷是在想怎么用它？”逍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长空转过身，只见逍遥提着奄奄一息的老妪，气定神闲地站在自己身后。

　　逍遥靠近他，嗅了嗅长空耳根，随即对着巡香炉一吐气：“先要如此切身感受对方的气息……少爷要不要试试？”

　　逍遥拂过一侧长发，露出颈项，上面有点点紫色斑痕。

　　长空面色一沉，拉过逍遥按着发的手，掀起衣袖一看，果然，整条手臂已经青紫：“毒怎么还未解？”

　　“这点小毒，无妨。”逍遥不以为意。

　　长空扣住老妪脉门，一探之下，发现并没有魔气，周天中虚弱的灵气流转，修为极低：“解药在哪里！”

　　老妪抬起头，一脸将死之相，指了一个方向：“我……我带你们去找解药。”

　　长空脚不点地便往她所指方向跃去，逍遥却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问老妪：“你与则风是何关系？是否还有魔修指示？摄魂囊又是从何而来？”

　　“我都告诉你们，你们别杀我。”老妪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一顿一顿道，“我是只蜘蛛妖，已经修了千年了，但修为怎么也进益不上去，连年岁都维持不住，如你们所见，现在已是垂垂老矣。昨晚，那狼妖闯进我的洞府，说只要我帮他，就能助我进益修为，而且还能重返青春。他给我看那锦囊，说靠这东西，即使是灰飞烟灭者，也能让他们重返人间。”

　　长空见逍遥不动，又折回来，看着他脖颈上越爬越高的紫痕，不耐道：“快走啊！”

　　“少爷，我中毒了，走不动，我们休息一会。”逍遥提着老妪，落在地面，靠在一棵树上，笑道，转而笑意一冷，对老妪道，“继续说。”

　　“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方才让我全力对付这位。”老妪指向长空，“只要助他顺利逃脱，就将那锦囊给我。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

　　“解药到底在哪？”说了这么一大段，还是没有摄魂囊的所在，到是又间接听了一番魔修能起死回生的邪术，长空越发烦躁，“快说！”

　　老妪指向前头：“你们跟我走。”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陷阱，长空怒道：“别耍花招，解药到底是什么！在哪里！想活命就快说！”

　　老妪支支吾吾，仍旧重复：“你、你跟我走就能找到解药了。”

　　长空忍无可忍，手掌扣上老妪颈项：“你说还是不说！”

　　这蜘蛛妖自己所说，她分明怕死得很，到了这份上，还不肯说出解药，这便很令人生疑了。

　　据说毒蛇妖的毒，必须用内丹才能解，而内丹则是灵妖的命|根子，没了内丹，虽不至死，但修为将全无，而对眼下这蜘蛛妖来说，若没了内丹，恐怕不止丢了修为，还会即刻老死。

　　长空立时想明白，匕首上的毒十有八|九是蜘蛛毒，而她为了保命，只能拖延时间。

　　长空手掌猛然一收，逍遥握住长空手背：“少爷，不可。”

　　事到临头，逍遥竟又来横插一脚，而且竟还使上了禁制，让他的手不能往前分毫，长空气急：“为何不可！”

　　“少爷要杀她？”逍遥道。

　　“不杀她，怎么取内丹。”长空不信逍遥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没有看出来解药何在。

　　逍遥笑着移开长空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而扣在蜘蛛妖后颈的手，猝然用力，先拧过蜘蛛妖颈项，让她不面朝长空，随即不等她有所反应，手掌已经狠狠收紧：“少爷要杀她，无需自己动手，说一声便是，我义不容辞。”

　　蜘蛛妖睁大了眼，然而饶是如此，层层叠叠的皱纹，还是使她的眼睛看起来只有一条线，她呕出一大口血在地上，断了气。

　　逍遥话音刚落，手移到腰间，抽出折扇，在蜘蛛妖身躯堪堪要倒地前，收拢的折扇一捅，将蜘蛛妖的内丹整个捅了出来，他的方向计算得十分准确，溅出的血没有一滴触到长空身上，而他的另一只手，自始至终，牢牢与长空十指相扣。

　　蜘蛛妖尸体倒在地上，瞬间枯萎，化作一堆齑粉，只有那颗血淋淋的内丹尚亮着生机的光华。

　　长空仿佛生怕下一秒，那内丹也会化作齑粉似的，赶忙拾起内丹：“快服下。”

　　逍遥看着他满是血污的手，笑弯了眼，就着长空的手，一口吞下内丹，唇边沾上血滴，竟使那张雅致的脸，透出几分魅惑。

　　他按着长空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就势舔了一口掌心。

　　“如何，好些了？”长空却没有发现他这一举动，抽回手，翻起逍遥衣袖。

　　紫色斑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稍稍冷静下来，看着自己脏得无可救药的手，眉宇深深皱起。

　　逍遥挥开扇子，拉过长空的手，召出一股涓涓细流，冲洗血污，另一手顺着水流，沿着长指、指缝缓缓游移，直至最后一点血污被彻底洗净，这才拘了一掌水，擦洗自己脸颊。

　　长空舒爽了不少，水流褪去，被风一吹，指尖竟莫名觉得热起来，他看着地上的血迹，再次想起天规，警惕抬头，环视整个苍穹。

　　夜空中，星子点点，皎月高挂中天，别说雷云，连一丝云的影子都没有。

　　为何雷罚没有降下？

　　逍遥看出长空疑惑，握住长空的手，将脉门送到他指下。

　　脉门中，一如他们初遇时，没有灵气，更没有一丝神力。

　　逍遥的海神之力，已经为了自己，上缴给帝神，长空的手紧了紧：“为什么？”

　　他问的是为什么逍遥要为了自己，连海神之位都放弃，逍遥却说：“天神界对诸神祇的感知，皆来自神力，隐藏了神力，天神界舆图便无法感知神祇走向，更无从得知神祇在下界做了什么，自然无法降下雷罚。”

　　“为什么要放弃海神之位？”这一次，长空没有放任他顾左右而言他，追问了下去。

　　逍遥笑着把长空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于少爷而言，我弃了海神之位，失了海神之名，便不是我了吗？”

　　“自然不是。”长空立刻道。

　　“那区区神位，又有什么重要？”逍遥道，“只要我在少爷心中不变，那居于何位，是何名讳，皆是过眼云烟。”

　　这个回答，令长空不由动容，但绝称不上满意：“你不必如此，我自己做的事，后果该自己来承担。”

　　“少爷……”逍遥脚下一个踉跄，朝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