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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情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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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神剑金色光华亮起。
重华不再多言,一剑直刺入勾陈心口,随后干净利落拔剑。
勾陈身形随着金光,化作白色粉末,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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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殿,余容伏在地上,重伤加之受了雷罚,使她神志模糊,虚弱地念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身子时而因为疼痛而痉挛。
重华执诛神剑入殿。
殿门合起,余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重华,瞳孔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重华并不理会他,抬指在诛神剑上,虚写下一纵列符文,两指一推,符文覆上剑刃,消隐。
“符箓……”余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嘴唇翕动着,还要再说什么。
重华大义凌然出剑,一剑洞穿余容胸口,余容化作光点飞散。
诛神剑上,符文再次出现,内容起了变化,由奇异的纹路,变作清晰的文字,内容是各种极品的炼制材料,最终一行则是“天之灵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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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落定,神议毕。
长空思虑了数天的心绪,总算稍稍喘了一口气,回到龙神殿中。
鸿溟跟着他入了殿。
长空也不回头,只管自己走:“你又跟来做什么?”
“不能来喝口酒?”鸿溟完全不当自己是客,随意入座。
长空不习惯与他一坐主,一坐客,便也坐在客座上:“要喝酒不该回瀚海?我这儿可没有酒。”
“我有。”鸿溟笑吟吟地从袖中拿出一壶沧海醉,连带一对玉杯,斟满酒,推到长空面前,“少爷,请。”
长空一饮而尽,许久没有品到沧海醉,只觉这杯清凉无比的酒下腹,思绪更清晰,心中疑问也更甚了:“玉衡为何要替勾陈顶罪。”
“哪有什么理由,不过你情我愿。”鸿溟道。
长空:“勾陈甚至不知反省,还要将罪责一力推给他,玉衡最后,应当十分后悔吧。”
鸿溟将沧海醉一饮而尽,再次满上:“他不会后悔,因为于他,勾陈永远是最高尚的神祇。”
“为何?勾陈如此作为,还能使他如此衷心?”长空不解。
鸿溟:“因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长空似乎听出其中几分意味,却难以抓住那个至关重要的点,心中所感仿佛隔了一层水幕:“你也有对谁一往而深吗?”
鸿溟手肘撑着桌案,一双桃花眼中似要滴出水来,缓缓支起身子,朝长空靠了过去。
长空不知他要做什么,正要开口问,鸿溟猝然俯身,亲上了他的唇。
“你做什么!”长空猛然起身,撞翻了身后座椅,耳根子红得近乎要烧起来。
鸿溟气定神闲地扶起椅子,摆正,走到长空身前:“沧海醉喝多了,便醉了。情不自禁,一往而深了。”
“你好好醒酒。”长空拉长了脸,乜了鸿溟一眼,进了内室。
鸿溟自顾坐下,笑得春风满面,悠闲地又饮了一杯,才慢吞吞地走进内室。
榻上,长空盘膝而坐,明明摆着清心修行的姿势,眉头却锁着,耳根的红尚未褪去。
“少爷,下棋吗?”鸿溟道。
长空眼皮都没掀:“没有棋。”
“我这儿有。”鸿溟从袖中取出两方棋盒,手掌面朝地面,凌空一展,蓝色水流自地面升起,汇成一方棋桌。
他也不再问长空,坐下,独自摆弄起棋局来。
许久后,长空眉宇才渐渐舒展,下了塌,坐到鸿溟对面:“下界时,半点神力不舍得用,现下却浪费在这种地方。”
“取悦少爷,怎会是浪费。”鸿溟清理棋局。
长空执白子,落子:“勾陈既已承认篡改了符箓,为何又不承认其他罪责。”
鸿溟:“兴许,确实并非是他做的。”
“不是他,那又会是谁?”长空问。
鸿溟反问:“少爷以为呢?”
“要封住秘境入口,并不是难事,设一道禁制即可,但施术人却是让秘境入口消失了,而且制造了奇异的热量,修为必定也颇高。”长空道,“如此看来,应当也是不让道枢山弟子进入秘境历练,从而提升修为,只是这做法,比起引人入魔,显然不那么恶劣。”
鸿溟不置可否,长空又问:“你斩杀荧惑的剑,名讳为何?”
鸿溟不言。
“帝神有诛神剑,你有诛魔剑。”鸿溟不愿告知诛魔剑真名,长空便仍按原来的名讳叫,“相比诛神,诛魔剑正义凌然得多。”
鸿溟道:“诛神诛魔,不过名讳而已。”
长空看出鸿溟显然不愿谈及此事,他不愿说的事,长空也不愿过多探索,多问问不出答案,反而徒惹自己烦躁,转而道:“自升神后,我便再未入过中泽,你可有去过?”
“少爷不在,我去中泽做什么?”鸿溟又恢复了惯常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因方才的事,鸿溟这番胡言乱语,竟让长空耳根子又热了起来,他看向棋盘,许久后,总算平复下心情,又道:“我入天神界,近五百年了,如此算来,连云也快渡劫了。”
鸿溟:“少爷,你如此关心连云,难道是将他当做了……”
“他是我徒儿。”长空根本不想听鸿溟下文,绝对不会是什么正经话,“他临近渡劫,我身为师尊,需去督促督促他。”
“雷劫不能被|干预,少爷,你不去为上。”鸿溟难得明确地反对长空意见。
长空道:“我怎会干预雷劫,不过是去看看他这些年,是否惫懒,有没有勤加修炼。”
鸿溟收了笑:“连云渡劫,自有定数。”
“这我当然知道。”长空始终觉得,鸿溟不太喜欢连云,从翼望山初遇开始,尤为明显,后来虽稍有改善,却也有些不咸不淡的,不过连云始终不是他的徒儿。长空不欲再与他多说:“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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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界中的时日,仿佛快了不少。
殿门被敲响,是云女又来颁召,要上例行神议了。
自勾陈事件后,鸿溟一直赖在龙神殿,甚至没踏出过半步,此刻站在门内,对长空笑道:“少爷,早去早回。”
长空次次上神议,都听他这么说,心里总莫名有些悸动,却摸不清究竟什么感觉,总觉得某一天归来,鸿溟也许受瀚海事务牵绊,又要下界去,偌大殿中,只剩他一人,不由有些落寞。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难得一次回了话:“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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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銮殿外,重华步上天阶,见踆乌已在殿前,并不意外。
神议时,踆乌每次都是第一个到的。
其余神祇尚未到来,重华道:“湍江灵蛟的渡劫日,似乎将近了,虽早已定下措施,只望不要有变故。”
“有你……和金灵神在。”踆乌说到金灵神,便有几分阴阳怪气,“能有什么变故。”
重华道:“幽冥界今日有异动,我需去一趟。”
踆乌:“你若走了,相位只剩太白,他与那位交好,恐怕正好借你不在,行事肆意偏颇。”
“天神界中神祇,大多中正。”重华说,“太白自也不会失了分寸。”
踆乌若有所思。
天阶下,又有数神前来,重华与踆乌入云銮殿。
云銮殿,神议。
重华上报:“近日,我入幽冥界时,鬼相告知捉拿魂魄与魂薄记载,有诸多对应不上,但幽冥神不愿配合核实。臣特请陛下下令,容我调查此事。”
魂簿只有帝神、海神、幽冥神三神能开启,帝神道:“听闻海神尚在天神界。”
“在龙神殿中,乐不思蜀。”踆乌道。
帝神:“龙神,海神既在你殿中,你便转告他,让他与重华一道下趟幽冥界,核实魂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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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溟又走了。
长空一人坐在客座上,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坐了一会,回到内室。
棋桌失了神力的支持,消失了,两方棋盒和沧海醉仍在,长空自斟一杯,席地坐下,对着雪白的地面,放下一颗黑子。
他自己与自己下了一局棋,走满了看不见的棋盘,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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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神议。
长空昨日下了一整日的棋,有些走神,本想着反正也是惯常的“今日无事,神议毕”,没想到诸神报完无事,太白正要开口,踆乌站了出来。
“陛下,东岱永和镇中,出了一起摄魂案,凶手逃逸。”踆乌道,“臣以为,应当查一查。”
帝神环视殿中神祇,七曜皆不发声,勾陈之位由摇光暂代,及风雨雷电一众神祇,都各司所职,不负责主查凡间事。
剩下四灵,飞雪心神不宁,似乎没听到踆乌的话,梓瑞则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摆明了不想管。
长空本打算着下界去看连云,翼望山就在永和镇边上,便上前道:“臣愿下界调查此事。”
帝神:“那便由龙神去吧。”
神议毕,帝神挥手,示意七曜留下。
云銮殿上,帝神久久没有说话,殿中一片寂静。
许久后,踆乌道:“陛下,如今湍江灵蛟作祟,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太白:“湍江灵蛟并未入魔。”
“他心魔生时,恰好被人打断。”踆乌道,“即使未彻底入魔,但如此作为,与魔已无差别。太白,你的主意可真好,降个半死劫,还找三个妖去助他。现下历劫后不过七日,那湍江竟为填补修为,摄人魂魄,这下可好,伤势好了大半。你现下说他未入魔,是想让他上九天,与长空并头齐驱,扰乱天之道,惹帝神烦恼么!”
分明此前,说若双龙在天,也无需忧心的,正是踆乌,现下他却为了与太白辨,推翻了自己的说辞。
“双龙在天固然不可。”镇玉道,“如今,真龙神无恙,也许是天之道的启示。假龙神未犯下足以堕神之罪,只要这两者都存在,天之道便岌岌可危。如今湍江灵蛟蛟堪要入魔,只需从后推一把。而决断此事最好的人选,自然是龙神。”
踆乌道:“当年念及湍江蛟是天之道所选龙神,帝神才网开一面,没有降他死劫,如今他却要入魔道,自是要除去这个祸患。”
诸神离开,只留太白。
帝神支着侧额,合上眼。
太白饮了一口酒,上至云霄座畔,替帝神按起侧额:“玄,你不忍心。”
帝神叹了口气,没了神议上端肃的姿态,显出疲态:“湍江蛟本是天之道所指龙神,在入魔边缘徘徊,归根结底,缘于我们的不公降劫,如今却要……此番事中,他是最无辜之人。”
“父神所留天之道。”帝神睁开眼,眼中尽是迷茫,“我当真守得住吗?”
“玄,你是帝神,是天之灵,并非父神之傀儡,你与他平起平坐。”太白单膝跪在帝神身前,握住他的手。
帝神指尖微微颤抖:“但我却连天之道所指神祇,都保不了。”
“天之道并未指明龙神名讳。”太白道。
“至少,不能是长空。”帝神反扣住太白的手,“当年你与他交好,此间事,你有无参与?”
太白:“没有。”
“鸿溟究竟做了什么,你可知情?”帝神又问。
太白神色未变,直视帝神:“不知。”
帝神点点头,许久后,又问:“倘若鸿溟要翻覆天地,我可能阻止。”
太白:“只要长空无事,他不会覆天。”
“若长空要覆天呢?”帝神再问。
“长空不会。”太白肯定道,“玄,当年他并非要覆天。他求的只是魔者的一线生机。”
帝神:“你也说了,那是魔者。万年前父神镇压通天之魔,拯救被魔气侵蚀的四境,方才换得如今的太平盛世与这九重天。魔者,必当诛。”
太白离开后,帝神独坐云銮殿,闭目养息,忽而睁眼,对天阶一挥广袖:“进来。”
踆乌进入云銮殿,揖身一礼,站在云霄座下:“陛下,其实要名正言顺除掉龙神,并非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