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66、北辰

　　鸿溟冷冷道：“当年火灵神前往道枢山，曾与帝神报备过，为的是寻访能让魔气转化为灵气的灵药。”

　　踆乌：“说得真是好听，我记得那时帝神分明未允。”

　　“若是鸿……海神大人所作，他何须与我们一道查案，还提议回溯舆图。”长空大声道。

　　踆乌：“龙神，你与海神关系非同一般，果然有些事，不管如何变迁……”

　　“日灵神，不如我们继续看舆图。”舆图上，红蓝光点消失，又有新的光点出现，太白打断他。

　　踆乌反而没完没了，嗓门更大了：“金灵神，你与前火神交好，该不是参与其中，才……”

　　“踆乌。”

　　帝神一唤，踆乌只得闭了嘴。

　　再次出现的是余容，她自己已然入了魔，也不必再说了。

　　接着，又有两人进入道枢山，一前一后，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后面那位紧紧跟着前头，似乎不想被发现。

　　前面的是勾陈，后面的则是玉衡。

　　两神离开后，又有一神进入道枢山，显示为龙神。

　　听尺木所说，中泽前一位飞升的灵蛟云泽正是在四千年前飞升，也是从那时起，中泽四方建起了龙神庙。

　　“这位龙神是云泽？”长空问。

　　太白：“正是。”

　　长空：“他现下在何处？”

　　“神魔大战中，殒没了。”太白道。

　　长空还想问其中细节，但云銮殿之上，且还在议正事，只能压下。

　　帝神道：“当年云泽前往道枢山，是奉我旨意，号召道枢山弟子共同抗击魔修。”

　　“如此一来，嫌疑最大的，也只有前火灵神了。”踆乌道。

　　长空此前听其他神祇提起过，现下这位火灵神，是千年前才诞生的，之前那位也在神魔大战中殒没，看踆乌如此针对，似乎与前火灵神有什么过节。

　　鸿溟道：“我与火灵神根本不懂符箓之术。凡修灵气薄弱，才需各种术法支持补足，以逐九天。若是神祇，还是品阶七曜以上的懂凡修术法，那神魔大战的结局可不一定了。”

　　术法利用得当，能使灵气发挥出更强大，甚至翻倍的力量，如若以上位天神神力，加之术法，简直能所向披靡。

　　长空看向鸿溟，他分明懂术法，现下刻意隐藏，为的究竟是什么？他所说什么神魔大战结局又为何会不同，即使神祇修行凡术，只会变得更加强大，那么魔修也只会败得更惨，如何会不同？

　　“听闻书符箓无需消耗灵气，那不必你们亲自出手，找个懂符箓的，你们只要注入神力即可。”踆乌总能千方百计绕到凶手是前火神与海神身上来。

　　长空简直听不下去，但对待上神，又不能堂而皇之发怒，隐忍道：“我们已调查过，道枢山弟子中，无人懂这符箓。”

　　踆乌：“现下无人懂，不代表曾经无人懂。”

　　“找你吗？”鸿溟嘴角挂着冷笑，突然道。

　　他莫名其妙的这一句，话音还带了几分阴仄，诸神将目光投向他。

　　鸿溟慢条斯理地说：“这么一说，我似乎记得，当年是请踆乌大人下界去改的符箓呢。踆乌大人，凡人之术，你是如何习得？”

　　对付血口喷人的，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长空难得想为鸿溟的信口雌黄叫好。

　　踆乌指着鸿溟，怒道：“你颠倒是非黑白！”

　　“够了。”帝神一拍扶手，殿中安静下来，“重华，此事你全程参与，你来说说。”

　　重华揖身一礼，在这一番论辩后，既未表露要帮哪方，也没有看戏的姿态，正色道：“云泽当年奉陛下之命前往道枢山，且他出自中泽，本与西尼毫无任何关系，不懂符箓，也没有动机。海神与前火灵神，虽前往因由尚不能下定论，但也不会符箓，再说动机，若他们要造魔，如此效率显然低了些。余容生在道枢山中，虽懂符箓，但自己被波及入魔，也不可能是他。余下二人……”

　　重华顿了顿道：“勾陈、玉衡师出道枢山，对符箓是懂的，且我依稀记得，当年对勾陈指派，似乎是前往北郁两国战场记录，不知为何去了西尼。”

　　重华分析得有理有据，公正无比，长空心中不由生出敬佩之情，只是不知为何提起海神与火灵神，却推断他们有造魔的动机。

　　帝神幻出云女：“召勾陈、玉衡上殿。”

　　不多时，二神上殿，揖身行礼待命。

　　太白道：“道枢山一事已查明，秘境入口消失，原入口溢散出一股强大魔气，引人进入洞中，并诱人入魔。洞底符箓被篡改，将封印改成了焚魔之效，使得洞底炙热无比，亦大大抑制了魔气的溢散。”

　　“龙神，将誊写符箓交予二神过目。”帝神道。

　　长空愈发听不明白，太白所说这一段，根本与实事大相庭径，但在道枢山听了重华与鸿溟那一段，多少也猜测道太白的目的，便取出竹简展开，展示给二人看。

　　太白：“这符箓大大助力于天神界，用于诛魔，事半功倍。摇光，你也过来，你们原是道枢山弟子，且看一看，这符箓是何人发明，天神界好酌情嘉奖。”

　　摇光早见过符箓：“臣不知。”

　　勾陈看过，一言不发。

　　玉衡面上露出几分自豪之色，说道：“道枢山中符箓，六成是祖师爷发明，一成是收集典籍记载，另三成，则是勾陈大人发明。”

　　道枢山祖师爷斐凡入魔受死劫，典籍出处更是无所考证，言下之意，要褒奖，便该褒奖勾陈。

　　勾陈道：“臣不知。”

　　“那这符箓，可是勾陈发明的三成？”太白问。

　　玉衡听闻勾陈说不知，便不再多话，也道：“臣不知。”

　　重华肃然道：“此符箓有引人入魔之效，是何人发明？何人篡改？”

　　长空万万没想到，太白拐弯抹角了这么久，还没套出真凶，重华却先吐了实话，怎么会有人傻傻出来承认。

　　偏生就是有傻子站了出来。

　　玉衡不可置信地打量那张符箓，挣扎了片刻，竟自行跪下：“山洞中符箓，皆是我改的！”

　　勾陈眼神一闪，似是在动摇什么，随即立刻恢复正常，喝问：“玉衡，道枢山乃我等师门，你为何要如此？”

　　玉衡抬头，定定看向勾陈，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许久后，转头面对云霄座，重重磕了一个头：“臣担忧自己神位，不想道枢山中，再出有升神之能的修者，因而出此下策。臣一时鬼迷心窍，现已知自己过失，请陛下责罚！”

　　这一番说辞，倒是与道枢山中入魔弟子所想相同。

　　帝神掷出一面雷罚令：“判，人之七政之玉衡，受雷罚七道，禁闭思过五百年。”

　　“谢陛下。”玉衡再次磕头，被两名云女带走。

　　勾陈揖身道：“陛下，是臣御下无方，还请陛下赐罪。”

　　“勾陈，你做很好。”帝神道。

　　鸿溟笑起来，满满轻蔑与嘲讽：“帝神，你的诛神剑，可真忙。”

　　勾陈脸上的冷静，被讶异替代，还未等他出言相问。

　　帝神接着说：“你的下属，都会替你顶罪了，你怎会御下无方。”

　　勾陈跪下：“臣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四千年前，你入道枢山为何？”重华问。

　　勾陈自己便有舆图，上面成天是各种星星点点游移，平日里，只要不是神祇重伤之类的闪烁，或警示神祇违反了天之道，根本不会太过在意谁到了哪里，以他的品阶，也不知帝神与海神可回溯舆图，下意识道：“臣自飞升后，便未再入过道枢山。”

　　“大胆！”重华喝道，厚重的喝声犹如一块巨石，压上云銮殿，“舆图所显，四千年前，你入道枢山，玉衡尾随其后，你还敢说没有！”

　　勾陈语塞。

　　“玉衡尾随你身后，却不敢接近，想必知晓你入了山洞，却不知你在洞里做了什么，方才还想替你揽个褒奖。”踆乌道，“你这下属，可真是忠心耿耿，为了护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帝神自胸口抽出诛神剑：“人之七政之首，勾陈，引无数凡修堕入魔道，罪无可恕，诛。”

　　到了此刻，勾陈也知再无转圜，也不再无畏辩解，只说：“臣认罪。陛下，请赦免玉衡。”

　　“大胆。”重华接过诛神剑，指向勾陈，“陛下判决，岂容你置喙。”

　　勾陈看着诛神剑，面露绝望之色：“臣还有一问，求陛下解惑。”

　　帝神：“说。”

　　“天之道是否真如道枢山教诲，若有修为比我高强的，便会夺走我的神位？”勾陈道。

　　踆乌嗤笑：“神祇无过，便无贬黜。是你，自寻死路。”

　　勾陈道：“符箓是我篡改，但花神一事与我无干，秘境入口消失，洞底炙热，也与我无关。”

　　“花神所知内容，在道枢山秘书室中有所记载，你与花神飞升前便交好，不是你，又是谁将秘书室信息告知。且秘境入口，亦是自你进入后起的异变。”重华道，“还不认罪。”

　　“木灵神大人，你向来中正不阿，你说的没错。我既做了一件，是被诛杀之罪，那其他无人认罪的，无法查证的，一并背了，也无妨。”勾陈闭上双眼，引颈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