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63、异变

　　道枢山门处，摇光随手往半空一拍，虚空中，以他手掌为中心，显出一波光涟漪，这是道枢山上的禁制被触碰了。

　　片刻后，两名道枢山弟子跑下山道，打开山门，狐疑地看着二老一少，以及一名清隽无比的男子：“诸位是……”

　　重华展出又一张令牌，明黄色的令牌上，金纹绘做的卷云翻腾：“我等是云銮派弟子，受师尊之命，前来道枢山。”

　　两名弟子愣了愣，一人上前一步，细细打量起云銮令：“确是极品灵石打造……”

　　重华毫不吝啬地将令牌交给道枢山弟子，一名弟子双手郑重无比的接过，捧着令牌，朝山上跑去：“诸位大能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师尊。”

　　另一人躬身行了一揖，暂且关上山门：“请诸位大能稍事等待。”

　　长空不解，疑问太多，甚至不知道从何问起，看向鸿溟。

　　“听闻天神界神祇若下界行事，需接触凡人时，会以云銮派的名义。”鸿溟道，“不过我头一次帮帝神办事，其中细节，也不清楚。”

　　“帮”这个字，简直是大大的不敬，重华沉声道：“海神，慎言。”

　　“重华，凡人地界，称谓，还是改一改的好。”鸿溟说完，笑着转向长空，“师兄，你也莫把大人大人挂在嘴边，唤他重华就好。”

　　毕竟是比自己品阶高了一层的，且对于行事中正无比的重华，长空心中还满怀崇敬，挣扎了半晌，唤道：“师兄。”

　　重华颔首。

　　摇光道：“凡间有一修仙门派，名为云銮，是天神界神祇为方便调查事物，在凡间自称所属。云銮派山门不知何踪，修者神出鬼没，信令便是方才你所见的云銮令，以凡界极品灵石打造，极难作假。”

　　不多时，道枢山山门重新开启，这次来的多了一人。

　　“云銮派大能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为首修者一身道袍上的纹路，比身后两人多了数条，一看便知等级不同。他单手做请，让开路道：“在下乃道枢山清虚，不才占着派中长老之位。”

　　摇光看看重华，重华伸手示意。

　　摇光率先上了山道。

　　“嗯？”清虚一头白发，两捋长胡子垂到胸前，眼角褶子层层叠叠，目光却清明得很，将云銮令双手奉还，“这位大能，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摇光加快脚步：“你认错人了。”

　　“嗯？”清虚见了重华，又问，“这位大能，我们是不是也见过？”

　　重华：“不曾。”

　　清虚抚须自语：“不应该啊，这道枢山中，论记性，我说第二，就没人称第一了，我一定在哪见过你们。”

　　重华并不理会，与摇光一前一后，随着引路弟子往山上走。

　　长空与鸿溟并排上阶。

　　“嗯？”清虚对着鸿溟，再次问，“这位大能，我们一定见过！”

　　鸿溟：“清虚道长，你倒是谁都见过。”

　　清虚端详长空，摇摇手道：“这位大能面生，我一定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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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枢山迎客大殿中，长空一行被迎至上座，山门弟子奉上香茶。

　　清虚说了一连串请，还不时看面熟的三人，最终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清了清嗓子道：“不知云銮派大能，此次到我道枢山，有何指教？”

　　“事态严重，我便直说了。”重华以眼神指向鸿溟，“近日我派小师弟在游历时，偶入一处秘境，其中险恶，竟处处逼人堕魔。”

　　鸿溟接上：“我侥幸逃脱，一刻不待，便回师门汇报。师尊认为，此事非同小可，让我等来四境各处探查一番，可有相似秘境。若有发现，尽早将其封去，并查明来由，以除后患。”

　　“道枢山弟子众多。”重华道，“可有遭遇或是听说过此类秘境？”

　　一行人入秘境入口处山洞，算是误闯，若坦言，必定引起道枢山弟子芥蒂，甚至责怪，以致不必要的纷争。这一路上，长空一直再想，该怎么说，既不会惹道枢山不满，又能顺理成章地获得线索，进一步查下去，只是始终没想出完全的策略，想不到重华和鸿溟简简单单几句，便把所有问题解决了。两人一言一语，配合无间，几乎让他想插句话，都生怕露了破绽，只能保持缄默。

　　清虚沉吟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既是云銮派大能，我也便不隐瞒了，引人堕魔的秘境倒是没有，但道枢山秘境入口处，有一山洞……”

　　“师……师尊！不好了！”一名弟子跌跌撞撞跑进来，身上还带了几处伤，“三师兄他、他进了山洞，入魔了！”

　　“什么！”清虚猝然站起，“不是再三叮嘱所有弟子，不能再靠近秘境！”

　　长空与鸿溟对视一眼。长空道：“这山洞也能引人入魔？”

　　“正是。”清虚伸手引路，快步出殿，“各位大能，这山洞困扰我派数千年之久，今日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请随我去看看吧。”

　　“这山洞如何能引人入魔，你们可有查过？”长空问。

　　清虚：“根本查不出来。这山洞本是我们祖师爷发掘，通往四境中最大的秘境，一直以来都是山中弟子绝佳的历练之地。谁知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我们想把山洞封起来，集结山中所有长老，都没能成功。已经勒令禁止过数次，所有弟子一律禁止进入秘境，可总有人不听劝，争着抢着往里钻，后来还派了弟子守门，结果守门的弟子，自己先打破规矩，进去了。”

　　“这山洞中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他们冒着入魔的风险，不要命地往里钻？”长空问。

　　“山洞中有秘境，秘境里最好的东西，便是修为和名望了。”清虚道，“道枢山秘境灵气丰厚无比，妖物众多，游历上一遭，可比在别处历练事半功倍多了，而且无恙出来，在山门中名声也会大涨，曾经弟子间还传道过，非得有能力出入这秘境，才能登上九天。大能你想，哪个求神问道的，不是急于登天的，若止步于此，自然都是不甘的。”

　　清虚说了这么一大段，一行人也倒了山洞前。

　　洞口一名弟子，目眦欲裂，双眼血红，握着魔气缭绕的长剑，一手书符箓，一手出招，六名弟子围着他，竟只能堪堪对付个平手。

　　“谁敢和我抢神位！我杀光你们！”入魔弟子怒吼，符箓与剑齐出，推出一圈黑色魔气，仿佛与一众同门有深仇大恨。

　　六名弟子出剑格挡，竟都不敌，被魔气推到在地。

　　长空抬起手，欲出长鞭。

　　重华按住他：“道枢山弟子，应由山门自行解决。”

　　长空只得收回手，退到一边。

　　又有十来名弟子赶来，清虚惋惜长叹，下定决心，终是说：“无法挽回了，诛魔吧。”

　　近二十名弟子围成一圈，凌空书出符箓，同时举剑一推，符阵收拢，化成手臂粗的锁链，缠上入魔弟子。

　　纵使修魔能使修为突飞猛进，面对十来名同修的齐心协力，还是落了下风，入魔弟子被牢牢捆住，不住挣扎，发出声声怒吼：“我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清虚出剑，剑上亮起白色灵气，一剑洞穿入魔弟子眉心，连同心魔，一同诛灭。

　　一众弟子收拾尸身，清虚收剑，长长叹了一口气，惋惜道：“老三这孩子，资质虽不高，但用功是一等一的，想不到竟……”

　　“入魔弟子都是如此？”长空问。

　　“几乎都是如此。”清虚道。

　　长空：“为何他对同门如此憎恨？”

　　“山门中，为让弟子精进，勤加修炼，总教诲他们，并非人人都能成神祇，只有佼佼者，才能升神。”清虚说。

　　中泽教诲，也八|九不离十，但也从未出现过同门憎恶的事，长空道：“此番教诲，也没什么错处，何至于他将矛头指向同门？”

　　清虚又道：“还常教诲，需居安思危，哪怕有朝一日有幸入神籍，也不能疏于修炼，否则总有一天，神位也会被后来居上者夺走。”

　　这便有几分竞争的意思了。

　　清虚支走余下弟子，才继续道：“这么教，大部分弟子确实更加用功，但有时也有个别弟子，自己不思进取，还踩压同门的。”

　　长空不解：“这又是合意？”

　　“有些人要强，便磨砺自己。”鸿溟道，“也有一些人，会去打压别人，毕竟，别人都弱了，自己当然显得强了。”

　　“这是什么歪理。”长空愤愤道，“若天下修者都这么想，那岂非都不用修炼，只管争斗了。”

　　“师兄，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鸿溟说，“这世间，为了自己利益，而去损害剥夺别人，这种人，也是不少的。”

　　重华问：“千年前，洞中究竟发生了何异变？”

　　“那几年，我出山门历练去了。”清虚道，“当时器修一脉的清晏长老在场，他去采集炼器材料了，前两日有灵鸟传讯来，明日便可回，若大能们不嫌弃，便在山门中暂住一宿，待清晏归来，让他与你们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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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枢山身为四境中最大的山门，三五不时举办论道大会，访客多的时候，客殿根本不够，因此所有的客殿都被改成了多人一间，现下山中只这四位客，清虚便安排了两间最宽敞的二人客殿。

　　重华走到一间房门口：“摇光，你与我一间房。”

　　上神之命，摇光哪敢说什么，和长空点点头，便随重华进了房。

　　房中，两人各居一塌，各自打坐。

　　摇光本以为，像重华这种中正无比的上神，刻意点自己同房，应当是有事要吩咐，不想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按捺不住道：“上神，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问。”重华连眼都未睁。

　　摇光：“为何点我与你一间房？”

　　“你想与谁一间？可与他们去换。”重华道。

　　“额……”摇光可不想被海神大人碎尸万段，木灵神看上去死板得像块木头，想不到也通这种情情爱爱之事。

　　摇光对鸿溟与长空之事，其实心中诸多疑问，但以他身份，是不应当过问这些事的，况且当年……

　　摇光心思不定，忽然想到山门前的事，问道：“上神曾经可来过道枢山？”

　　重华睁开眼：“何来此问？”

　　“实不相瞒，那清虚是我师弟，他的记性简直是过目不忘，你瞧我都弄成这样了，他还是觉得我眼熟。”摇光道。

　　重华闭眼：“未曾来过。”

　　另一间客房中，长空盘膝而坐，一静下来，便开始回想今天的事，忽然开口道：“你与木灵神大人几时商量的？”

　　“商量什么？”鸿溟下榻，坐到长空身边。

　　长空：“今日你们一来一往，在清虚面前的一番说辞。”

　　“未曾商量过，不过见招拆招，随机应变。”鸿溟笑道。

　　长空合上眼：“你们倒有默契。”

　　鸿溟身形一变小，便仿佛被露泽传染了，又环住长空手臂，用稍显稚嫩的嗓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道：“若是与少爷配合，只会更无懈可击。比如那日在平昌城中，我们演夫妻之时，琴瑟和鸣……”

　　“当时险些让鼠妖跑了。”长空抽回手臂，侧过身。

　　“当时有疏漏，兴许是配合反了？”鸿溟道。

　　长空脱口而出：“反了？”

　　鼠妖一案中，他扮作少爷，鸿溟扮作少奶奶，若是反了……

　　长空问出口，才发现又被鸿溟作弄了，又转了一分|身子，留给鸿溟一个背影：“下去。”

　　“不如下次有机会，我们再配合一番……”鸿溟话音越来越轻，靠上来，唇几乎要贴在长空耳上。

　　“不必。”长空耳际一麻，随之心也狂跳起来，一掌往后隔在鸿溟面前，转身下了塌，坐到桌前，倒了杯凉水喝，“玩不过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鸿溟也跟着下榻，坐在长空对面，收了笑意：“少爷，小心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