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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海神 ...


  •   中泽的规矩很严,虺不能化人,是绝对不被允许出泽的。

      可外界的天那么蓝,云那么缥缈,阳光如此灿然动人,隔着水看,怎么能够呢?

      听闻四境之外,有无边无际的湛蓝大海,比中泽大上千千万万倍,海中还住着诛杀魔王荧惑的英雄——海神,若有幸能去海中一游,那定是三生有幸了。

      长空每天想着念着,除了打坐修炼,被露泽缠,就是偷溜出来,绕着泽底,一圈一圈地找能出泽的法子。

      功夫不负有心蛟,果真有一日,南方的泽底,豁了一个大口。

      长空探头,随着水流,出了泽。

      外界的天,果然比在泽中看到的美,朝阳射下的光,笔直穿过林叶,投在山涧各处,落在水面上,斑斓耀眼。

      水哗哗地朝前流,长空便乘着水流而下。

      这一路,不知能不能通到瀚海,不知得花上多久。

      若有幸见着海神大人,该说什么才好。

      说我仰慕您已久?

      太过直白了,不如先与海神大人探讨魔王荧惑种种恶行,海神大人知晓自己的赤诚之心,必定会重视自己。

      长空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往前游。

      游了三天,天晴了三天,水流断了,身后的水也干了……

      中泽不让小虺出泽是有理的,虺无法腾空,离水一日,便浑身干涸龟裂,离水三日,便是死期了。

      长空望着天,不死心地摆着尾朝前挪,一边期盼赶紧下一场雨,一边想着,也许在往前一步,就是瀚海。

      雨未至,地动却来了。

      乱石从头顶滚落,长空笨拙地左闪右躲,好不容易尾巴避开一块,额头却被砸了,鲜血蒙了眼,意识渐渐模糊。

      海神大人……

      闭上眼的前一刻,眼中闪过的,是深海般的靛色广袖,其上浅色海潮纹翻腾,仿佛将他带入了日思夜想的瀚海。

      长空猛然睁开眼,眼前,一只手按着广袖,袖上色泽纹路,与他方才梦中一模一样。

      曦澜轻轻拨开长空额上的发,抚着头皮上一道浅浅的疤。

      “你……”长空推开面前的手,坐起身,感觉浑身灵气充沛,再看坐在塌边的人,瞳仁是与衣衫相同的靛蓝色,恍如将沧海埋藏其中,“曦澜?”

      “怎么?少爷不认得我了?”曦澜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长空坐正,指着曦澜广袖道:“三百年前,有一次我偷出中泽,在惊鹿山一带遭遇地动,被落石砸中,那时,似是被一个衣衫与你相似的人所救,还被人送回了中泽。那人,是你?”

      “正是。”曦澜也不隐瞒,“那时我正巧路过惊鹿山,便见少爷被困在山堑中,少爷想起我来了?”

      当时根本没看到恩人的脸,也谈不上想不想起来,长空轻咳两声,移开视线,咬了咬唇道:“多谢。”

      “那少爷要怎么谢我?”曦澜一点长空下唇。

      长空侧头避开:“我说了,别总动手动脚的!”

      “少爷既然要谢我,不如就让我动手动脚。”曦澜收回手,笑盈盈的,让人看不出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长空下床,正了正衣衫,当没发生过这一桩,若无其事地环视周围,发现自己身处水底,周遭的水色,比中泽蓝了几分,这间水底的屋子很大,但陈设简单,与他的几分相似,且书案边的画瓶中,也放满了画卷,案后的墙无窗,空空荡荡的,若是挂上一副画,应当会合适很多。

      长空探手要拿画卷,曦澜挡在前头,无言对他笑。

      这是不让看的意思了。长空面色稍沉,收手转开视线。

      与他房中最大的不同,就是少了棋盘。

      “少爷想下棋?”曦澜问。

      长空:“你这儿连棋桌也没有,如何下?”

      曦澜打开房门,伸手一引:“少爷,随我来。”

      走出房门,回身看,方才所处,竟是一栋恢弘的殿宇。殿前一条卵石铺就的道路延伸,道旁是一列松散珊瑚,每隔一段悬着一展茹娘果般的火色灯笼。

      前路岔做几条,沿着其中一条岔路走过一段,一座六角亭映入眼帘,亭檐水幕如丝绦般垂落。

      长空随着曦澜进入亭中。

      一张棋桌,两张凳,一壶美酒,一对玉杯……

      长空落座,环视四周,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此刻所见景色,竟与他梦了百年的景色一模一样。

      曦澜斟了杯酒,递给长空,指指棋盘:“少爷,请。”

      长空心不在焉地落下一子:“你究竟是何人?”

      “少爷想我是何人?”曦澜随之落子。

      棋子并没有如梦中般,变换颜色。

      我梦了你百年……这种话,听来太过暧昧,长空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再说,那梦中人原本是没有容貌的,兴许只是当日在醉仙楼,曦澜阴差阳错闯入,才会让人以为梦中人是他。

      但这毫无二致的景色,又如何解释。

      再者……曦澜当日与自己相遇,怎么看都不是巧合,可若说是蓄意而为,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露泽与子陵回中泽了。”曦澜道,“茅草屋里那女子,正是平昌城中,被陈家少奶奶烧死的女婢。”

      平昌城与金精的事,还有疑点,长空的注意力被转移:“竟然是她?那银艮杀了城中十数人,也是因为她?”

      曦澜给自己也斟了杯酒,随手一指,白玉酒壶悬空而起,飘出水幕,亭后竟是一方涌动的泉。酒壶盛满了酒,又落回原处。

      “那女婢侥幸逃脱,却被烧得面目全非,到哪儿都被人当做妖怪,拳打脚踢,无处可去,只能逃入深山中。”曦澜说,“她独自住了许久,有一日,两只饿得奄奄一息的大老鼠,跑进家中偷粮吃,她发觉了,也不驱赶,把老鼠当做倾听者,哭诉起自己的遭遇来。后来那两只鼠妖时常去她家中进食,许是将她当做了恩人,因此主动替她报仇。”

      “那金精去惊鹿山摄魂,又是为了什么?”长空落子,吃掉曦澜一片黑子。

      曦澜另辟蹊径,将另一侧白子吃掉三颗:“按金精死前所说,他们摄魂,应当是为了那女婢,只是究竟是什么目的,现下暂时无从得知。”

      “那他们的师尊会是谁?”长空皱眉看棋盘。

      “银艮还扣在中泽,想必会是个好引路者。”曦澜落子,此局险胜,笑道,“少爷,我胜了。”

      长空生怕他下一句又要讨什么赏,想岔开话头,正巧看见不远处,有蓝色光芒闪动,便指着道:“那是什么?”

      “少爷,我还未开口,你便先顾左右而言他了。”曦澜起身,引着长空过去。

      同样是一方水幕,幕上不时有蓝色文字显现:“坎一,微,四刻。兑七,中,一刻。艮八,微,两刻。中五,三尺,一刻……”

      “这是天之道其一,书海潮动向。”曦澜指向水幕,又指水幕下方一块闪着荧光的大石,“这是海潮石,司潮。”

      “海潮?”长空心中忽然有了猜想,却觉得太不切实际,“你究竟是何人?”

      曦澜笑盈盈地看他:“我何时说过我是人?”

      长空:“你说你是道枢山弟子,道枢山只收凡人。”

      曦澜只笑,不说话。

      远处,脚步声传来,长空循声看去,只见一男子红衣烈烈而来,那衣衫颜色,竟与自己的一样。

      男子沿道而来,不时撇一眼长空,他眉眼生得秀雅,有几分女子柔媚,鼻梁高挺,却又不至让人错认成女子。

      “这是凌波。”曦澜道。

      凌波到得近前,便不再看长空,朝曦澜揖身行礼道:“海神大人,你让我查火焰纹的事,有眉目了,”

      “你真是海神大人!”长空不禁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礼,再一想前几日自己的行为,简直想一鞭子抽死自己,张了张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补救。

      凌波敛眉:“放肆,竟敢对海神大人如此无礼。”

      曦澜摆摆手,凌波便不再说话,退到一侧。

      “忘了告诉少爷。”曦澜道,“我在凡间,叫曦澜,在天神界,叫鸿溟。”

      “鸿……溟……”长空一字一字,小心翼翼地念出口,这两个字似乎有什么机窍般,竟让他心头一阵莫名的颤动,“你叫鸿溟……”

      鸿溟:“是。”

      “不对。”长空恍然大悟,揖身道,“海神大人,此前是我失礼了!”

      “少爷,知道为何之前,我不告诉你吗?”鸿溟扶起长空,“你若这样对我,多无趣。”

      “我……”知道了鸿溟真实身份,长空再也自在不起来了,一时语塞,不知后话该说些什么,片刻后,又忽然道,“海神大人,请切……切莫再唤我少爷了。”

      鸿溟摇摇头:“好,少……长空。我唤你长空,你便与之前一样,可好?”

      “……”长空心里溢满的崇敬,迟一步起了反应,对着正主,找不到宣泄口,一时耳根子通红,“我尽量。嗯……那海神大人,能否与我讲讲神魔大战的事?”

      鸿溟敛了笑,面对水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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