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22、执念

　　“这是念灵？”凡人所说的鬼，就是无法散去的执念凝成的灵，念灵一般形体如生者，可怎么会有人有一丈之高，还没有五官。

　　“念灵众多，集结成一体。且这些念灵的年岁、死亡时日皆大相径庭，因而无法统一出容貌。”曦澜眯眼打探被困住的念灵，“它似乎在说什么。”

　　“这就是我们听到的鬼哭声？”长空道，“按乌婉所说，念灵诞生的岁月已经不可考了，但它从没有袭击过村人。他一定出不了这鬼哭涧，只是为何这段时日忽然……”

　　后方念灵又汇聚过来，把这大家伙充实得愈加壮大，长鞭整条充斥着长空的灵气，不容易损毁，但山石却不是。只听咔啦咔啦几声脆响，被钉的四处山石龟裂开来，再也无法承载住长鞭。

　　“少爷小心。”

　　念灵如绿色的潮水般压来，曦澜出扇一挥，把长空拉到身前，旋身面朝山壁，一道水幕护在两人身后，“潮水”贴着水幕卷进涧道。

　　“这念灵竟如此强大，究竟是何执念！”紧要关头，长空也来不及顾及贴在后头的人了，待念灵一掠过，立刻推开曦澜，追上去，那一头还有两个半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不能让它过去。糟了，金精过去了，他会不会！”

　　“这么信不过同门？”曦澜与长空并肩，出扇又设下一道水网拦住念灵。

　　“也是。”长空总共出了两次门办事，倒是习惯了和曦澜联手，把同门那两位都忘了，边出鞭子，以火鞭缠绕上念灵，边道，“那便不管他，我们把先把这家伙收拾了。”

　　曦澜按着执扇的手，低声道：“我的大少爷，扇中的灵气快折腾完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省心。”

　　念灵越嚎越响，长空根本听不清曦澜在说什么，大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曦澜又送出一张水网补上将破的，“自古念灵不同于其他妖灵，没有本体，一两头小的还好说，聚集成如此之大，除非能让它再次分开，否则难以消灭，只能镇压。”

　　长空无法将念灵碎尸万段，转而将灵气送往一处攻克，绞下它一条左腿：“那上面的禁制，是镇压他的人做的？”

　　“不对。”他刚说完，就把自己推翻了，“若是外人封的，不应该还会有东西把我们拉进来。”

　　曦澜又出一张水网，网住那条要往念灵身上接续的断腿：“有人闯入就关闭，无人则开启，还会将人拉入其中，这禁制，是关入侵者的，恐怕就是念灵的杰作。”

　　“那为何瓦山村人来过那么多次，却从来没出过问题。”长空又绞下一条右腿，念灵轰然砸在地上，呜咽呼号声震耳欲聋，两条环抱粗的手在地面上拼命扒拉。

　　“你修为到底怎么回事？”长空还要再绞两只手，却见水网的破洞越来越多，“什么叫忘带了？快困不住了，有多少本事赶紧使出来。”

　　“我的本事……”曦澜又一扇落下，扇面蓝光隐没，“还没到用的时候。现下没有了。”

　　水网瞬间再次织密，长空道：“就算要封，我一个人也封不住他。”

　　曦澜收起折扇：“无需封它，瓦山村的人之所以没事，是因为念灵不当他们是入侵者。换句话说，是自己人。”

　　“瓦山村与念灵是一伙的？”长空自然觉得这不可能，转念一想，误会的曦澜的意思，“你是说，这念灵是曾经的瓦山村村人？所以它只视我们为外来者，之前陆兄与村人一道过来无事，而这一次，乌婉一走远，我们就被拖了下去。那它嚎哭又是为何？”

　　“若我没猜错，它至少不会伤乌婉。”水网崩裂，两条腿重新续回念灵身上，长空还要再战，曦澜拉住他，“少爷，眼下，我们得先想法子出去。”

　　长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第二次出门，就遇上个这么棘手的东西，什么前因后果都没搞清，自己居然还被困在涧底，锤了一拳山石，去追念灵。

　　曦澜跟上：“少爷，你猜，瓦山村为何曾经死了那么多人，尸骸还堆在了这深涧中？”

　　“我怎么会知道！”长空暴躁得快跟手上的鞭子一般，呲呲冒火星了，“这深山老林里，既没有战事，也没有……妖怪，等等乌婉说有个女妖怪，难道是她？她杀那么多人做什么？也不对，若是那女妖怪杀人不眨眼，瓦山村现下哪还那么太平。”

　　念灵已经冲到四人等候处，露泽一见这大家伙，“哇”地大叫一声，一手拖着陆柏舟后领，一手攥着乌婉胳膊，把他们往后急拉，险险避过念灵踩下的大脚。

　　子陵双手结印，送出一道禁制，可惜现下灵力微弱，不过支撑了数息，就被撞破。

　　念灵这一撞，竟不再哭嚎，也不动了，迷茫地转着脑袋，仿佛是在寻找什么。

　　露泽：“这什么东西？！”

　　“念灵。”长空趁这傻大个发愣，从它边上掠过，指出一道火焰送向涧口，“先想办法出去。”

　　火焰在涧口炸裂，没能突破。

　　“不行，我们刚被拉下来的时候也试过，根本破不开。”露泽也跟着指了一火球上去，她的灵气与长空一般，是火相的，“师兄你都炸不开，我们怎么出的去。”

　　长空啧了一声：“曦澜，你可有法子破？”

　　曦澜没有尝试，而是指了指念灵：“少爷，你瞧。”

　　只见念灵的大脑袋已经不转了，脸那一面直直对着乌婉，静止了好半晌。

　　六个人全不知所措地看着念灵……

　　“姑娘。”露泽手肘撞了撞乌婉，“它迷上你了？”

　　乌婉靠着露泽，瑟瑟发抖：“我……我怎么知道，它不会想吃了我吧。”

　　露泽：“它都没嘴，怎么吃你。”

　　“啊——”念灵突然大吼起来，巨大的声波震颤下些许山石，“唔——啊呜——”

　　“吵死了！你闭嘴啊！”露泽紧紧捂住耳朵。

　　这声响比方才又大了数倍，简直要把人耳膜震破，长空也忍不住捂起耳朵：“它怎么了？”

　　“嗯？”乌婉歪头，皱了皱眉，似乎在辨别什么，缓缓道，“它好像……在说……什么……”

　　露泽嚷道：“说什么啊？明明就是在鬼哭狼嚎！”

　　“别说话。”曦澜低喝，声音分明不重，却传到每个人耳中，“它说什么？”

　　“让我仔细听听。”乌婉拧眉，一字一句地说，“跑……快……跑……他说，快跑？”

　　念灵听到乌婉复述出自己的话，不再叫了，猛地点了点巨大的头颅。

　　乌婉一脸茫然地看向周围几人：“什么意思？”

　　就在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时候，大地突然一晃，一块巨大的山石从涧口砸下，直冲乌婉与露泽而来，子陵飞身而上，两掌一推，将山石推至无人一侧，而那念灵则躬身覆在乌婉头顶。

　　“又地动了。”乌婉怔怔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大怪物”，一点也不怕了。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忽然安静，如定格一般，不过瞬息，念灵仰头长啸：“啊——唔——”

　　随之，大地再次晃动起来，仿佛有个巨人将山体当成了筛子，巨响声不时传来，是外界的山石不断滚落的声音。

　　紧接着，咔、咔声刺耳响起，地面竟龟裂开来，蔓延的速度近一息丈许，涧口又有数块大石落下。

　　曦澜拉着长空手腕左闪右避，不只要注意头上，还要小心脚下，一不小心，就要跌进万丈深渊里去。

　　“你放手，我自己会躲。”长空恼然甩手，却甩不开，再看另一头，乌婉抱着露泽一只胳膊，露泽一手拎着陆柏舟，陆柏舟又拉着子陵，四个人被念灵抱在怀里，安然无恙。

　　曦澜：“它许是把与乌婉在一道的人，当成是客了。”

　　“乌婉，让它把涧口的禁制解开！”长空大声道。

　　“我试试！”乌婉对着念灵，一时不知要叫什么，想了想道，“小绿，能把上面的禁制解开吗？”

　　念灵头上顶着块落下的巨石，歪歪头，似乎听不懂。

　　曦澜：“用你们自己村中的话说。”

　　乌婉又道：“把门打开！”

　　“唔。”念灵短短地回了声，似乎真的听懂了，昂起头长嚎一声，又低头对着乌婉，“咕噜噜。”

　　乌婉：“他说开了。”

　　“走。”长空几步飞跃，曦澜跟在后头，不着痕迹地替他扇掉几块落石。

　　长空火鞭出手，卷出一个烈焰熊熊的平台，“上去！”

　　“呃……”乌婉看看露泽，“我会不会熟？”

　　露泽认真地想了想：“难说，我以前这样烤过鸟的，大概喘两口气就熟透了，人就不知道了。”

　　“我来吧。”子陵按按额头，结印胸前，青绿色灵气游走到半空，造出一方藤蔓织成的小平台。

　　这一方可让人有安全感多了，众人上去，不远处，一只小臂大的老鼠奔过来，也跃到台上，正是方才不知躲去哪里的金精。

　　长空按捺住要把它踹下去的冲动，不屑道：“宵小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