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21、念灵

　　“嘘。”长空示意噤声，所有人屏住呼吸。

　　涧底一瞬寂静如死。

　　短暂的静默后，有呼吸声远远传来，且是两道，缓缓朝这边逼近。

　　果然还有进入者！

　　“刚才有动静，是这个方向吗？”那两人越靠越近，一名男子轻声道。

　　“是。”是女子极轻的声音，不知是怕被人听见，还是在静谧中，不由自主地放小了声音，“怎么办？算了，先打再说。”

　　男子忙道：“等等，先探明身份。”

　　话音未落，铃声作响，随即，一道灵气如一把横刀扫来，直指众人面门，那女子竟是不顾同伴劝告，要一举将在场所有人解决。

　　陆柏舟不会打，却见过修士武斗，当即意识到危险，拉着乌婉急往后退。

　　与此同时，长空双手朝下一展，两条束袖红带散开落入手中，再两虎口一并，束袖竟自行连结成一条长鞭，他握住一头，灵气由左自右注入，朝前一挥。

　　两道灵气砰然相撞，顿时亮起红光，光芒瞬间照亮涧底，只见对面有两个身影，一高一矮，那女子看起来年纪比长空更小，短短一息，还未来得及看清人面貌，涧底重归黑暗。

　　只这一招，长空发现对面的并不算弱，若方才一击未用全力，对方两人都是这等修为，他一个人一定对付不了。

　　对面两人不再动作，长空闭眼细听，曦澜气定神闲地站在身边，以折扇极轻地叩着手；陆柏舟与乌婉跌在地上，乱了呼吸；远处，有一人急促的脚步声，应是金精；而方才灵气射来的方向……

　　有一股热气沉下，随即如离弦箭般射了过来。

　　长空凌空一鞭，那人急闪避过，再挥再避，仿佛对与鞭作战很是熟练，如此三次，已到近前。

　　铃铛声急响，掌风一掌砍至左颈，一掌切向胸腹，长空不闪不逼，长鞭缠在手上，两手分别按两掌，制住敌人。那人力道不大，手无法再动，一脚扫向长空下盘，长空双腿凌空向后飞起，将全身力道施加在对方身上，将人咚一声压到了地上。

　　“痛！”女子大喊，“大师兄，救我！”

　　“大师兄？”这一嗓子耳熟得不得了，正这时，涧中亮了起来，长空终于看清，被他制在地上歪着脖子，弯着手臂的竟是自家师妹，“露泽？”

　　曦澜展扇胸前，折扇扇骨每一条都亮着浅蓝荧光，照亮涧中一小片：“少爷好身手。”

　　“长空师兄，放手！”露泽只差没哇哇大叫了，“我手要折了！你下手这么重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是你。”长空松手起身，把束袖缠好，“大师兄，你怎么也来了？不是在养伤吗？”

　　子陵俯身拍拍露泽衣摆，替她按了按双手，幸好没受伤，不过脑袋后面被撞了个大包，一看立时手心蓄起微弱的灵气，替她揉起来，苦笑道：“我倒是想好好养伤，她让吗？非得缠着我，说要来查鬼哭的祈愿。”

　　“我看大师兄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嘛，正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脑后的灵气温润无比，露泽享受地微扬脑袋，好了疼，便跑到长空身边，又要挽他，“长空师兄，我们才几天没切磋，你怎么长进了。”

　　曦澜拉住长空手腕，引他转身：“陆先生似乎有所发现。”

　　露泽挽了个空，对着曦澜后脑勺做鬼脸，子陵无奈地摇头：“别闹，办正事。”

　　不远处，陆柏舟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颗长发披散的头骨，长发上缀着个烂黑了的木簪子。

　　“陆大哥，这是你爹娘？”乌婉问。

　　两局骸骨一左一右靠在山壁上，看动作，竟有几分安详的意味。

　　长空蹲在陆柏舟身侧：“可否容我看一看？”

　　“嗯。”陆柏舟放下头骨，虽是想将父母尽快安葬，但还必须查明两人死因，才能安心。

　　那骸骨倒也算干净，长空检视过一具，没有任何伤痕。

　　子陵看了另一具：“没有伤痕。”

　　修士只要不是刚入门的，一般都会些腾云驾雾之术，这山涧虽说深，也正是因为深，让人来得及在落地前施展法术。

　　陆氏夫妇显然不是摔死的，也不是受了什么伤及骨头的伤。

　　“难道是受伤后，失血过多？但这里又没有血迹……”长空自语起身，曦澜递来一块手巾，他想也没想，顺手接过，擦了擦手，随手收进衣襟里。

　　“少爷你看。”曦澜将扇朝前一指。

　　只见不远处是一条涧底道，道上满是尸骸，有整的有碎的，越往里越多，视线尽头的区域，几乎已经见不到地面了。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死了这么多人！”露泽嚷嚷着，也不害怕，就要贸然往里面去。

　　“等等，恐怕有危险。”子陵拦住她，“露泽你走我后面，不许乱跑。”

　　露泽努努嘴，不情不愿道：“遵命，大师兄。”

　　乌婉微微哆嗦着，缩了缩脖子，躲在陆柏舟身后：“你们……还要进去吗？这里应该很安全吧……我就不进去了。陆大哥……”

　　“我也还是不去为好，省得拖累各位大能。”陆柏舟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里也不一定安全。”长空道，陆氏夫妇不知死因，也许是因出不去，饿死在此，也或许……

　　金精不知跑去了哪里，若他也有摄魂囊，那会不会……

　　“若金精有鬼，他现下不知身在何处，那这涧底，哪都不安全。”长空说。

　　曦澜看向子陵，子陵立时介绍道：“在下是中泽门下大弟子，子陵。”

　　“子陵。”曦澜缓缓道。

　　他唤得理所当然，子陵顿时觉得一股无形威严随着话音压来，比师尊的教诲更令人难以反抗，不由对曦澜恭敬几分：“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这里兴许也有危险，不如你与露泽在此守护？”

　　曦澜明明再问，子陵却不敢拒绝，况且他现下雷劫伤势未愈，修为不过往常两三成，难保不是拖累，在加上露泽这性子，有勇无谋，没人看着说不准还得添乱子，曦澜这安排，倒是最正确的。

　　“大人说的是，露泽，我们留下来守着。”子陵道。

　　露泽瞪大了眼：“啊？大师兄你怎么听他的呀，我好不容易来了，不抓个妖妖魔魔回去，下次师尊不让我出来了。”

　　子陵拉着她手腕，省得自己一个不注意，小师妹又溜了：“你若听话，我便与师尊说，下次只要我出来，都带着你。”

　　一众弟子里，子陵的意见尺木是最听得进的，为了以后能多出泽，露泽只好忍气吞声地点点头：“好吧……我不止跟你，还要和长空师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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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哭涧深处，黑暗中，亮起一缕绿色荧光，是残存的微弱念灵。

　　金精捧着开口的摄魂囊，一步一步跟着他走，嘴里不断念着：“进来……进来……”

　　念灵停下，金精猛兜着摄魂囊猛扑上去，顺利把念灵捉进囊中：“想不到这里有这好东西，还这么弱，早知道早些下来了。”

　　他得意地摇摇摄魂囊，起身准备找新的猎物，抬起头，又是一个念灵飞来，这一个不跑了，停在他面前晃了晃。

　　“得来全不费工夫。”

　　金精打开摄魂囊，正要摄灵，那念灵后又飞来三五只，接着是十来只，百余只……

　　他一低头一抬头的功夫，面前竟聚起个比他还高大的念灵集，而且后方及两侧，还有无数的绿色光点汇集而来。

　　金精嘴角抽了抽，退了两一步，那念灵一边壮大，一边进了一步。

　　一看不对，他将方才摄走的小念灵放了出来：“还给你们！”

　　说完拔腿就跑。

　　那念灵已经聚成近一丈高，绿莹莹的一团人形状，有手有足，没有眼鼻口耳，却又好像浑身是嘴，发出此起彼伏的号声：“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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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救命啊！”

　　长空和曦澜才往里走了十来丈，前面是个拐口。

　　“是金精。”长空化束袖成长鞭，执在手中，蓄势待发。

　　脚步声越来越近，曦澜道：“不知是何物，不如结网？”

　　拐口是个视线死角，若要看到那头的东西，自己必然也暴露，听金精的声音，那东西必然是追着来的，守株待兔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不知这兔子容不容易被株撞昏。

　　长空正想着，金精鬼哭狼嚎地从拐角摔了出来。

　　“趁现在！”长鞭脱手，长空左手托右手，右手食中二指并拢，蓄积灵气急速注入鞭中，长鞭如一条灵蛇，两头分别钉住一侧山石上下，中段转成个叉后，钉上另一侧山石。

　　金精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头一看身后，长长出了一口气，也不道谢，朝外跑了。

　　长空看到他攥在手里的黑色锦囊，转回视线：“这是什么妖？”

　　修魔与修灵一般，并非种族，而是入道方式有异，因此魔者的外型与人、妖无异，而妖又有自己的面貌，或化人形，或是飞禽走兽，花鸟鱼虫，而眼前这东西，既不是草木，又不是鸟兽，似人非人，长空一时竟有些懵。

　　曦澜：“这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