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20、入涧

　　翌日一早，长空托陆柏舟引路，陆柏舟愧道：“在下惭愧，从小身子骨不健朗，来时是父亲背我过崇山峻岭，鬼哭涧附近地势险峻，几次去，也都是由村人搀扶着下去的，由我带路恐怕误了你们行程。”

　　“无妨，你只需指路便可，我们三个搀扶你一个，绰绰有余。”这点长空倒是不担心。

　　这三位都是修士，陆柏舟点头：“那便劳烦大能了。”

　　金精还缩在角落：“我不去。”

　　长空质问：“为何？你也不是今日才来这儿，若说夜间危险倒也罢了，现下大白天的，为何也不敢前去？”

　　“没有完全之策，怎敢贸然前往。”金精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义正言辞，“万一害了村人性命，你万死难辞其咎！”

　　长空鄙夷道：“恐怕你是畏葸会伤了自己性命，才不敢前往吧。”

　　金精还要反驳，正巧乌婉推门进来，听了这两句，接着道：“你还要待个三五年才敢去啊？不去查就别用查鬼哭的名义赖在这儿，我看你分明就是来我们村里骗吃骗喝的！”

　　乌婉这一叫，不少村人都闻声来看热闹，一听事由，对金精更是不信任了，甚至有人出言让陆柏舟别再收留他。

　　“我……我又没说不去！”金精一听自己快被赶出村子了，扯起嗓子，“我去！”

　　“那好，走嘞，我给你们带路。”乌婉道。

　　“等等，我带路吧。”阿茂远远跑过来，这段日子村人都不敢去那一片了，让乌婉去，他可放心不下。

　　“没事，阿茂哥，你就种地快，爬山还没我利索呢。”乌婉打发他，“这么多大能在，能有什么事啊。你娘还在床上躺着呢，快回去陪他。”

　　阿茂一听也有理，反正他总也说不过乌婉，叮嘱了几句，目送一行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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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过两座山后，规律起伏的地势陡然变得料峭，乌婉熟练地在最前头，一手攀着树木借力，一手扶着山石，往谷底而去。

　　长空和曦澜一人一手搀着陆柏舟，几乎是把他在山石间提来提去，金精则缀在最后，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东张西望，也不知在盘算什么。长空恐他随时要趁人不注意折回，不时乜他一眼，金精便只好老实地跟着。

　　日头渐渐高升，越往谷底却越来越阴冷，待得到达目的地，冷得已近乎冬日的严寒天了。

　　鬼哭涧处在两山之间地势极低的山壑中，经年累月，水流早已断去，留下一个豁口，入口狭长，不过丈许宽，却又近半里之长。为防止过路人不甚跌入，涧口的林木大多被村人砍得只剩下树墩，露出黑魆魆的大口子，果真如一张半阖的巨兽之口。

　　站在涧口，那鬼哭声更响了，比夜晚在村中听见的更甚，恍如千百人在地底深处哀嚎，要把过客也拽入其中，令人毛骨悚然。

　　乌婉靠近些，探口往下看，疑惑地歪头道：“咦，涧口好像关上了。”

　　此处地势平缓不少，陆柏舟终于能自己走了，和长空曦澜一并到乌婉身边，也朝下看，果然，涧口似乎浮着一层深灰色的瘴气，探手一按，竟不得入内，仿佛是一道禁制。

　　“这里以往不是这样？”长空问，余光瞥见不远处金精转身要往山上爬，喝道，“你要去哪里！”

　　“我……我就附近看看。”金精收回脚，惊起一尾停驻的拙燕，慢吞吞地到一行人边上来，畏畏缩缩地探头看了一眼。

　　“以往没有雾的，也许是天要转凉了？我也不清楚。你们看吧，我转转，说不定能采到些药草，这地方不大，你们好了喊一声我就过来。”乌婉等着也是等着，打完招呼便踅摸着草丛，慢慢走开了。

　　“我爹娘刚来的那两天，有村人来过，听说，那时也有一层瘴气。”陆柏舟看了看，辨认出一棵枝干粗壮的树墩，指向哪里，“衣角就是在那棵树下找到的。”

　　长空盯着金精，金精不时偷瞄他一眼，令人不放心得很，看了这么一会，长空忽然想起这张面容在哪见过了：“银艮是你什么人？”

　　“银……你知道银艮？”金精警惕道。

　　“金银？想必是兄弟吧，他脸上有疤，我一时还没认出来。曦澜，你与陆兄去看看，我与他，有话要说。”长空视线直逼金精，后面四个字几乎是咬着牙齿切出来的，誓要从金精口中问出银艮不愿说的内容。

　　曦澜颔首，执住长空手腕，将他往后拉了两步：“好。少爷小心些。”

　　昨晚这么一闹腾，经此一碰，长空又有些不自在，眉心微微皱了一下：“这涧封着呢，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话音刚落，涧口死水般的雾起了变化，灰渐转深，不消片刻，雾已散的干干净净，露出一段不显内壁的洞口，想攀附往下都没有着力点。

　　金精在东张西望，长空和曦澜对视着，只有陆柏舟发现了异状，在不远处喊道：“雾散了！”

　　话音刚落，只听金精“啊”一声叫喊。

　　长空扭头，却见金精一条腿伸进涧中，仿佛被什么拉住似的，整个人一沉，就这么被拖了进去，他正要去拉，伸出的手也被无形之物拉住，扯往涧中。

　　“少爷，小心。”曦澜及时探手抄在长空腰际。

　　长空看向深不见底的鬼哭涧：“正好下去查个明白。”

　　曦澜轻笑，随即轻叹一口气，搂着长空的腰，自行踩入涧中：“是，少爷。”

　　陆柏舟正要来施救，哪想到后面两个人自己下去了，一时踟蹰，赶到脚下忽然被什么一拖，赶紧抱住树墩。

　　“怎么了？人呢？”乌婉听到响动就赶了过来，却见陆柏舟抱着树墩的手渐渐不支，滑入涧中，立时扑上去拉，陆柏舟一个大男人，她怎么能拉得住，当即也被带了下去。

　　鬼哭涧口，灰雾聚拢，重归于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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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涧也不知有多深，曦澜一手摇扇，一手搂着长空缓缓下降，看上方，那一线天越来越细，下方却仍是不见底。

　　“你放手，不要总是动手动脚。”长空推搡曦澜，“你若再这样，我就动手了……救他！”

　　不远处，陆柏舟落下，曦澜执扇平平一横，一道灵气射出，稳稳盛住陆柏舟与乌婉。

　　“多谢。”陆柏舟站稳，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两人，别过头看另一侧。

　　乌婉也看见了，“呀”了一声，捂住双眼，转身不看。

　　“少爷，你不许我动手动脚，自己却要对我动手。这……”曦澜状似为难。

　　长空把拳头挥到曦澜面前：“叫你不要这么轻浮，否则我揍你！”

　　“少爷真是奇怪，我们两个大男人，碰一碰怎么叫轻浮了。莫不是你心中有不可言说的想法，这才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心怀不轨？再说，这么一路往下落，也不知去向何处，曦澜惊惶得很，只有靠少爷近些。想少爷神通，定能保我无恙。”

　　曦澜说的不全无道理，至少前面一句也不算错，可心怀不轨，他敢说半点没有！最后一句就彻底的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长空还要发作，脚下却已踩到了底，曦澜也终于松了手。

　　“金精呢？”长空问。

　　曦澜指指只剩条短白线的头顶：“涧口封住了，他跑不了。”

　　“你是说，因为我们进来了，所以涧口封了。”涧底一片漆黑，且十分静谧，长空巡着呼吸声转向另两人，“所以当时陆兄的爹娘入涧后，也有村人发现涧口有雾。也就是说……”

　　长空顿了顿，曦澜接道：“方才涧口便封着，想必已有人入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