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14、同道

　　这一晚动静闹得颇大，吴老爷本也就睡不着，坐在内厅等消息，见长空安然无恙地进来，后头曦澜手里则提了个大鼠笼，里面一个半边烧得面目全非的大老鼠，不禁面露疑色：“这……这就是那杀了十来人的鬼？这不是只大老鼠吗？”

　　“喂。”长空抬起指头，看着沾满血的老鼠，硬是下不去手。

　　曦澜拿扇子戳了戳老鼠。

　　长空问：“自己说吧，杀了几人，有无同伙。”

　　老鼠迷迷糊糊醒了，一双吊梢眼看看四周，翻了个白眼，又趴下了，也不知是真晕假晕。

　　“就是他，以魔器摄人魂魄，杀了城中诸多公子哥。”长空确认道。

　　既然魔气是来自那锦囊，且伤成这样也没有人来救，应当附近是没有同伙了。

　　吴老爷问：“那些护卫呢？”

　　反正少爷房中暂时也没人，主管便调了几名有话语权的人过来。

　　吴老爷问盛洪海：“这老鼠果真是妖怪？”

　　“我不知，没见这老鼠做什么。”盛洪海到如今还在夜郎自大，不肯承认自己无能，“兴许是他们捉来哄你，骗赏钱的呢。”

　　“你血口喷人！”长空怒目而视。

　　曦澜一字一句道：“那敢问盛大能，段斌身上的伤从何而来，是你与他不睦，故意打伤他的吗？”

　　盛洪海有些畏惧曦澜，但名声还是要保的：“你血口喷人。”

　　“你做什么学我家少爷说话，我看你这嘴沾的血，可比我多多了。”曦澜脸上挂着浅笑，语调也不像与人吵，偏生说出来的话却噎人得很，也不等盛洪海反驳，便朝总管道，“不知段斌伤势如何？可否请他出来做个见证？”

　　“我……我没事……”段斌被两名护卫扶着，拖着脚步进来。

　　“哟，怎么伤成这样？”总管赶忙将一把椅子搬过去，省得段斌再走。

　　“那妖怪呢？没跑了吧？”段斌问。

　　长空过去，探了探他脉象，倒没有性命之虞，又轻轻抚过他胸腹，停在胸口：“肋骨断了三根，有些内伤，需好生调养一段日子。曦澜，你……”

　　有求于人实在令人不痛快，不过长空灵气是横冲直撞的火相，实在不适替凡人疗伤：“你可会治伤。”

　　“略懂。”曦澜执扇在段斌胸口一横，一股烟气汇入肺腑。

　　不消片刻，段斌脸色就好了不少，朝曦澜长空分别抱拳示谢，如实将他在墙外听见的打斗动静，捉妖时盛洪海如何不配合，长空曦澜又是如何将鼠妖擒下一一道来。

　　“那……二位大能本领高强。”吴老爷尴尬地顿了顿，才继续说，“能不能让这鼠妖现个人形，给我们看看？”

　　长空这下算明白了。于吴老爷这种凡人而言，段斌这类徒有正气，能力不够的，他们是看不起的，而自己与曦澜这种，有能力，且能力远远超过寻常人的，他又觉得不是一道人，只有像盛洪海这种，看起来有几分能耐，却又离他们不太远的，才能归为同类，是可信的人。

　　长空板着脸，神色冷厉，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冷哼一声道：“你若信得过，就让少爷少夫人回房，明日看看是否安然，再看看城中有无他人遭女鬼所害，不就知道我们抓的是不是真凶了。若信不过，我也没办法。”

　　吴老爷不敢明面上不敬，也不回答，只是一脸尬笑。

　　“罢了。”长空负手转身，“我替你守过今夜。”

　　“吴老爷，你若信他，这般不会识人，”曦澜指向盛洪海，脸上的笑已经散光了，“以后别说少爷，恐怕这一大家子都保不住。”

　　-

　　院中，长空独自坐在卧房门前阶下，撑着下颔看脚下一株徒长的草。

　　曦澜一言不发，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待得天蒙蒙亮，府中再无任何异样，两人也不取贝珠，不与任何人招呼，就这样离了吴府。

　　出了平昌城西城门，往西徒步走一个时辰有座龙神庙，再往西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中泽东岸了。

　　蛟身太过惹人眼，虽泽中没有规矩，但师门上下都默认，若非不得已，不以蛟身现身。

　　长空执着罗盘，眉宇微颦，快步走在前头：“我要回师门，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少爷。”曦澜提着鼠笼，走到长空身侧，“为何不悦？”

　　长空：“不为何。”

　　曦澜问：“你修行为何？”

　　“为有朝一日，登上九天神坛。”长空想也不想。

　　曦澜明了地点点头：“那些凡人这般辛劳算计，为的是金银财宝，名声地位，你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长空驳道：“段斌也是凡人，他所求便不是这些。”

　　“所以少爷，只与同道之人打交道就好，无需在意那些志向不合的。”曦澜指着鼠笼，“就像他说是我指使他，你不会往心里去一般。他们说的那些，你也不理会便是。”

　　长空忙活了半天，别人全然不信他，这口火气哪能这么快消散，不过曦澜这番话说得倒是不错。

　　“你的脉门为何探不出修为？”长空问。

　　“我所修之道，与你略有不同。”眼看长空神色警惕起来，曦澜补充道，“但不是修魔。我修不出灵力，因而只能借助些外物修行。”

　　资质差到修不出灵力，却能使出先前这种术法，想必下了不少苦功夫，长空对曦澜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你修行又是为何？没有灵力，能上九天？”

　　“我不求上九天，只求……”

　　曦澜说道一半便不说了，长空追问：“只求什么？”

　　曦澜：“少爷想升神上九天，我想看少爷升神上九天。”

　　果然三句话里两句是不正经的，长空不再理他，只顾自己走，反正中泽有禁制，泽外人、妖根本入不了水面之下，届时他就算想跟也跟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