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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必须再找到一份工作,不然,这样回家,好像在北京找不到工作才回去,”新洋暗暗给自己打气,在报刊亭买了几份找工作的报纸,一边看着,一边等公交车。
      “你想证明自己吗?你想追求梦想吗?你敢挑战高薪吗?年薪十万,等你来拿!”看到这则广告的新洋,内心奔腾不已。“十万?足够给爸爸妈妈在乡下盖一栋小洋楼了!”坐在公交车上,看着一幢幢高楼在车边闪过,新洋陡地升起一种征服感,“我要呆下来,在这里,活下去!”
      古老的北京城给人一种历经沧桑的美和一种雍容大度的气场,置身其中,觉得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尘,而每个渺小的人在那样的城里却会升腾起莫名的力量。
      离开北京是对自我能力的一种否认,只能说明离开的人不具备在北京城生存下去的能力。而留下来呢?在留下来的人当中,有多少人不过是浮萍,终究要离开。
      北京城的色彩就像它那些古老建筑的色彩——宫廷红。那是一种沉稳大气、热情而不张扬的红,一种宠辱不惊,云淡风轻,久经沧桑,淡泊名利的红。这红又似火,火一样炙热的梦想,火一样奔腾的爱恨,火一样激烈的碰撞。
      霓虹灯下的这座城市,充满一种巨大魅惑力的美。千万人夜里在这片土地沉睡,这是一片庞大的土地,这是许多人寻梦的土地,这是更多人带着梦想破灭的伤痛离开的土地,这是让人爱到心坎里也恨到骨头里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藏龙卧虎。一种谨严而有效的力量让人们按照既定的秩序和平共处。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全中国文化和政治的中心,风云迭涌之地。那些从历史演义书中读到的人物和故事,仿佛离我们很远,而在这里,他们却栩栩如生,他们的事迹也将成为后代人读到的历史或者演义。帝王将相,共演时代的大戏。
      循着报纸上给的地址,新洋找到了那家自称能给员工“十万年薪”的公司。那家公司有宽广的场地,宽阔的大厅至少有三百平方米,大厅正中是假石,假石四周流水潺潺,让人置身山泉流淌之中。走进大厅,服务台的女宾笑晏晏地走过来询问,“你找哪一位?”
      “哦,我来找工作,”新洋扬了扬手中的报纸。
      “那你先登记一下,”她笑着说,拿出一张表格让她填。
      新洋埋头看了看,提笔写了起来,表格上问到意向的部门,其中列出了许多部门,仿佛是一家极其庞大的公司。“外联部”这三个字涌进她的眼球,“不会是销售产品到外国吧?”她毫不犹豫地勾选了。
      填表格的间隙,转过身去看后面进来的几个求职者的学历,初中、高中而已,间或有一、两个是大学生,从她们新鲜而好奇的脸上,可以看到和新洋一样的神情,显现着初来乍到、涉世未深。
      “你们跟我来,”随着另一个高高个头员工的带领,新洋穿过大厅,路过的地方有许多小房间,里面一律是文件和电话机,每台办公桌上的人都在拿着电话机,翻动着文件,不停地打电话,最后走进一间像放映厅一样的房间,里面摆放着许多把椅子。
      新洋翻动着桌面上的宣传图册,里面是各种纪念品或礼品的图片。那家公司的员工穿着黑色的西服正装,来来往往穿梭的几乎是年轻女员工,给人一种进入女儿国的错觉。面试她们的是年近三十的女子,她画着淡妆,看不出皮肤的本来肤色,但从轮廓看去,称得上是美女。
      “我们公司提供免费的饭食以及良好的工作环境,一旦正式录用,还给每个员工提供住宿。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没有底薪,以工作业绩来发放工资。正式录用后的底薪,由公司总裁和你谈。”画淡妆的女员工像录音机一样把这段话播了一遍。
      新洋开始纳闷,“为什么这家公司不考虑我会做什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可能是试用期没有底薪,而所谓的工作业绩又不知道会是什么的缘故吧?”
      “能具体介绍你们公司的营利途径以及我要进行的工作吗?”新洋问道。
      “这些情况在公司同意试用你后,总裁会在新员工的欢迎晚会上加以说明。今天下午五点钟之前,将会通知你是否被录用。”
      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后,新洋心里舒坦了,好像知道在某一时刻得到一个结果会让人心里舒坦。
      傍晚时分,新洋的父亲打电话告诉她,她应聘的公司打了他的电话,确认身份无误。稍后,新洋接到了试用录取通知。
      公司用了半天的时间给他们上了培训课程,介绍了北京奥运钞一日一价的盛况,介绍了枣红一角的天价,介绍了电话营销的技巧。上完培训课后,新洋想要离开这家不明不白的公司。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独特的找工作经历,不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吗?”于是她的好奇心升得如同丈八和尚,大有一番“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勇敢。
      当天傍晚,公司里的放映厅灯火通明,音乐嘹亮。所有员工齐聚一堂,偌大的放映厅人头攒动。公司总裁带领中级领导踏着国歌依序入坐,向全体员工致辞:“各位中级领导,各位辛勤工作在一线的员工,你们辛苦了!”新洋和众人狂欢般鼓掌。“我们公司是百年老店,有着悠久的历史,为了发扬公司良好的传统,将我们百年老店做到更大、更强,我们要齐心协力、团结奋斗!”
      新洋对着大屏幕看去,公司总裁是个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方脸,偏黑,看上去稳重、敦厚。
      接下去,公司的执行总裁开始发言:“你们相信梦想吗?百年的历史铸就今日的辉煌!去年,公司实现了两亿的营业业绩,今年让我们一起为三亿的营业业绩而奋斗!我们公司给每个员工优厚的提成,月工作业绩达五千元的,可以提成百分之三十;月工作业绩达一万元,可以提成百分之四十;工作业绩在一万至三万中间,可以提成百分之五十。年终业绩前三名,将获得普吉岛情侣双飞十日游!”底下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执行总裁三十多岁,中年女性,说话铿锵有力,“今年我们公司还特别推出了一款特惠产品,就是这款八十七神仙卷画轴。《八十七神仙卷》是堪与《富春山居图》媲美的画作,其作品由徐悲鸿发掘,线条细腻流畅。这巨幅画作全国仅发行999幅,每幅都有编号,珍藏后升值潜力巨大。这限量版的画作在我们公司的内部发售价是99万,给成功售出的员工提成是七成!天哪,七成,也就是六十八万。六十八万,这辈子,就不用再干活了,房子、车子都有了,梦想实现了!”她的嗓音越来越高,情绪越来越激昂,整个会场都沸腾起来。
      新洋一下子被吸引进去,“啊,只要卖出了这款产品,能减少我多少年的努力啊!”她心潮澎湃,接下来的发言都没有听清。
      一个脸宽宽的女孩子,看上去脾气很和缓,给人一种无害的表情。“去年,我销售了我们公司的特惠产品,公司给了我允诺的提成,还给了我普吉岛情侣双飞游的奖励。我把机会给了一辈子没有坐过飞机的父母,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能出国旅游!”
      发言人一边说着,镜头上清晰地放出两行清澈的泪水从胖胖的脸上滑落的特写镜头。“我把提成的钱,拿出来给爸爸妈妈盖了一幢崭新楼房,又给弟弟娶了房漂亮媳妇。我的梦想就是给家人幸福,我做到了!你们能做到吗?”
      “能!”众人激情饱满地回答。
      “大声点!给我更自信的回答!”
      “能!”屋顶都要被这昂扬高声冲开一个大窟窿。
      “棒,很棒,非常棒!”主持人回应说。她很高,也很年轻,面容娇好。
      回到住宿的地方,新洋兴奋得睡不着觉,每天厌烦的地铁轰鸣声也消失不见了。
      北京春天的清晨寒冷得地面上泛出一层层冷雾,河面上凝结着的冰层几乎有小指一个指节那么厚,新洋刚哈出的气在空气中凝成一个个细小的水珠。她却不觉得冷,在公交站台上有许多像她一样在寒风中坚守着的青年。整个北京城还在熟睡,这些北漂青年早已醒来,开始新的一天的拼搏。在这群青年中,有许多人会成为他人梦想的肥料,能在实现自己梦想的同时也让他人实现梦想的却是极少数人。
      正如新洋的推测,公司让员工做的工作就是电话营销,每天坐在电话机前不间断地打电话,漫天撒网。
      起初出售的商品是人民币礼品。将仍在发行中的人民币按照编号整理出来,比如“四连号”、“五连号”、“十连号”、“豹子头”。然后进行包装美化,以高出人民币面额数倍的价格卖出。
      “喂,”新洋按照公司拟好的台词说着对产品的介绍,许多人接到电话就粗暴地挂断,新洋这辈子没受过那样粗鲁无礼的对待。
      “喂,你好。”电话线那头终于有了回应,新洋抓紧时间,介绍道:“我们公司是百年老店,现在推出一款第四套人民币同号面值币,你购买后,数年时间一定会升值几倍。这款产品,我们公司限量发行,购买后还可以获得一支由景德镇烧制的青花瓷钢笔一支!这支钢笔的烧制成功率在百分之十以下,很有收藏价值。”
      “你是刚到北京的吧?”电话线那头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问着。
      “是的,”新洋愣了下。
      “你知道出售正在流通中的人民币是犯法的吗?”那是一个沉稳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但语气却充满着威严。
      “我,我不知道,”新洋尽管读过许多书,但是不了解法律,并且公司介绍产品时已经说过,这个产品经许多部门许可发行。
      “不得买卖正在流通中的人民币,”她继续说着,“这是法律明文禁止的。你现在的出售行为是违法行为。”
      “可是大家都在做呀,电视上也播放过这类产品的销售广告。”
      “那也是与法律不相符合的。小姑娘,我好心提醒你,别为了钱,进入别人精心布下的圈套,最后连进了监狱都没明白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声音给新洋一种可信的感觉,那种坦然而镇定的威严感。
      回想公司里的种种宣传,新洋也生出了疑惑,“大姐,你给具体点,给我说明白吗?”
      “看来你已经起了疑心,不是长期经惯了这事的人。我今天就权当做好人好事吧,”她的口气和缓了下来,“你知道制作人民币礼品的危害有多大吗?”
      “不,不知道,”新洋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礼品会导致的不良社会后果。
      “拿你刚才介绍的同号面值币来说,从一百、五十到二十、十元、五元、二元、一元,所有的面值金额不足两百元,而售出价六百六十元。同样是人民币,购买力相同,而制作成礼品的人民币耗费了三倍以上的人民币来购买。”
      新洋彻底瘫在椅子上,一夜暴富梦像空气中无限膨胀的泡沫,“嘭”地爆炸了。她急忙收拾好早上带来的午餐饭盒,像躲避瘟神一样溜出了那看似富丽堂皇的公司。
      新洋仓皇地走在街上,看着繁华的街道,化为小黑点般模糊的汽车,觉得天地大得无边无际,而自己却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尘。
      周末清早起来,新洋睁开眼一看,床位上的被子扭得和蛇一样,人人都起床,各干各的去了。
      “都走了吗?”新洋朝着天花板喊了声。
      “新洋,我在,”考研女彤梅拉开帘子,露出脑袋向上铺的新洋说。
      “哦,知道了。就咱俩在。”
      “你起床了吗?打算干啥去?”新洋掀开彤梅床铺那拉着的帘子,钻进头去。
      一个俊俏的小伙子的视频图像出现在彤梅的□□对话中。长眉,大眼,高挺鼻子,方唇,方脸,一个标准的北方汉子。
      “呵呵,真帅!谁呀?每天听到你在下铺噼噼啪啪地敲电脑,还以为你正在写什么作品呢!原来……
      “你想到哪里去了?只是网友!”彤梅低下头去,羞红着脸。
      “网恋?”新洋很惊讶地看着彤梅那两颊的绯红,“都什么时代了!”
      “聊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没见面。”
      “很久是多久?不会是一年半载吧?”
      “不止。两年多了!”
      “啊,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两年多?这什么速度?怎么不见面呢?”
      彤梅绯红的脸颊顿时变得苍白。新洋看着她的脸,清晰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带着一种孩子般的澄清眼神,配上她那苹果似的娃娃脸,就算称不上美人,也算得上中等长相。
      “哦,那样纯美的恋爱也是人生的一种回忆!”新洋转过话题说,“怎么?难道今天就对着电脑里的帅哥头像过一整天?”
      “哦,不是的。过几天,考研的成绩就要公布了,到时候准备面试和复试得花点时间,我想辞去工作,专心备战。”彤梅充满憧憬地说。
      “那你今天去辞职?”新洋紧跟着问。
      “不,不是的,我之前去邮票市场买了几十版‘丝绸’,现在我想去变现,作为辞职后的生活费。”
      “我不懂这。”
      “就是邮票交易。邮票和股票、有价证券、基金类似,它是一种同时具备收藏与流通功能的物品,是投资的一种载体。前两年‘丝绸’开售的时候,我按面值买了这些。”彤梅拿出一大叠精美的邮票。
      “真不错,很精致。”
      “今天我进入邮市的交易网站,挂了帖子出售,已经有了回应,我过会儿就去邮市交割。”
      “那我能和你一起去邮市看看吗?”新洋问道。
      “我正想你抽空陪我一起去呢!”难得一笑的彤梅露出了笑容。
      “那我洗漱完后,在北京大学西门对面的早餐铺等你一起用餐,”新洋说道。
      “不,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你吃饱饭,到公交站台打我电话,我随后就到。”
      新洋坐在干净整洁的餐厅里,新鲜的豆浆、蹦脆的油条、滚烫的白米稀饭和一整笼包子摆放在她面前。“人是铁,饭是钢”、“得食者昌”、“能吃是福”是家中长辈口口念叨的话,早已融入了她的骨髓。人生如有痛苦的话,饥饿是人生最基本的痛苦吧!一腹之饱尚且不可得,何谈其它?
      新洋骨碌碌地瞅着洁白的墙壁,望着冒着热气的白米稀饭,心满意足地啜着。在这颇为落魄的春天的早晨,早餐店外叫不出名字来的树上,一大群乌鸦聒噪不休。走出门来,打了个寒噤,公交站台上零零星星站着几个候车的学生。“北京大学”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在春日的阳光下跳跃着光采。檐牙高啄的木制屋脊向着高空斜刺着,仿佛凤凰沉重的躯体在高昂的头带领下要向渺茫的天空飞去。
      “喂,新洋,你等很久了吗?怎么不拨响我电话?”彤梅深深浅浅地走过来。
      看着彤梅那一脚深、一脚浅的步伐,新洋恍然明白长达两年的“柏拉图式网恋”为何存在。有一种步伐,让你不敢向爱迈进,一步都迈不出,永远停留在最初的相遇。
      人头攒动的邮市里形态各异的商品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新洋大呼小叫,忽然伸出手去,指着那种龙腾的纪念钞问:“那是奥运纪念钞吗?”
      “不是,那是生肖纪念钞。双联、三连张大多是臆造出来的,没多少收藏价值,”彤梅冷静地说,“进这个收藏行业,大多是遭个劫,摔个跟头。真正靠这行生存的人极少,而那些看透了热闹的人又会退出。”
      新洋看着彤梅淡淡的神情,心里涌出一种“藏龙卧虎”的感叹,又生出一种对平凡而渺小的自己的同情。
      “赚了多少?”彤梅与一个老年妇人交谈结束后,新洋迎上去问,话刚出口,她连忙意识到这类好奇是不应该有的。
      “没多大赚头,一、两年也才三、五千的差价,”叹着气的彤梅边摇头边说。
      “三、五千?”
      “嗯,”新洋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
      “不错啦!这才多久就涨了那么多!”
      “这算什么呢,小打小闹。在北京这经济飞跃发展的地方,这实在是保本,”彤梅咽了口唾沫说,“每年的房价都以超乎想象的价格飙升。假如将所挣的钱转化为房产面积的话,甚至亏了。只是在北京立足,拥有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谈何容易!”
      “是哦,”新洋低声附和着。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无边无际的沉默。这种像铁一样结实而漆黑的沉默压得她俩都喘不上气来。
      新洋的脚踝被刀割似的,有根筋像锯一样拉扯着。她咬咬牙,捂紧了单薄的棉袄,这个寒冷的首都,风寒得像一把把刀,露出了哪里,就割着了那里。
      左侧的高楼灯光明亮,各式各样的轿车停放在门前空地上,新洋扯出报纸垫着,坐在围着观赏树的水泥墩子上,掏出刚买的英文杂志,叽里呱啦地读起来。她一边读着,一边瞅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离面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她起身向面试的地点走去。那里位于荣国府、宁国府古老楼阁附近,在一所高校的旧校址里面,是一所国际高中的办公地点。
      那是一套二室一厅的办公场所,一间是领导办公室,一间是员工办公室,中间是大厅。接受新洋面试的是那所学校的招聘负责人。这是只有老板和员工,而没有中层领导的机构。
      负责人四十岁上下,他仿佛从睡梦中醒来,惺松着眼,又好像从战场下来,疲惫不堪,整个身子像陀螺一样蜷缩在沙发里。沙发背后的墙上是一幅字画,水墨丹青的山水画。他有气无力地翻看新洋的简历,懒洋洋地问:“你说的北京大学东方文学进修是怎么一回事?”
      新洋简单地说了北京大学东方文学进修的情况,那是季羡林老前辈开创的东方文学基业每年一次的暑期培训,面向全国高校中对东方文学有浓厚兴趣的研究生和教师。那次培训,用负责人的话说,像工商、金融、管理等专业的进修,进修的学生要交数万到数十万学费,每年都人满为患,教室里塞不下去,而我们东方文学的培训,不收任何费用,还提供饭卡补贴以及北京大学免费共享的图书资源,依然是招不满人。那期培训班的负责人年纪五十岁上下,穿着像农家妇女一样的粗陋衣服,兢兢业业地为参加进修的学生提供便利。在那个培训班里,新洋看到了许多怀揣着文学梦想的青年,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坚守着文学这一片精神领地。
      新洋云淡风轻地举着几个任课教授的名字,那负责人细眯的眼睛放出一股亮光。
      “我们教育集团正在努力和北京大学洽谈一个跨国培训的项目。北京大学的领导很谨慎。”他试探性地问着。
      “或许他觉得我能为他与北京大学发展友好信任的合作关系做点什么,”新洋想着,“可是那些名教授们的学生多如牛毛,我不过如同过江之鲫,和他们没有任何私交。该怎么办呢?举着他们的大旗?”她转念一想,“这样的领导,不看重个人的工作能力,而是从人际关系的用处出发,不可能大有作为吧!良禽择木而栖,良士择主而依!”
      人无何求的时候,大抵是坦然的。新洋放下了心底的担忧,自曾经的教学经历到对于教育发展的看法以及跨国中学生教育的前景,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跨国中学生教育的培养面向的是即将进入以美国为主的发达国家的大学进行学习的学生,这类学生不必经过中国教育体制内的高考,也不必针对中国教育体制的高考进行学习。其学习内容具有自主性和灵活性,这一方面解放了高考体制下学生的学习,另一方面为学生的全面发展开辟了可能性。这种教育模式面向的是那些为出国做准备的学生,这类学生具有的共同特点是:家庭有雄厚的财力,并且开明。概括而言,这种教育是一种贵族式教育。总的来说,大多数把孩子送进此类学校的开明家庭并不是把孩子培育成外国公民,而是希望他们通过去外国留学的方式学到更多有益于中国的知识。而对本国国情的漠视,是未来的一种硬伤。”
      他饶有兴味地听着新洋的宏篇大论,“那你认为中学生跨国教育应该怎么做?”
      新洋静静地停了下来,“应该怎么去解决呢?”
      负责人直起身子坐起来,向新洋前倾,睁大眼直视着她。
      新洋轻抒口气,慢慢地说:“大多数跨国教育,或称国际教育的学校都从经济效益角度着眼,而不是从培养于国于民有利的人才着眼,急功近利的心态比较明显。对于中国历史、文化的忽视,可以从扩大课外阅读量的方式解决,而对于各阶层生活方式的隔阂,则需要做教育的人怀有一颗良善之心,用优惠政策吸纳部分品学兼优的贫困生入校就读。”
      “这是一个很好的创想,”他笑着说,“以后教育事业日益壮大后,我会致力于慈善。”
      “他把这说成慈善,并没有看到成绩优异的贫困学生可能给他的学生带来的良好转变。一个穷学生足以让三个以上爱攀比的富学生减少奢糜之习,而三个富学生习气的转变足以影响一群同类人,从而将一个贵族情怀的学校转变成平民生活姿态的学校。”新洋在心里摇了摇头。
      “你此行来北京,是为投身于教育,从事教师职业而来吗?”他狐疑地看着她。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新洋心里想着,“但是这不是老板想听到的,不是每个人都是拿破仑。”
      “嗯,是的,”她低声说。
      “那到我这里上班,你要求多少薪水?”
      “啊?”新洋对这单刀直入的一问发出一声惊叹。这声惊叹给老板的感觉是她没有打算到这里上班,或者她没有想过上班所要求的薪水。
      事实却并非如此。新洋渴望在这个庞大的首都找到一份工作,渴望在这样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城市生活,渴望成为一群最优秀的人才聚集地里的一份子。
      她大学毕业后直接回家乡当了公立学校的老师,现在研究生毕业,才是第一次正式求职。她没有仔细想过个人薪水问题。说得太多,她怕被回绝;说得太少,她没法在这个城市生活。刚才的无所求,完全出于不自信。当找到工作变得可能时,她无所畏惧的气焰一下子低沉下去。
      她说不出那个数字。
      老板静等了数分钟,最后让她回去等消息。
      尽管很少经历找工作的面试,但是她知道等消息就是没有下文的一种委婉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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