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寄余生长》九千税

5、第五章

　　席家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席瑜宛的大哥席瑜瑾，大嫂司雅静，大姐席瑜容。她病了后，她的婆婆怕她是想家了，特地给席家递了信，席家回信说要过来。
　　大姐席瑜容早席瑜宛一年嫁给户部尚书的长子，席家收到信时她恰好回家探亲，听了消息就要一同过来。

　　来尤家的路上，席瑜容问同坐马车的大哥席瑜瑾，“前几日府上的太太到尤府做客，看见宛儿还是好好的，回去还同我夸宛儿处事越发周到细致，让我多同她学一学，怎么突然就病了？”
　　席瑜瑾眉头微敛没有说话，不知是在想什么。
　　一旁的司雅静替他回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宛儿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样的事落在谁身上都是天大的打击……一来伤心，二来辛苦，定然是累出病的。”
　　“尤府真是……”席瑜容生气道，“那么大的一个家，其他人都是死的吗，宛儿都那样了，还要她来主持，那么多太太奶奶就干看着，让她一个人伤心劳累？”
　　“家家都有自己的经，宛儿嫁进去了，名义上是嫡长孙的嫡妻，握着相府管家的大权，风光无限，实则上头一溜的长辈，处处都是限制，事情哪里由得她呢？难为她多方考虑处事周全，也不知是受了怎样的磋磨，才磨出这样的性子和本事。”司雅静劝归劝，心里到底看不下尤家的做法，也觉得这件事有些太欺负人。
　　席瑜容越想越不明白，“我也一直好奇，宛儿并不是要强的性子，嫂嫂你也是知道她的，还是姑娘的时候让她学着管家，一概不理会。也不知在尤家受了什么刺激，如今竟然管起家来了。我上一次见她问了，她也不说，我实在担心她是受了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委屈。”
　　司雅静摇头，“要说委屈，倒也不太像是委屈。谁不知道，正是因为宛儿能干，尤家最喜她，疼亲孙女亲女儿也比不上那样的疼，宛儿也没有说过什么怨言。依我看，这次久病不好，会不会是之前府里乱糟糟的，冲撞了什么？”
　　席瑜容也拿不准，看了眼席瑜瑾，“要不这次寻个机会带宛儿出来走一走，散散心，若是能接回家住几天就更好了。大哥你看如何？”

　　席瑜瑾正好有些话不方便在尤府说，这个提议正合他的心意，不过想到这个妹妹身子骨一向不怎么好，就说，“也得看看宛儿的病重不重，她的身体要紧。”
　　席瑜容道，“这是自然。”

　　三人见过尤府老太太、大太太，给老太太请了安，得了老太太的话，让他们来和嘉院说话，又安排了住处，让多住几天，陪着席瑜宛多说说体己话，有母家的亲人陪着，这病说不定很快就能好了。
　　姊妹妯娌之间凑在一起无非家长里短，询问身体，席瑜瑾一直等到司雅静和席瑜容去换衣裳，才有机会和席瑜宛独处。

　　在席瑜容和司雅静眼里，席瑜宛还是那个娇娇弱弱温温柔柔的宛儿，可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妹早已不是当年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
　　这两年来，他很多次差点把席瑜宛当成是一个精明能干、看的长远的弟弟，而不是嫁出去就当泼出去的水、荣辱生死都不相干的妹妹。
　　“你上次写信给我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次言官弹劾官盐贪墨案闹得极大，牵涉众多，还好有你事先提醒，父亲那里抽身得快，没被牵连，算是万幸。”
　　“爹本就是被人诬陷……”席瑜宛轻声道，“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那些想扳倒爹的人筹谋许久，这一次不成，还会计划下一次，哥哥和爹都不能掉以轻心。另外，和哥哥走的近的那些人，哥哥也该提防了。”
　　“这个我省得，妹妹放心。”他担忧地看着席瑜宛，觉得比起上一次见面，她又瘦了些，实在太单薄了，“殚精竭虑，思虑过多很是伤身，你也当注意身体，娘那边也能放心些。”

　　“我没事的，哥哥。我知道照顾自己。”席瑜宛柔柔笑着，“我那天在花园里听见相爷和钦天监的人说话，钦天监预计下半年或许有暴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钦天监都这么说了，二哥哥在江南的生意做完这一桩，劝他歇歇吧。不过依二哥哥的性子，估计不会听呢。”
　　席瑜瑾没想到这个妹妹随便偷听都能听见这么重磅的消息。
　　可仔细琢磨，又觉得并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是相爷府，在哪里撞见相爷和他那些卿客都有可能，何况还有来往的各路官员，消息是相当灵通的。
　　“这个我的确劝不动，不过我可以请父亲劝一劝，再不济，他家里那个河东狮，肯定能治住他。”
　　席瑜宛乐的不行，“二嫂嫂要是知道你这么说她，可要和你急了。”
　　席瑜瑾冲她眨眼睛，“我也就敢和你这么说说。”

　　看到最疼爱自己的亲大哥这样完好无损地和她坐在一块儿说话打趣，没有变成冷冰冰躺在破草席里、再也无法给她任何回应的尸体，席瑜宛的心里柔软温暖极了。

　　“哦对了，哥哥，我向你问一个人。”席瑜宛想到一件事，“原金陵徐家，现任浙江巡抚徐朗家里，你可有交往？”
　　席瑜瑾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么远的官，不过还是仔细想了想，“以前求学时，和他家小字辈的大公子徐子然见过一两面。宛儿问这个做什么？”
　　“他家二公子，似乎叫徐子……徐子懿，你可曾见过？”
　　席瑜瑾摇头，“未曾。”
　　“哦……”席瑜宛绕着手帕欲言又止，“这位二公子我倒是见过一次……看起来很是不凡的样子，所以才问一问哥哥是否认识。若是认识，能多走动也好，既然不认识，就罢了。”
　　“宛儿这么说了，那我以后留意着这个人。”
　　官盐贪墨大案后，席瑜瑾已经不敢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不过宛儿，有句话我讲了你可不要生气。”
　　“嗯？”席瑜宛歪着头看他，“哥哥你说。”
　　席瑜瑾见她一脸天真娇俏，似乎还和幼时在家那样不谙世事，但他清楚她的本质根本不是不谙世事，她心里的丘壑深的经常让他心惊，正因为清楚，所以才止不住心疼。
　　“宛儿你是不是……对官场的事知道的太多了？”
　　席瑜宛托着腮，笑眯眯地说，“管着这么大一个家，迎来客往的全是达官显贵，如果不懂一些官场上的事，可是不成的。哥哥关心宛儿，宛儿知道。哥哥多虑啦~”
　　是吗？
　　席瑜瑾心存疑虑。

　　这份疑惑在春闱放榜，听到一甲进士及第三人的姓名后达到顶点。
　　席瑜宛和他说过的徐家二公子徐子懿，是这一次第一甲进士及第的第二名，为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