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间[刑侦]》陈佳杏

4、Chapter 3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夏纪淮清冷的声音在回荡。

　　雪白的墙面上，投影仪的光缓慢地闪动，一张张被泡的惨白的照片自众人眼前闪过。

　　凌凛微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死者的各个角度的照片，尤其是手部的指甲特写……

　　她不禁想起曾经办过的唯一一次溺毙案，那一次死者的指缝里全是黑的。

　　“果然不一样。”

　　凌凛的声音不大，夏纪淮却听见了。

　　他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柔和，声音好像也有了温度。

　　“正常人溺水，即便是抱了必死的意志想要自杀，在不能呼吸的时候，身体条件反射的，也会想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湿地公园的人工湖并不算太深，死者沉入水底，她的手上，指缝中必定会有挣扎的痕迹。只有失去意识，指缝才会这么干净。”

　　凌凛接着他的思路往下，“这样看来，很难定性为自杀案件，她放在大石头上的那些衣服，很可能是凶手想要混淆警方视线。”

　　夏纪淮轻轻笑了笑，“这就要靠你们去查清楚了。”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陈亦宸一叠声的命令给打断了。

　　“张茂，你现在去发布尸源认领信息，就说湿地公园发现无名女尸，系自杀死亡，有任何消息务必联系市局刑侦三支队。”

　　张茂听见命令，稍微愣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队长这是不想打草惊蛇。

　　“是！”

　　张茂领了任务随即走了。

　　“王一曦，你把监控拿到网监科，请网监的同事们帮忙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被剪辑过，特别是案发前两日的。”

　　“是。”

　　“凌凛，方想，你们留在局里，随时待命。”

　　“是。”

　　“是。”

　　凌凛接到命令，开始收拾资料，准备回办公室。

　　夏纪淮在关笔记本电脑，眼角的余光一直在关注凌凛的动静。

　　等屏幕完全暗了下来，夏纪淮的手搭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合上屏幕。

　　他拿起笔记本电脑走到凌凛旁边，“都这个点了，一起去吃晚饭？”

　　凌凛有些意外。

　　她看向夏纪淮，暗想：要怎么拒绝呢？

　　陈亦宸正在看手机，听见夏纪淮的邀请，他突然站起来，啪地一下，直接把凌凛的笔记本电脑关上，递给方想，然后把其余的资料都收拢在一起，他一人全拿了，冷着脸吩咐凌凛，“到我办公室来。”

　　夏纪淮颇有些诧异，却立刻伸手拦住他，“晚饭时间，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谈。”

　　陈亦宸伸出两个指头，捏住夏纪淮的手腕，用力，然后甩向一边，“案情紧急，没空！”

　　目前没有任何有效信息，案情紧急在哪里？！

　　夏纪淮站在陈亦宸面前，丝毫不让。

　　两人僵持住了。

　　凌凛赶紧说：“夏纪淮谢谢你，不过我和方想还有活儿没做完，就先不去吃了。”

　　方想看了看陈亦宸，然后对夏纪淮说：“我家敏敏一会儿来给我送饭，她和凌凛是好闺蜜，每次都会给她带一份，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吃了，节约时间。”

　　说完，方想不等夏纪淮回应，又说：“陈队，那我和凌凛回办公室了。”

　　陈亦宸点了点头，也打算和他们一起走。

　　“你等等，”夏纪淮叫住他，“我有事找你。”

　　“你们谈，”凌凛上前，从陈亦宸手中拿过自己的东西，“我们先走了。”

　　说完，拉着方想就出了会议室。

　　夏纪淮的视线追随着凌凛和方想，等他们出去了，他慢慢走到陈亦宸面前，直视他，“你喜欢凌凛？”

　　陈亦宸没回答他，反而更靠近了一点，几乎都要挨上了，“你离凌凛远一点！”

　　夏纪淮没说话。

　　他那双能够搜寻到一切细小伤痕的眼睛，牢牢地盯住陈亦宸，似乎想要透过他的眼眸，直探入他的内心。

　　默视良久，夏纪淮忽然开口，“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我不能追她？”

　　“你不适合她！！”

　　“适合？”这个答案出乎夏纪淮的意料之外，他轻笑了一下，反问：“我哪里不适合？”

　　陈亦宸拿起桌上的手机，握在手里，紧紧捏了捏，才说：“你太冷血，太理智。”他抬起眼睫，直视夏纪淮，一字一句道：“离她远点。”

　　说完，他擦着他的肩膀，走出会议室。

　　凌凛以为夏纪淮和陈亦宸会谈很久的话，没想到他们才刚把资料放下，陈亦宸也进来了。

　　他似疾风一般扫入，像是没看见他们，直接越了过去，进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呯地一声直接关上了门。

　　凌凛和方想对视一眼，后者对她耸耸肩膀，做出了个咱们别多管闲事，还是赶紧做事吧的表情。

　　凌凛看看夏纪淮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着的办公室的门，想到陈亦宸刚刚那样，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悄悄挪到方想那里，小小声问道：“陈队这是和夏纪淮生气了吧？你说夏纪淮到咱们局才半年而已，队长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互相这么看不顺眼？”

　　方想笑了笑。

　　这件事他还真知道。

　　陈亦宸虽说比他高一届，是他的大学学长，但他们在学校里就认识，关系还很好。有一回夏纪淮来警校找陈亦宸时，他也在。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知道有这个人。

　　夏纪淮和陈亦宸两家交好，他们自幼就认识。不过夏纪淮成绩优秀，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被陈厅长挂在嘴边教育自家儿子，陈亦宸对他就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后来夏纪淮上了医科大学，离开了云画，就更少联络了。

　　直到后来，陈亦宸喜欢的女孩子，喜欢夏纪淮。

　　而夏纪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陈亦宸倒也没怎么样，年少时的好感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他现在会这样对夏纪淮，不过是因为……

　　方想看向凌凛，笑了笑，只把他们大学时的那段三角恋说给她听。

　　凌凛听完后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似是怎么也想不到，陈亦宸也能被人撬了墙角。

　　她想象不出陈亦宸失恋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她印象里唯一一次见到陈亦宸露出难过的表情，是他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并肩作战的伙伴时的哀伤模样。可凌凛也已经记不起来，那时候陈亦宸是怎么样的。

　　她只知道，自那之后，他就没再怎么笑过了。

　　方想见凌凛有些走神，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干活吧！”

　　凌凛说的没错，是真的有活儿干了。

　　尸源认领信息在云画市各大媒体上发布了之后，刑警队第二天一大早就接到了电话。

　　打电话的人叫赵静，女孩，是云画财经学院大四的学生。她看了认领信息上的消息和衣物的照片，觉得死者很像她的同学，于佳阳。

　　财经学院的小会议室里，赵静坐在会议桌旁，眼眸低垂，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自己双腿上，很安静。

　　凌凛打开小会议室的门时，清楚地看见，女孩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她想了想，先没进去，让方想倒了一杯热水过来，然后走到赵静身边，递给她。

　　“赵静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三支队的凌凛，这位是我同事，方想。你别紧张，也别害怕，这不是询问，我们只是来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赵静双手捧住杯子，温暖的感觉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安抚了她内心的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凌凛。

　　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穿着浅浅蓝色的衬衫，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系藏蓝色毛线V领背心，配着黑色的牛仔裤，脚上穿的是阿迪的白色贝壳鞋。

　　柔顺的黑色直发，长到肩膀，一侧的刘海别在耳后。

　　赵静打量她一会儿，有些疑惑地问：“你……是警察？”

　　凌凛笑着回答：“是呀。”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呵呵……那警察是什么样的？”

　　凌凛笑起来时，眉毛和眼睛都是弯弯的，像小月牙儿一样，左边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看起来可爱又可亲，把赵静心中的那点紧张也笑没了。

　　“你长得好可爱，一点儿都不像警察。”

　　说着她又看向方想。

　　赵静：“……”

　　刑警都这么年轻帅气的吗？！

　　方想在赵静的对面坐下，对她点了点头，“赵静你好，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询问调查。现在就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凌凛也在一旁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记录。

　　赵静看看凌凛，又看看方想。

　　这两位警察的年纪与自己相仿，态度也和蔼亲切，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她捧着杯子，想了想，说：“我是昨天晚上看到的消息，刚看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那张照片上的衣服，真的很像很像是我同学于佳阳的，还是我们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

　　方想问：“你们经常一起逛街？”

　　“也不算经常，都挺忙的，不过只要有空，我们就一起逛。”

　　“那你怎么记得，招认信息上的衣物，就是你同学的？”

　　“因为那衣服我当时也很喜欢，佳阳还叫我也买了，她不介意和我穿一样的，但是我不想撞衫，就没买，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但后来我觉得还是搞错了，可能就是一样的衣服呢，毕竟那也不是什么大牌子限量款。”

　　“所以你觉得是自己搞错了，死者并不是于佳阳？”

　　死者两个字，让赵静的心颤了颤，她稳了稳心神，才点了点头，“对。”

　　“原因呢？”

　　“因为于佳阳她，是绝不可能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