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间[刑侦]》陈佳杏

34、Chapter 33

　　余西元在跟着凌凛一起，被从废弃的矿洞里被救出来后，直接被警察押着，先去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确保身体无恙后，被带进了县刑警队。

　　一回生二回熟，这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经是第二次进去了。

　　和第一次一样，余西元这次的身份也是嫌疑人，只不过案件不同了——上次是凶杀案的嫌疑人，这次是拐卖。

　　拐卖少女。

　　他可真是太出息了！

　　余西元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在矿洞里的那个女孩的名字，他都是从警察的问话里才知道的——杨昕。

　　原来她叫杨昕，曾经来过青芒村的支教老师。

　　余西元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

　　青芒村每年都会来很多的支教老师，他几乎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谁来过，谁又走了。

　　除了凌凛。

　　她来的第一天，他就抱了她。

　　两次。

　　两次都只是意外，可那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这样近。后来她经常给他做好吃的，还帮他打跑了村里的小混混。余西元起初只以为她学过跆拳道，现在才知道，她是警察，所以才有那样好的身手。

　　在知道凌凛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余西元失望至极。

　　既然是警察，那么来青芒村做什么？

　　他曾经一度以为她是为了缅怀她的男友来的，是为了他的这颗心，可是从警察的问话中，余西元拼凑出了整件事的轮廓。

　　凌凛来青芒村，是为了拐卖少女案。

　　有好几位曾经在青芒村支教过的女大学生，回去后或失踪，或死亡。警察都因为没有证据，而将这些案件搁置，成为了悬案。

　　凌凛就是为了她们而来。

　　如果不是亲眼在矿洞里看到杨昕，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任凭警察说破了嘴皮，余西元也不会相信，自己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的平静的小村庄，会是藏匿拐卖少女的大本营。

　　就算是亲眼所见，余西元也很难接受，毕竟他没有亲眼所见村里的人抓了她们过来，然后将她们关进矿洞。

　　他不认识什么黄波，也压根儿不知道这些支教老师的事。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经受了无数次的审问，同样的笔录做了好几遍，关了一天一夜，余西元终于又被放出来了。

　　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凌凛。

　　余西元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就算凌凛再特别，可她这样明确地拒绝了他，他为何还要这样上赶子去缠着她？他都不像他了。

　　只是被关在审讯室的这一天一夜里，和她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余西元的心里特别的慌，特别的想她。

　　只要想到如果他不去找她，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就这样和她永远的分开了，他的心里就像是有无数的小针在戳着心尖上的那一点柔软。

　　尖锐地疼。

　　他看到她的手机里关于赵俞的内容，有关于她隐瞒的警察的身份，在强烈的想要见到她的这种心情下，都可以忽略不计。

　　曾经余西元还愤恨地想过，凌凛并不喜欢他，她是为了赵俞的心脏而来。然而事实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桩拐卖案，凌凛根本不会来青芒村，她可能永远不会让他知道赵俞，和她的存在。

　　想到这些，余西元就心慌。

　　他恨不能她不是为了案子，她就是为了赵俞的心脏而来，就算她惦念着这颗不属于他的心脏都好，只有这样，她才会留在他身边。

　　只有看到她了，她就在自己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心才能渐渐安定下来。

　　“在我面前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到别人那里就怂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余西元手撑在病房内玄关的墙壁上，阻挡了凌凛的去路。

　　凌凛立刻转身往另一边走，谁知他已经察觉，立刻又挡住了她另一边的去路，就这样把她圈在自己和墙的中间。

　　余西元到得早，凌凛与辛恺的谈话，他一字不落地全都听了去。他原本不想过去打扰他们，但后来越听越觉得辛恺过分。

　　而凌凛，平日里在他面前厉害得不行的样子，现在就站在那里任由他说，像只被揪住后颈的小猫，乖巧得让人想要顺毛。

　　余西元忍不了了！

　　他上前拽开凌凛，也做好了会被她嫌弃的准备。毕竟她一直也都不怎么待见他。

　　果然，凌凛隐隐显露出不耐烦，“余西元，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在这里说这些。请你回学校去，好好学习好不好？”

　　“好。”

　　凌凛正微诧他答应得这么快，就听见他声音又低了几分，“可是……我刚来你就赶我走，我这么不受你待见？”

　　“西元！”

　　凌凛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突然病房外有人叫余西元的名字。

　　余西元和凌凛同时转头。

　　一位年近五旬的大叔站在门口。他长着国字脸，单眼皮。眉毛有些淡，眼睛却很有神，鼻相也端正，很是老实憨厚的模样。

　　凌凛正在想这位是谁？就听见余西元说：“爸，你先下去等我。”

　　爸？

　　凌凛第一时间就是把余西元困在她两侧的手推开。

　　余勇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对余西元点点头，又对凌凛略带腼腆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那是你爸爸？余勇？”

　　“觉得意外？我和我爸长得不像。”

　　余西元确实长得和余勇不像。

　　余西元气质很干净，五官精致，不用包装就能随时出道，他完全不像是偏远小村里的孩子。

　　余勇就不一样了，他身上有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的质朴，但这和凌凛想象中的余勇太不一样了。

　　她在青芒村听了不少他的事，知道他能吃苦，勤劳，也能赚钱，长途货运司机，常年累月地在外跑车，应该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万分活跃的人，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副老实憨厚，呐呐不善言辞的模样。

　　凌凛：“你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下午。”

　　“你爸…没说你什么吧？”

　　余勇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想来也不会骂余西元。

　　“你是在关心我？”余西元见凌凛神情微恼，立刻道：“没有，我爸从来没有骂过我。就问我怎么会到矿洞那里去。还让我别去了，那里废弃好久了，太危险。”

　　余西元边回答凌凛的问题，边又拉着她的手，把她送上病床，“想问什么尽管问，我又不急着走。”

　　凌凛刚挨到床边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言语间的语气太温柔，凌凛招架不住。

　　“余西元，跟你爸爸回去，好好学习。今天也不是周末，你这样总旷课，就更跟不上了。”

　　凌凛做了好要费一番唇舌说服他去学习的准备，连说词都准备好了，谁知余西元犹豫了一下，却道：“好。那你休息，我会再来看你。”

　　她能很明显地看出他的不舍，本以为他会磨蹭一番，谁知给她把被子盖好，就这样走了。

　　这样就走了？

　　凌凛微微愣了愣，不明白他的态度怎么180°大转弯，现在这样好说话的？

　　等到下午，凌凛又去了杨昕那里。

　　辛恺不在，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凌凛进去的时候，杨昕正靠坐在病床上，什么事也没干，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专注地盯着床尾某处。

　　凌凛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就这样在她旁边坐了很久，到窗外天色微微变暗，她才起身离开。

　　从进来到离开，凌凛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看过辛恺手机上的小视频，知道原来的杨昕是怎么样活泼自信的女孩子，她现在这个样子，凌凛真的什么劝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她非常想把犯人捉拿归案。

　　凌凛在医院又住了五天，这五天余西元统共来了四次。

　　如果不是云画离青芒村太远，凌凛估计他可能每天都会来。

　　这几日在医院里，余西元一反常态，不再像原来那样想方设法地靠近她，像原来那样每一句话都明示暗示地想要让她承认他们的关系。

　　这几日他来了以后就很安静地守在她床边看书，做题。

　　不过余西元看着是在学习，可要是凌凛稍微动一动，他马上就能察觉到。于是他的全副注意力就又落在凌凛身上——张罗她喝水，吃水果，是不是饿了？还是冷了？

　　如果凌凛要劝他别来了，好好学习，他立刻就拿练习册上的题目问她，等凌凛讲解完后，他就坐在床边椅子上，单手撑着床边的柜子，歪着脑袋认真解题。

　　这个时候，凌凛又不忍心打扰他。

　　五日之后，凌凛出院了。

　　她出院的时候没有通知余西元，也从来都没有透露过她的家庭住址。

　　在最后要离开病房的之前，凌凛不知为何，又回了头。

　　病房内，一名护士正在把床尾写了她名字的铭牌撤掉，另一位护士正在整理病床边的吊瓶架，把她打过吊针，还没有来得及拿掉的空瓶取下来。

　　看着她们的动作，凌凛的眼前莫名就浮现出，余西元在帮她把床头摇高，给她往背上垫靠枕的画面，还有他坐在床边耐心地给她削成一段一段苹果皮的苹果。

　　护士们收拾完东西鱼贯而出，随手就把门关上了。

　　凌凛眼前的，关于在这个病房里的所有画面戛然而止。

　　那…就这样吧，再见。

　　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