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西门吹小雪

8、第八章 毛港

　　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说它大，因为圈子小，圈子才八岁，步子小，心灵小，看什么都好奇，都和自己做一番比较，这一比较校园就大了。长大了，校园自然就变小了，原来的跑一圈，很长，很远，现在稍微跨着大步，一圈分分钟就走完。
　　张小凤说他的步子大，圈子不信，和他比赛，他们围着校园跑了一圈，经过四年级门口时，把学长们玩游戏用的鞋子踢走了，导致选手投掷鞋的时候没有了好位置。张小凤惹祸上身，被学长们追到教室。
　　追到教室，张小凤和圈子停下。教室是避风港，他们没地去。他们以为教室是安全的，教室的确是安全的。暂时的。学长们也懂得江湖的规矩，撂下话，放学后操场见。
　　张小凤吓傻了。整个下午心神不宁，曲曲一只鞋，他又要赔上两张脸。有时候，张小凤在想，不就两张脸吗，不要了，拿去吧。要是真有这么容易事情到好办了。偏偏张小凤踩得是校园风云人物毛港的鞋。
　　毛港在校园里是有头有脸的人，长相一般，好斗，属藏獒的。常年都是板寸头，脑袋上有一块没毛，相传是毛港当年跟七个人对打，留下的印记。毛港以一打七，虽败犹荣。虽说败了，仅仅是头上有伤疤。也有人说，没有败，毛港把其中一个人鼻骨都打断了。众说纷纭，渐渐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传的越来越邪乎。
　　再厉害的人，见了他，听了故事，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让出三分良田。毛港自那次打架以后就再也没打过架，不是金盆洗手了。是因为人都有共性，喜欢听信传言。传言就像一支神笔，把毛港描写的神乎其神。
　　这样毛港没了对手，曲高和寡，世上难逢敌手。生活没了情趣。张小凤和圈子像两只蜜蜂嗡嗡的飞到了毛港的地盘，在他鞋上蛰了一下，毛港的鞋代表了毛港的脸，等于在毛港的脸上蛰了一把。鞋等于脸，那么问题严重了，张小凤不仅踩到了鞋，还踩到了脸。
　　放学铃声响起，张小凤和圈子无动于衷。圈子心生一计，跑吧。想法刚出，他就打消了。毛港一干人等早就堵在了门口。毛港有范，进来后，不说一句话，两只手从一进门就插进口袋。毛港的裤子与他的身份不匹配，裤子起毛了，都是球球。膝盖的地方突出一大块，布料质量太差，缩水，与身份不匹配，鼻涕时不时流出来，与身份不匹配，着重要讲的就是毛港的鞋。
　　毛港的鞋没什么特色，没什么特色就是特色，这是在毛港的脚上。是一双布鞋，黑色的，掉色，成了灰色。鞋面有些脏，沾着干泥。干泥不是平时吹吹打打就能洗掉，这种干泥镶嵌在了鞋面的缝隙里，与身份不匹配。
　　种种迹象表明，毛港是低调的，不听传说，真不知道他是校园扛把子。毛港有两个打手，瘦猴和二毛。瘦猴，颧骨高，人笨，畏畏缩缩。二毛，人精，心狠，看着不是善茬。瘦猴站的远，二毛站的近，随时等毛港发号命令。
　　毛港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看了一眼圈子和张小凤，转身走了。二毛会意，揪着张小凤的领子往教室外拖。瘦猴，没有领悟到老大的旨意，也跟着走了出去。他走的快，走在了毛港的前面。
　　毛港一脚踢到了瘦猴的屁股上，瘦猴一个趔趄，匍匐着跑了好几米远才刹住脚。
　　没长眼啊你，跟我那么长时间，还是他妈笨的要死，滚一边去。你要能有二毛一半的脑子我就省心了。
　　瘦猴受了教育，愣在一边，等毛港和二毛走后，才小心翼翼地跟着。张小凤被拉出教室，圈子没跟着，身上哆嗦。没人把圈子拉出来，这表明这件事跟圈子没关系。
　　圈子期初也这么认为，但毕竟踩鞋这件事是两个人一块去的，至于毛港等人为什么没有把他也拉走，他在座位上一直也想不通。直到瘦猴飞跑着过来把他拉走，他才知道，是忘了。
　　到操场也没打起来。李大花把打架的事告诉了校长。校长侯奎生五大三粗，气哄哄的到操场，一把揪住毛港的头发。
　　你就是毛港是吧。侯奎生拽着毛港的头发转了一圈，毛港龇牙咧嘴扶着侯奎生的手，他生怕这熊掌般的大手把一绺头发薅下来。圈子数了，转了五圈。毛港晕了，没站直，坐在了地上。瘦猴和二毛也没有幸免。
　　二毛的脸被侯奎生左右夹击，打了十几下。鼻子也出血了。脸，肿的很快。可能两边用力不同，所以肿的并不匀称。一边高，一边低，相当不美观。
　　瘦猴，确实很瘦。颧骨高，侯奎生一巴掌下去，手被硌着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甩了好几下手，好像打的不是脸，是生铁。
　　侯奎生心中的怒气没有完全消散，瘦猴以为他解脱了。巴掌打完后，侯奎生厉声吼道：转身。
　　瘦猴转了身。感觉屁股像是被大炮捅了一样，瘦猴直接顺着地面，爬了两米远，嘴唇磨破了，血和土混在了一块。瘦猴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很伤心。
　　侯奎生不管你伤心不伤心，反正不打你，他心里伤心。张小凤和圈子刚入学，个子小，也瘦。要是侯奎生也不分青红皂白的来两巴掌，圈子想他可能下半辈子就要在床上度过了。
　　毛港从此以后金盆洗手，他已经不再是毛港了，是一个普通的四年级学生。二毛和瘦猴脑子还是没转过弯，依然死性不改，不过他们有了经验，打人的时候，不声不响，还要趁天黑，不能让对方知道是自己打的。
　　张小凤和圈子不知道是李大花救了他们。李冬梅，嘴快，第二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小凤。上课的时候张小凤看着李大花的背影，从弱不禁风变成了伟岸，变成了避风港，变成了霸王花。
　　李大花在张小凤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形象，这形象，他说不好。他把大致的意思跟圈子分享了，圈子也说不好。圈子觉得李大花仗义，是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的名头冠的有点早。说起来，这件事跟班里很多人有关。半年级的学生，年龄小，老师磨破了嘴皮子，说下课的时候不能光顾着玩，要先去厕所，在玩。
　　偏不，很多人都这样。下课铃一响，跳绳的，打摔炮的，换油纸的，跳马的，等到上课后，膀胱开始躁动了。
　　老师在台上讲课。台下一会一只小手举了起来。
　　老师，上厕所。
　　美丽老师或者谢老师说：老师不上厕所。让你们下课去厕所，就是不去，刚上课就要去。一节课几分钟啊，被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耽误，课还要不要上了。
　　出去上厕所的就算了。现在起，不准上厕所。老师教了好几年，也知道这是学生的伎俩，一堂课时间长，学生坐不住，以上厕所为借口，这是常事。规定一出，真正要上厕所的，成了牺牲品。
　　一堂课四十分钟，要是从中间开始想去厕所，还能憋得住。如果是从上课开始，那就需要功力了。张小凤有功力，美丽老师的圣旨下达后，他就钻研出了一套完全可以对付上课上厕所的念头。
　　张小凤和圈子坐在最后一组，一般情况下，最后一组都是被社会淘汰或者不被重视的。最后一排桌子高，本来学校招收新生以为没有多少学生，年年计划生育，哪还有那么多的学生。学校总共配备了三十二个桌子。最后一组是意料之外的。
　　张小凤用右肘推了推圈子。圈子正在认真的听老师讲课，张小凤推了好几次，他没理。张小凤悄悄地趴在耳边说：你要不听别后悔。
　　问题严重了。圈子以为生死攸关的大事呢。转过脸，看到张小凤一脸得意的样，他知道圈子肯定很好奇。
　　干嘛？老师抓着怎么办。
　　怕什么。反正又听不懂。
　　什么事？
　　张小凤没有解释，把直接在地上尿了一个圈。他心无旁骛，圈子吓得脸色蜡黄，压低了头，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
　　小时候穿短裤，没穿内裤。不是不想穿内裤，那时候小孩的内裤很少，不是很少，是不值当的花那个冤枉钱。小孩子夏天，光屁股行，一块布遮住关键部位也行，没什么讲究。
　　上了学，也没人对这些有更多的关注。从里到外就一件，方便起来实在方便。张小凤偷偷地把命根子塞进去，他塞得有些费劲。张小凤的短裤太小，就像粘在身上一样，掏出来的时候，张小凤弓着腰，才勉强让短裤跟大腿空出手指大的空隙。
　　好不容易塞进去了，张小凤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圆满完成任务。他不屑的看了看圈子，这眼神有杀气。张小凤的一泡尿，把他和圈子分成了两个档次。他敢在课堂上撒尿，明目张胆。你敢吗？
　　圈子没想过。圈子还没想过在这么严肃的场合漏出那个东西。就当是上战场之前的演练。圈子一直在劝慰自己，眼睛一直在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秘密。
　　圈子多虑了。课堂上，好孩子们个个背着手，高昂着头，咿咿呀呀的跟着老师朗读：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都很投入，有些同学竟然摇头晃脑的背着，完全被自己陶醉了。
　　张小凤被自己尿出的圆圈陶醉了，这是他的丰功伟绩。他在用他的实践来鼓励圈子往前迈一步。
　　如果张小凤没有让圈子低着头看那一片湿润的土地，如果美丽老师没有在课堂上禁止外出上厕所，如果之前所有的同学上课之前都能按照老师说的去上厕所，就没有眼前圈子突然感到膀胱的胀痛这一说法。
　　这叫触景生情。生情，生的不是时候。居然是课堂上。圈子努力憋着，膀胱成了，叛徒。越是想着，憋着越是憋不住。圈子的脸，有些发红。张小凤歪着头，在桌子上，一直看着圈子的脸。
　　美丽老师发现了。喊道：张小凤你能从杨小林脸上看出什么吗？你应该看黑板，看看我。张小凤依然缩着脖子，往黑板上瞟了一眼。黑板，很简陋。一块块木板拼凑的。黑板很滑，上面的黑漆厚，木板之间衔接的不到位，缝隙很大，粉笔有时遇到缝隙就会咔嚓断了。
　　张小凤的脸又转了过来。圈子的膀胱再一次的膨胀，这次比上一次更加猛烈，要炸裂。李大花拯救了圈子，转移了视线。李大花站起身的时候，已经哭了，不知道酝酿了多久。
　　紧接着李大花尿裤子了。美丽老师的脸不美丽了，呆了。这时美丽老师的话引起的，他规定不让同学们上厕所，结果同学们个个英勇的憋着，憋出了内伤。
　　家长找过来，跟校长理论。侯奎生打发一个两个还行，要是家长们商量好了，隔三差五的来说教，谁也受不了。说起拉屎撒尿也算不上大事，但是只要这种事来了，憋又憋不住。何况半年级的学生哪个能完全遵守课堂章程，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侯奎生被家长教育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上课又恢复了可以上厕所的权力。李大花自从尿裤子，安静了很多，一个月后，她辍学了。她的闺蜜李冬梅也不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