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生》旎旎果子

23、第 23 章

　　时至今日，李离偶尔在经过雪生以前所住的公寓时，仍会上楼去看看，哪怕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一年前，李离赶到医院找雪生时，被告知雪生已办理了转院。
　　“他转到哪家医院了？”
　　医生说他不知道。
　　李离因为急着再去找雪生，于是就忘了问医生雪生的伤情——
　　她理所当然的以为雪生的伤并不严重，否则他怎么还能陪她去海边玩？
　　【出国数日，回国见。雪生。】
　　这条短信，不知被李离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遍，甚至还时常拿出来念诵——她不得不这么做——她必须让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成为证词，证明雪生是真实地存在过，而并非只是一个幻梦。
　　她坚信着雪生会回来，坚信着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失约的人。
　　他也许只是碰到了什么事，所以耽搁了，所以她最好为他祈祷，祈祷这些事只是小事，而他一定能很快地顺利地解决……
　　她去找过赵辛——这个唯一能让她与雪生建立联系的人——她打电话给他，问他知不知道雪生在哪里、他好不好？他为什么一直没有音信？
　　赵辛说他无法回答他。
　　他一副晦莫如深的样子，好像雪生去了哪里是一件天大的秘密。
　　“我只是想确认他好不好！”李离哭着说：“你好歹让我跟他说两句话就好…我打不通他的手机…”
　　李离始终认为赵辛是跟雪生在一起的，但赵辛否认了这件事。
　　“我可以试着帮你去联系，让他来找你。”
　　但一切石沉大海，就连赵辛，也在那个电话后，断了联系。

　　等不到雪生，李离就时常旧地重游。
　　像是那个曾经雪生带她一起去出海的码头，她就三不五时地拎着一袋子啤酒跑过去，而且一坐就是两三个钟头。她总是一边喝着酒、一边吹着海风看着海景，一边在回忆里反复地想着雪生。
　　之前的种种画面，到今日，依旧清晰如昨。
　　她想起雪生驾驶游艇时的从容坚定，想起雪生穿着潜水服扑嗵一声跳下海时的矫健身姿，想起他从海水里突然冒出头来的那一瞬间脸上所绽放的灿烂的笑容，与他趴在船舷上俏皮地看着李离为他急出一身汗时的一脸狡黠的表情——
　　她想起他雪一样白的皮肤与牙齿，想起他总是亮晶晶的眼睛、和眼里那种既饱含深情又不无戏谑的迷人眼神，想起他总是爱开玩笑的样子，想起他充满怜爱的、轻轻吻着她的样子，想起他对她的依恋，又想起他在她面前展现的潇洒，想起他的每一个令人痛惜的瞬间，又想起他的每一个令人痛恨的瞬间……
　　有一次，她又看到了那艘游艇，她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以为雪生又回来了，她激动地跳上船舱，并大叫着雪生的名字……
　　一个工人打扮的人拦住了她，问她找谁。
　　“雪生！我找芮雪生！这条船是他的！”
　　工人却说这条船的主人并不叫这个名字。
　　李离说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是雪生叫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工人说也许你说的是上一个主人吧？我知道的情况是这艘游艇被转卖不久……
　　李离失魂落魄，刚一转身就跌倒在了甲板上。

　　李离不断去雪生家找他，每次她都在门口敲上至少十分钟以上。
　　她一边敲一边扑在门上哭喊：
　　“雪生，你出来，你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不管怎样，你至少都出来给我个交待吧？难道你忘了之前是怎么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不会再有任何事隐瞒我的，为什么你做不到？为什么你要这样骗我！这样耍我！为什么你不出来见我？……”
　　她哭倒在门边，一副撕心裂肺的模样，让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人，都以为她是疯子。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之后，当李离再一次来到雪生家门前时，遇到了刚从国外归来的赵辛。
　　“李离？”
　　“……表哥？”
　　一见到赵辛，李离像见到救星般扑过去，赵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天！难道你到现在还一直到这边来找雪生吗？”
　　李离说不出话、只是疯狂地流着眼泪。

　　赵辛进屋放下行李，然后说带李离去吃饭。
　　“我不饿。”李离说。
　　“我饿了，就当我是陪我吃吧！”赵辛强制性的拉着李离走了。
　　到了餐厅后，赵辛让李离点菜，李离说她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是让赵辛来点。
　　赵辛一脸无奈，也只得随便她。
　　李离这时才认真地打量了下赵辛，发现他比以前瘦了、也黑了，眼神显得很疲倦，于是她关心地问：“你最近在忙什么？这半年，你都去了哪里？”
　　“我不在原先的公司做了。”赵辛突然说，然后他和服务生点了菜，点完后，他拿起水杯喝水。
　　李离感到震惊。
　　“不做了？你是说，你现在不在雪生的公司里？”
　　“早就不在了。”
　　“那——”
　　赵辛瞥了李离一眼，他一下明了了李离眼中的失望意味着什么，他感到一阵苍凉，为李离，也为他自己。
　　他转移话题，“那你呢，这半年，你都在做什么？”
　　“你说呢？”李离苦笑，摇摇头，“不值一提。”
　　菜上来了，赵辛还点了葡萄酒，他举杯，“来，让我们干一杯，就当是庆祝我们劫后重逢！”
　　劫后重逢？
　　“这个词用得好，”李离说：“只不过，是我一个人遭劫罢了，你又没有——”
　　赵辛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凄凉的苦笑，“你错了，小离，难道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陷在了芮家的魔咒里吗？不，还有我。”

　　饭后，赵辛提议再去哪里喝一杯，李离说没问题，于是两人找了间酒吧走进去。
　　两人都点了度数较高的洋酒。
　　两杯酒下肚后，赵辛开始跟李离说他跟晓露的事，说他如何对晓露一见钟情，又如何被她三不五时地勾引……
　　李离非常吃惊。
　　“我都不知道这些事情，表哥，原来你一直拒绝相亲的理由就是这个，那你为什么没跟我们说呢？”
　　“说？怎么说？”赵辛自嘲似地甩着头，“你以为晓露是跟我玩真的吗？不，她只是拿我当条狗、或者是出气筒而已。”
　　李离张口结舌。
　　“不会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赵辛摇摇头，沉重地说：“小离，身为表哥，我必须要给你一个忠告，跨阶级的事，不要轻易去干，没有好结果的。”
　　赵辛大口喝了一口酒，又马上给空酒杯加上。
　　李离垂着头，用手指轻轻刮着酒杯。
　　“你意思是，雪生是我高攀不上的人，是吗？”
　　赵辛又狠狠地灌下一口酒说：
　　“就家世背景来说，是的！但，就人品来说，是雪生高攀不上你！小离，忘掉雪生吧，他不值得你爱，更不值得你等待！”
　　“但我做不到……”李离抬起已被泪水沾湿的眼睫毛：“难道雪生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赵辛咬咬牙说：“是，不会再回来，而且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你还是趁早死心吧！”
　　李离一下用力抓紧了酒杯，双手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是有了新的女朋友了？”
　　“你觉得呢？”
　　“但你不是说你早就离开他们公司了，那你怎——”
　　“我偶尔能从晓露那里——”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我以为随着时间过去，你会慢慢忘记……”
　　“我怎么可能忘得掉啊……”李离呜咽了一声，抱起酒杯，把酒往喉咙里倒进去，辛辣的酒液一下子呛到了她，她猛咳了起来，眼泪也顺势涌出……

　　缓过劲来后，李离问赵辛：“那你呢？你能忘记晓露吗？”
　　——即使被她像条狗一样对待。
　　赵辛眼圈泛红。
　　李离苦笑道：“你也不能、是不是？表哥，我不知道你刚刚所说的芮家的魔咒是什么，如果是我们都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芮家的人，那我觉得没什么值得懊恼的。不管真实的雪生是个怎样的人，我始终相信，他至少在面对我的那段时间里对我是真诚的。至于他回不回来，是他的事，我等不等他，也是我的事。如果我不能控制我的心，我就只能给它自由。”

　　赵辛叫车送李离回家。
　　李离问他：“这次回国，你会长住吗？”
　　“不会。”
　　“要一直留在国外？”
　　“基本上是这样。”
　　“习惯吗？”
　　“住住就习惯了……”
　　车来了，赵辛帮忙开车门，李离让他不用跟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最好明天就抽个时间上我家吃饭，我爸我妈都很惦记你。”
　　“好，到时我联系你。”赵辛对司机报出地址，然后他刚要关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便俯下身来靠近车窗对李离说：
　　“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点的话，我想跟你说，雪生是因为要处理家里的事，才没能及时赶回来见你。”
　　司机发动了车子，李离还来不及问点什么，车子已急速驶去，李离怔怔地趴在车窗上，看着表哥渐行渐远的身影，胸口的一股窒息感，就像当初的海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李离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回到了家里，然后在家门口，她见到了小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