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立后，臣自荐》颜一隅

20、有三年

　　宣嘉逸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耽搁了大军回程，先不说石南郡的五百士，就说山外头，还驻守着二十万大军。

　　军队出行在外，消耗最多的就是粮草。

　　作为一个皇帝，他有些心疼白花花的银子了。

　　当务之急自然是他这个关键人物要养好身体，晚上睡得安稳就显得极为重要。

　　然而……旁边多了一个人，让他在床上越睡越不自在。

　　在宣嘉逸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身之后，枕边传来一声轻笑：“陛下是在紧张？”

　　宣嘉逸翻身的动作顿住了。

　　那人又道：“是因为在下？”

　　调笑的语气让宣嘉逸耳根发烫，尽管天气偏热，他还是把被子蒙过头，表明自己不想听那混蛋说话的决心。

　　谁知顾祁南笑得愈发欢畅：“陛下小时候也同臣同塌而眠过，陛下忘了么？”

　　宣嘉逸记得，他们何止在一张床上睡过觉，还在一场意外中相拥着，依偎着……那时候，宣嘉逸甚至觉得顾祁南人还不错……

　　他作为一个穿越人士，着实不该欺负小孩子。

　　那时候自己莫约五岁，在御花园看见了顾相身后的顾祁南，少年身形瘦削，同父亲一般看上去就是个文弱书生，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唔……那个叫顾祁南的小孩儿，看上去像个楞头鹅！

　　第一印象是很可怕的，导致他后来一直觉得顾祁南是一个家教甚严的世家子弟，因此极为同情他，偶尔在宫内看到随父进宫的顾祁南，他总会把手中的食物大方的让给顾祁南。

　　那家伙大概是很感动吧……颤颤巍巍接过一块糕点，斯文的咬下一口，然后震惊的抬头看向自己……哈哈，那可是自己最喜欢的芙蓉桂花糕！

　　小孩儿呆愣的表情还是很有看头的，可后来，小孩越长越大，也就越来越不可爱，到最后，还会让人气得牙痒痒，甚至和自己争抢礼部尚书家的郑小姐。

　　宣嘉逸同其他的世家子弟对不上眼，自然也没什么深交，唯独对于寡言的顾祁南很上心。

　　有那么几次，酒量浅的顾相在宫宴中被灌多了，随父而来的长子顾祁南不知所措的时候，先帝让顾相留宿宫中，宣嘉逸好心的让顾祁南睡在自己的房里。

　　少年执拗的侧过脸：“殿下，草民宿在殿下宫中于理不合。”

　　古板的呆头鹅！

　　宣嘉逸睁大眼睛，殷切的看向先帝，先帝瞬间明白了儿子的意思，笑道：“祁南不必拘束，小逸是朕的独子，孤独太久了……祁南就当是陪陪小逸，如何？”

　　皇帝都发话了，少年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在偌大的东宫正殿内，顾祁南第一次看到皇家的寝宫如何的气派恢弘，那张床可以躺下五六个自己都不嫌挤，难怪小太子会觉得寂寞。

　　自己虽是重臣之子，但家中兄弟四人关系融洽，兄友弟恭。

　　看着和自己面对面躺下的太子，顾祁南回忆着先帝的话，也开始心疼起他来。

　　宣嘉逸当然不会感觉寂寞，每天好吃好喝，还不用干活，只是偶尔无聊罢了。

　　只是刚好，先帝经常夸赞顾相一家，也对宣嘉逸直言那是可以信任的家族。

　　既如此，顾祁南可不是顶好的交友对象么？

　　一年冬天，先帝于锡山狩猎，领着一帮文臣武将。

　　宣嘉逸第一次冬天进山，又新鲜又好奇，拉着顾祁南左晃右晃，最后迷了路。

　　原本以为自己要在深山里，对顾祁南展现出大人的气度，结果被一只黑熊给吓哭了。

　　直到顾祁南带着他脱了险，他还是被吓到呆滞的蠢样。

　　真是太怂了！

　　可这小孩儿怎么那么沉稳冷静？莫非他也是个穿越的？

　　几番试探，未果，反倒差点让顾祁南觉得自己有毛病。

　　顾祁南带着他寻了个山洞一宿，太子失踪，那些兵士怎么着也要连夜搜救。

　　宣嘉逸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黑漆漆的山洞中如惊弓之鸟，连风声都能吓到他。

　　原本二人中间隔了半臂的距离，顾祁南看他抖得厉害，犹豫了一下，将宣嘉逸抱进怀中。

　　宣嘉逸用惯了上帝视角，此刻才想起，顾祁南十一岁是个孩子，自己七岁更是个孩子。

　　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身后一片温暖，他磨磨蹭蹭的转了个身，又紧紧抱住那片温暖，脑袋也不老实的蹭来蹭去，最后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渐渐熟睡。

　　众人寻到太子殿下时，看到狭窄的山洞内，顾相家的公子目光炯炯，靠着山洞壁，一动不动，怀中是睡意正酣的小太子。

　　那画面竟让一干将士心底升腾起一片暖意。

　　宣嘉逸挠着床单……自己趴在顾祁南怀里睡了一夜的事，还是先帝告诉的他。他本是不信，但回忆自己迷糊时的那片温暖，顿时僵硬。

　　那小孩儿……真是个好人！

　　然后，这个“好人”前往万剑阁拜师学艺三年后，回来了一个脸皮其厚无比的混蛋！

　　宣嘉逸只当是顾祁南受了环境影响转变了性格，不料那混蛋和自己越来越不对付。

　　……

　　“陛下……”看见宣嘉逸出神好久，顾祁南就知道小鬼是忆起了什么。

　　“陛下？”

　　空气中一片沉静，过了许久，宣嘉逸才哑着嗓子：“你好烦！”

　　顾祁南以为宣嘉逸真的生气了，谁料小鬼闷闷的道了一句：“朕记得你小时候人很好，为何……三年后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这次换成了顾祁南的沉默。

　　不用明说，他也知道小鬼指的是哪三年。

　　他自认无欲无求清心寡欲，可那小鬼又粘人又麻烦，几乎每次见面都要招呼自己吃东西。

　　父亲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君赐之物？

　　本着君臣礼，他收下了小鬼给的糕点，当着小鬼的面吃下，本以为那是被父亲评价“任性顽劣不思进取”的太子殿下的恶作剧，不想，小太子是真的想跟他分享食物。

　　一次又一次。

　　然后是留宿。

　　一夜又一夜。

　　最后，在那个山洞里，小太子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情形，温热又软糯，那人紧紧的抱住自己，汲取寒冷冬夜中的温暖。自己也紧紧抱住了他，珍重又小心翼翼。

　　他早年同发小季寒一同拜入万剑阁阁主岑千筹门下，多年来只打了基础，此事之后，他向父亲辞行，前往曲郡晏城万剑阁修习剑术，磨练心性，修养身心。

　　季寒虽比自己稍晚拜入师傅门下，却比自己更早进入万剑阁。

　　那家伙知晓自己来了万剑阁，紧张兮兮道：“师兄你竟然要来潜心研习，那师弟我岂不是要更加用功刻苦？”

　　被刻意强调的师兄、师弟关系让顾祁南意识到，自己是该下一番苦功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长夜梦回，那小鬼的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次数竟然比剑谱还多！

　　那日，他寻到季寒，郑重道：“季寒，我……好像是个断袖。”

　　季寒先是捧腹大笑，笑完了才发现，那人一脸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这才紧张起来：“你你你……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顾祁南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了季寒两圈，面露嫌弃。季寒这才明白，那人的确有了喜欢的男人，但绝不是自己。

　　两个发小兼同门，鬼鬼祟祟蹲在晏城最大的小倌馆……旁的屋顶上，看着门旁倚栏卖笑的少年，同时打了阵哆嗦。

　　季寒装作熟稔老练道：“这里可是全曲郡最艳名远播的小倌馆，要不兄弟陪你进去寻个花问个柳？”

　　顾祁南道：“我又觉得我喜欢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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