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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变故陡生 ...

  •   出发之前,萧索又去了一趟东宫。闻得前些时日封闭太子宫,吓得大皇子数日不曾睡好,夜半时常啼哭呓语。

      今时不同往日,他现是堂堂正三品,出入东宫只需一句通禀即可,再不似从前那般难如登天。萧索进去时,十来个仆役正围着大皇子劝膳,小人瘦了许多,原来肥硕异常,此刻只算得上是富态。

      梁骁见着他,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问:“沈侍卫怎么没来?”

      天下敢称沈砚一句侍卫的,大约也就是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梁骁了,即便是皇上,也从未如此轻蔑过他。

      萧索嘴角抽了抽,向大皇子行过礼,方道:“沈将军去了边关打仗,一时半刻回不来,小将军不知道么?”

      “边关?”梁骁眉毛一抬,“去的不是秦将军么?我要去,爷爷还不肯的。”

      大皇子躲过内侍伸来的调羹,扁着嘴说:“是沈将军,阿骁,不是秦将军。”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仆役们:“我不想吃了,不要吃。”

      众人闻言,“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七嘴八舌道:“求殿下可怜可怜奴才们罢,您要是再瘦下去,皇后娘娘定会杀了奴才们的。”

      “是啊,是啊。”另一人道:“您看您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这样下去会得病的!”

      大皇子捏捏自己脸上的一包肉,耷拉着眼皮说:“舅舅坏了事,母后近来难过,没有心思管你们的。父皇都说了,我胖,要少吃多动。沈将军也是这么说的。”

      “殿下不爱吃,便不吃了。”萧索招招手,示意众人退下,看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动,又道:“出了事,本官担着,你们下去罢。”

      众人这才踧踖不安地退了出去。

      大皇子一脸的愁云惨雾,揪着自己的袖子问他:“独宝有事么?”

      “…… ”萧索实在不适应眼前这个小童唤自己的草字,躬身道:“臣听说殿下病了,因明日便要启程押粮去边关,恐怕一时半刻见不到殿下,所以趁着走前来探望探望。现知殿下贵体安康,一切无恙,不胜欢喜之至。”

      梁骁在旁嗤了一声,似乎是鄙夷他阿谀谄媚,深为不屑。

      萧索不以为意,继续说:“臣知道近来京中变故不少,前些时日闹得人心惶惶,皇后娘娘她……心情也不好,但殿下您还是要放开心胸,莫要沉溺于苦闷之中才好。”

      大皇子垂下头,默默半晌,忽然滴下泪来,也不言语,只是暗自抽泣。梁骁忙掏出手帕来给他拭泪,一面不善言辞地安慰。

      萧索见状,冒着僭越之罪,走到榻边将他搂进怀中,拍着背哄道:“殿下不哭,殿下不哭,这些事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的。现在已经没事了,殿下不要怕,也不要多想。”

      “你留下来……好不好?”大皇子哭了一会儿,揉着通红的眼睛问他:“你当我的詹士,也是正三品的,我想要你陪着我。”

      “殿下将来是要承继大位之人。”萧索翻出袖中柔软的内衬,抹去他脸上的泪花,温言道:“皇上就快要立您为太子了,那样将来您就是皇上。臣既在朝为官,永远都是您的臣子。只要您愿意,臣会一直伴在您身边的。”

      大皇子低头搅着衣带说:“那又不是现在…… ”

      萧索笑了笑,道:“现在也可以,殿下若想与臣说话,便派人去传唤,臣自然就来了。”

      “那明天呢?”大皇子拽住他衣裳,眼睛闪亮亮的,“明天你还来。”

      “恕臣不敬,明天不行的。”萧索抚着他脸颊,柔声说,“殿下不记得了么?臣刚说过,明日要去前线送粮,恐怕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大皇子小脸立刻垮了下去,别扭半日,从怀里掏出一只碧青龙纹玉佩给他:“那你拿着我的玉瑷罢,回来我就和父皇说,要你来我宫里做詹士。”

      “多谢殿下赏赐。”萧索无可奈何,珍而重之地收起来,叮嘱说:“听闻姚贵妃近来与皇后不合,她的小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却颇得皇上怜爱。殿下还需谨言慎行,莫惹皇上不高兴,另外也要爱护幼弟才好。”

      他点到为止。

      大皇子虽怯弱,却极聪颖,点了点脑袋,道:“我知道了。”

      沈砚曾被皇帝托孤,而今他征战在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朝。以桓晔的身体状况,说不定哪一日便会驭龙殡天。

      届时,朝中若有大乱,沈砚鞭长莫及,回来怕只剩悔恨的余地了。

      他不在家,萧索自然要处处帮他照应着,尤其是储君之事,更不可有一分一毫的不安妥。

      萧索虽不爱勾心斗角,也没有沈砚浸淫朝局多年的复杂犀利,更不似言浚那般敏锐世故。但是他天性聪慧,又饱览史书,这些事他不参与却知道。

      如今正是敏感的时候,变故随时都可能发生。他昨日听说了后宫中的纷争,怕影响到前朝,才特特来走这一遭,以便叮咛大皇子。

      除此之外,再无不放心之处。

      萧索从东宫出来,刚想去南城看看善姑,门口忽然迎上来一人,悄悄道:“大人,高公公让将这个交给您。”说着递上一张字条。

      说毕,转身去了。

      萧索展开一看,将纸条收进了袖中。

      寒风乍起,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渐渐结了冰。

      边关又降下一场大雪,牛羊牲畜多有冻死者。三军的衣食消耗,明显比之前涨了一倍。然军中的粮饷,却连半月都难以为继。

      沈砚一筹莫展,急得直上火,在营帐中踱来踱去,苦无良策。

      十一从外间进来时,他正皱着眉在案前查阅地图,见他进来没好气地问:“又有什么事儿?”

      “爷,咱们今儿中午……”十一硬着头皮说,“饭做多少啊?”

      “自然是以吃饱了为止,这还用问。”沈砚语气透着烦躁。

      十一面露不忿之色,道:“如今天一冷,大家吃的明显比平时多了。咱们天天原地待着,又不打仗,还顿顿管饱,不是白浪费粮食么。还有那个副将宋棠,简直是个混账,三天两头抱怨连连,就知道挑拨离间说风凉话。将军还不快用军法处置了他!”

      “不打仗也不能不让人吃饭。”沈砚叹了口气,“那个宋棠,当初在东南剿海盗时,他便算计过本将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我刚走,他就快马加鞭上折子参我。此人早已与我不睦,如今我再要处置他,反而更加坏事。先不管他,以后再说,闹得大了,自然有他的好果子吃。”

      “那您前日在山上射杀的那头鹿,要不要炖了吃?”沈砚那日夜里在林中溜达,本想四处走走,踏看踏看地形,谁知遇见一头不知何处窜出来的鹿,当即猎了回来。

      “给大家分了吧。”沈砚道,“别给我留,不够分的。”

      十一扯了扯嘴角:“爷,就是不给您吃,就那一头鹿,也不够几万人分啊。而且按着规矩,这本来就是主帅才配吃的,何必分呢!”

      “那就一人一口,好歹也是个荤腥。”

      “一人一口也不够。”

      “那就给前两日下雪,夜里冻伤了的士卒吃,一人一口。”

      十一刚想反驳,还未张口,阮桐忽从帐外进来道:“将军,将军您猜怎么着?皇上派人给咱们送粮饷来了,大约十来天就到!”

      “真的?”沈砚大喜过望,“不是说国库空虚,无粮可运么?”

      阮桐笑道:“自然是真的,刚飞鸽传书来的信儿。好像又是施家献的粮,听说京中这些日子出了不少事儿。而且送粮的监军就是萧大人,那还能有假?”

      “萧大人?”沈砚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倏地沉下来,厉声问:“哪个萧大人,萧索萧大人?”

      阮桐点点头,未卜先知地向后退了两步。

      果然,沈砚抓起桌上砚台,猛地掷了出去,手中马鞭恨恨抽在两把圈椅上。那木头沙做的一般,瞬间散了架。

      “谁叫他来的,为什么不劝着?”沈砚气得横眉竖目,叉着腰骂道:“一个个没一刻让人省心,吩咐了看好他、看好他,就这么给我看的人!”

      “爷……这也不能怪府里人。”十一捡起那方劫后余生的砚台,小心翼翼道:“许是皇上派的差事,谁也推辞不了吧。”

      “胡说八道,皇上会让萧索来给我送军饷么?”沈砚“哼”了一声,嗤道:“你一天天的脑子长着干什么使,当摆设呢?”

      十一自认倒霉,不该往火里钻,悻悻站到了一旁,不再吭声。

      阮桐等了一时,看沈砚气平了些,才劝道:“将军别着急,想来萧大人也是思念将军,才自作主张来的吧。前两日涂杉国不是派人来议和么?萧大人通涂杉语,可能皇上看着这个,才让他来的。来就来罢,左右待在营中,能有什么事儿呢。有将军您护着他,不会有危险的。”

      沈砚急怒攻心,忧惧难当,兼之头疼欲裂,闭着眼在椅背上靠了一时,挥挥手道:“先出去罢,我静一静。”

      十一如闻仙乐,赶着向外走,一脚刚踏出营帐,又听他家将军喝命:“你去干什么,回来!”

      “不是您叫出去的么。”十一咕哝着走回去,谄笑问:“爷,您有什么吩咐?”

      沈砚食指敲了敲桌面,道:“鹿别炖了,留着……给他吃。”

      “…… 是,”十一忍不住白眼相加,“知道了。”

      萧索近日心情甚好,他不会骑马,皇上特地派了辆车给他。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北,继而向西,一路上的风土人情颇新鲜,更不要提很快要见到朝思暮想之人的兴奋。

      他还不知沈砚已气得要吐血,每日乐呵呵地赶路,坐在车架上啃馒头也觉得喜欢。八宝骑马跟着他,忧心忡忡的,恨不能浇盆凉水在他家公子头上,好让他清醒清醒。

      重兵押着粮车刚走到杀虎口一带,只见漫漫黄土飞卷,商旅因战不行。本该热闹的关口,如今鲜有人行,只有两个兵丁还在那里把守。

      萧索也不稍歇,一行走,一行嘱咐大军注意关外的盗匪。刚走出不多远,便见前面路边有许多人卖儿卖女——显然是为避战乱逃到这里,却又身无分外交不起过关税的难民。

      其状之惨,难以言表。

      八宝看他们衣衫褴褛,个个冻饿交困,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禁心有戚戚焉,刚想开口,萧索先从车窗中递出一包碎银子来。

      “把这钱给他们,别说是我给的。”他道,“你办完了事,再骑马赶上来就是。”

      八宝应了一声,调转马头向回奔去。

      萧索仍旧随粮车向前赶路,救人归救人,他可不想多耽误时间,能早到一刻是一刻。

      他已等不及了。

      目今天寒地冻,夜格外长,傍晚时分已经黑沉不可视物。

      大军无法再走,只得就地驻扎。那里刚好有一家破败不堪的客栈,萧索便勉强带人住了,又命人轮流值守,看顾好军饷。

      掌柜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许多贵人上门,他店里人手不多,前前后后招呼,忙得团团转。

      萧索不忍再多事,将就吃了几口饼,喝了些凉水,又用洗过脸的水洗过脚,便拉着被子睡下了。

      长夜漫漫,他一时难以入眠,掰着手指算还有几日能到边城,心里幻想着沈砚见到他会有多么惊喜,多么高兴,肯定会抱着他转圈儿的。

      正想着,门板忽然动了动。

      莫说他此刻没有点灯,即便燃着蜡烛,这黑黢黢的屋里也看不清谁是谁。

      他翻起身来,见门闩一点点向边上挪,轻声问道:“是谁?店家,是店家么?”

      窗纸破了一个洞,青烟袅袅飘入。萧索只觉头晕目眩,扶着炕沿张了张口,蓦地睡着了。

      沈砚坐立难安地等了数日,久久不见萧索的影子,连信都没有一封,不由得将心提到了喉咙。他派了两个斥候,命他们沿途刺探,一有粮车的影子速速回报。

      一连五日,毫无音讯。

      这日晚饭时,阮桐正劝他进食,十一突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

      沈砚本就心烦意乱,根本没有胃口,手里来回把玩着那柄青玉匕首,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惴惴难安。

      他见十一神色惶急,推开碗问:“出什么事儿了,这么着急?”

      莫不是涂杉国大举来攻?

      十一冷汗涔涔,喘着气道:“爷,运粮大军在关外被劫,萧大人出事儿了!”

      他一个失手,拇指立时割开一道口子。

      血珠潺潺,自心底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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