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花》罗刹灵主

80、双生莲华

　　寇胜男进了囚房中，向着一旁的监军微微一拜：“劳烦您了。”

　　监军便连连回拜，面上也是极其恭敬：“您不必如此多礼，小儿的病如果没有会中的神通，自然好不了的，只是许大人严苛，您在此逗留的时间不宜过长。”

　　监军垂下头，内衬上浮的暗金色莲花纹便显露了出来，寇胜男凤目低垂，微微瞥见那花纹，唇边浮现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待监军走后，她饶有兴致的看看这个久未到访的监房。滴答滴答的水声下被吞进融雪中，绿色的长舌虫子也忍受不了难得的寒冬，在墙壁上的濡湿之处艰难的爬着。

　　这监房的最内侧境界阔大，隐隐的，还有几分冰消雪融的气息散入。这间囚牢同那些塞满了粗俗恶人、地下卑贱之人的囚牢不同，那些恶臭难当的穷凶囚徒，若是施施然走过，眼珠暴吐、满嘴讳言，可是这处的囚牢，安静的像是那些清净的书斋。这里被称为广陵春的“北七斋”，是广陵春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寇胜男慢慢走近自家主人，微微扫过她的身体。她并有以卑微的姿态弯下腰，仅仅是颇为不羁的坐在铁栏之前。她四处望见，并未直视囚牢中的年轻女人：“看来您这在儿颇为享受。”

　　她并没有得意太久，因为下颌已经被女人冰凉纤细的指尖托住，慢慢的转过头来。她的笑容妩媚、充满了危险的气息，那双带着异域风情的眼睛，深邃、悠长，某种奇异的笑容浮上：“告诉我，违抗我的命令，来迟了这么久，去找哪个情人了？”

　　这话柔绵，像毒舌吐芯一样，分明让人齿冷。

　　寇胜男却根本无意，只是一只手拨走美人的指尖，冰冷的唇印吻在女人冰冷的指尖，像两块终年不化的寒冰触碰在一起。

　　这样暧昧的气氛缠绕着危险的气息，寇胜男微微避开女人的触碰，面色淡了下来：“我可不是金兰会那些兔子姑娘，只要那只了老兔子死掉了就哭成一团，毫无还手之力。我们团中有大量优秀的干部，这可正好是进取的时候。”

　　她看着女人，似乎在思索什么，女人面上覆满了妖异的花纹，身着奇异的祀衣，那张容颜嵌在囚牢之中有些长久，更衬托冷艳的白色。

　　“萨迦，你说……你还有其他价值么？”

　　寇胜男的笑容分明未曾落下，额上的汗珠已经大滴落下，檀萨迦细长的红色指尖刺进了她的左臂中，一如既往的尖锐，那嫣红的血色从寇胜男雪白的武衣上滑下，粘稠的粘在身上。寇胜男面上的微笑不变，似乎颇为习惯的用另一只手拍拍对方的面颊：“你总是这么敏感。”

　　她低下头，那双幽暗不明的黑色眸子中沉淀着不知名的情绪：“萨迦，我说过，我是不会抛下你的。”本是情人耳边呢喃耳语，轻轻吐出的气息。

　　檀萨迦抽出指尖，就着鲜血在手臂上滑着，她忽然捂住了面颊，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慢慢的呜咽着，可是她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狼狈的样子。当哭泣声戛然而止之时，她抬起头，便又带上了簇着毒舌笑意的面具。

　　那一瞬间，两个人的身体分开，没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寇胜男驾轻就熟的撕开衣衫，强硬的绷住伤口，便淡淡开口：“金兰会现在乱成一团，平鑫似乎也要不成了——”隔壁传来巨大的声响，然后是女人大口的喘息声。寇胜男嘴角暗自弯了弯，然后继续笑道：“今早天还蒙蒙亮，提点刑狱司就已经私自挂好了消息，马上开始审理扶南国福氏将军的遇刺案，看来几位大人到底是顶不住扶南国那位任性亲王的压力了。”

　　檀萨迦如坐莲，她听着这话，面上也没什么波动：“提点刑狱司有什么额外的证据？”

　　寇胜男笑眯眯的便站起身来：“我只是告诉您，无需担心。”

　　她将欲向外走，突然听得近处有一个低沉的女声，竟然已经带有几分下世的苍老之意了：“你说平鑫不成了，她是怎么不成了——”

　　寇胜男只是半侧过头，锐利的目向上挑着：“原来是金兰会的许大家，真是可怜啊……”似笑非笑的一声喟叹：“平鑫掌事的是个厉害人物，奈何被心怀叵测之人追杀，听说虽然最后找到了薛阁之中，被许大人救下，却伤的极重，现在还在昏迷不醒中。”

　　“这条命，阎王要他三更死，又怎能留到五更。”

　　寇胜男背过身去，瞬间沉下双目，丝毫没有任何表情，抽身离开。

　　鸿门宴没有持续太久，这场几个人的闭门宴中机锋相对，虽不至于不欢而散，却也是一地鸡毛。

　　孙不遇是后半程急急忙忙赶过去的，一大口酒便灌到了口中，却不由的骂了几句：“郑家的东西太不是玩意儿！”

　　现今众人皆逗留在薛阁，毫无疑问，几乎等同于被许桓殷禁锢在此。

　　孙不遇一边扎紧了伤处，一边皱着眉毛：“毒蛇许和那个冷冰块吵架，犯不着把你们两个大闲人带着，你说你们两个一个装聋子、一个装瞎子，你们去了也是装菩萨，能怎么样。”

　　“这事儿不好说！”叶蛮蛮端着一盆清水，即可忙着为他换纱布。她的表情难得严肃起来，一边利落无比，一边对着兄长道：“看这个样子，除非你们出族，许桓殷是打算把这些家族也拉下水了不成。”

　　“啥意思？”

　　叶蛮蛮忽略孙不遇头上的几个问号，无比烦躁的挥挥手：“你那个榆木脑袋，当然理解不了！现在几乎已经坐实了……郑国……”她的眼睛几乎飘到隔壁了，紧闭的大门中只有微微几个人影。

　　她忽然低下头，像是陷入突然的低沉：“哥，我见到‘她’了，那女孩儿。”

　　叶适之顿了顿，便不作停留的起身而去。

　　也正是在门口，她与封溯相遇，封溯的身旁到没有一直焦不离孟、形影不离的封流云。二人相见，倒是面色平平，封溯只淡淡给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便敲开门。屋中的声音戛然而止，果然是郑无先开了门，二人便跟着进去。

　　许桓殷此刻正背过身子去，二人进来后，他便又转过身来，微笑着布开了水酒：“我先前说的也只是假设，现在没有任何证据直指郑大人就是指派刺客之人。”

　　“平掌事现在在昏迷中，许多细节还无从得知。更何况，她或许是被蒙蔽诱导、或是故意嫁祸、或者对刺杀事情只是管中窥豹罢了。”叶适之双目微闭，依旧是双臂环抱，“但是金兰会在城中颇有势力，对朝廷一向顺从，眼下许大家的案子悬而未决，平掌事生死一线，极容易引起动乱。”

　　郑无周身冷漠的气息依旧不散去，即便几人绵里藏针，他并不见惊慌：“若许大家是刺杀福氏将军的人，而平鑫是有意诬告，那便是两说了。”

　　“好！”封溯忽然笑开，竟像是有些恢复了旧日的光景，“既然如此，就等案子审过了，给了扶南国一个交代，也给了诸位大人一个交代。”

　　这话说的太过于假模假式，风雪流动，门外尚且来不及动静，已经有数条身影疾驰而上，他们的目标太过明显，几乎全数涌向郑无。

　　“哪里来的虫子。”许桓殷轻轻垂首，腰间的苗剑却如同妖异美丽的舞姬飞舞起来，横驰的飞剑一剑封喉，如同金箭穿雕一般结束了几个热的姓名，剑尖极其猛烈，碰在半空中被扇骨轻轻触弹回来，叶适之霁月清风，长袖细腕，扇不血刃，已经是枯骨遍地。门外群声而至，许桓殷厉声道：“都不准进来！”封溯与郑无如同杀人利器，丝毫不言一句，只是形成巨大的漩涡，以守为攻。许桓殷一个璇身，看着门外持续闯进来的杀手，便冷笑道：“我竟不知广府能多了这么多身份不明的人，看来谢缙这个管兵的倒是尸位素餐了！你们是什么人！”

　　仿佛为了回答许桓殷的话，这些杀手又向着郑无一拥而上。
　　四人杀人的速度实在太快，这更像是一场以杀人为乐趣的、单方面的屠杀。

　　这时候，封溯忽然诡异的一笑，便一个闪身，正在郑无身旁。郑无尚且来不及反应这莫名其妙的动作，封溯忽然摊开双手，像是放弃抵抗。杀手一愣，手中的利剑在郑无胸口前转了一个圈。这个微妙的动作也被许桓殷与叶适之捕捉到了，他们停下手，对视之中，已见真相。

　　二人开始沉默，只是叶适之道：“留一个。”

　　可那最后一个杀手却盯着郑无，将剑捅进了自己的心。

　　屋内已经平静下来，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儿。屋外哗啦啦涌入一群人，孙不遇先是高喊，看到屋中的尸堆竟然愣住了。这种场景，究竟战场之人都会觉得可怖，可是屋中的人皆不言语，这才更令人觉得恐怖。

　　封溯忽然摊开手，那张沾着血的面容上绽放笑意：“这不就解开真相了嘛。”

　　许桓殷擦拭掉手上的血，便大步走出，带血的白绢覆盖在尸体上，更见惨烈。

　　“看来没法再拖了。”许桓殷冷冷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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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对是少年美人，一对是成年美人，爱的模式很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