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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三.引桃花

      果然,展昭叹气。

      就知道那白老鼠定是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姑娘,展昭不动声色的拂开白玉堂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再言语侍立一旁,白玉堂也没觉出什么,只冷眼看着鸨母,那鸨母听见白玉堂之言,却似乎有些为难,踌躇一番,又见白玉堂冷言冷面,确实不是个好惹的,只好扭身上了楼。

      白玉堂坐在茶桌旁,展昭伸手给他斟了杯茶,依然沉默不语,白玉堂似乎看出展昭不痛快,心里疑惑,想悄悄递给他一个眼神,展昭却不看他,惹得白玉堂干着急。

      周围的姑娘们倒是没那么害怕了,都偷偷打量着展白二人,三三两两的悄悄说笑议论。

      “那公子可真俊俏!”

      “还是那随从秀气些。”

      “公子虽俊,脾气却不像好的,看着却怪怕人的。”

      “那随从声音清朗得很,看着也温柔,定是个会疼人的!”

      “这位公子大约是浅月姐姐伺候了,不知谁有福气,伺候那位……”

      姑娘们只当他二人听不见,可他二人是习武之人,耳力甚好,早就听个一清二楚,展昭依然是那副无谓的模样,白玉堂倒是无名火起,只想把展昭藏在身后,叫那些个姑娘谁都不准有打这猫的主意。

      ……

      “妈妈不是说好许浅月七日后才接客么?”

      女子一双美目清波微颤,满是委屈的瞧着眼前的美妇。

      “今儿这个不是寻常人,当真得罪不起,月丫头,你也别为难妈妈,你把他伺候好,明儿我多给你买些金纸元宝好不好?”

      那妇人见女子委屈落泪也是不落忍,却又没法周全,也是为难。

      “可是妈妈……”

      “月丫头,你就去瞧一眼,那公子一身白衣俊俏的不得了,好歹见上一见,再有话咱们另说,你就当孝敬妈妈罢。”

      女子听见妇人形容,眉心一皱,思索一番,随后竟点头应了,抬手拭去泪珠,柔声说道:“还请妈妈先领那公子去琴阁,浅月稍整妆容便去。”

      ……

      琴阁精致,粉帷鸳帐,素纱遮面的女子身姿袅娜,一面命丫鬟摆琴焚香,一面亲手搬了个海棠绣墩出来,白玉堂摇着折扇,四处打量,走到小几旁坐了下来,展昭半垂着眼睛,恭顺的立在白玉堂身后。

      那女子擎起酒壶斟了一杯,递到白玉堂手中,白玉堂拈着青瓷酒杯,凑近鼻尖轻嗅,启唇抿了一口。

      “清浅不失醇香,还隐隐有梅花气味,你这酒酿的倒是别致得很。”

      白玉堂阖眼轻笑,细细品味,似乎对这酒极为满意。女子细瞧了白玉堂一眼,朱唇微抿,转身走向琴台。

      “不过是小女子一时闲了打发时间的,上不得台面。”说着坐到琴椅上,眉眼含笑的看着白玉堂。

      “公子喜欢听琴?小女子拿手的是《桃花引》,公子可要听一曲?”

      白玉堂睁开眼睛,眼带笑意的瞧着那女子,半晌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巧笑倩兮,抬手去了面纱:“小女子名叫浅月。”

      浅月姑娘着实美貌,鬓发如云,仅簪着一朵桃花,更显清秀可怜,眼波似水潋滟含情,唇点朱砂肤如凝脂,一双纤纤玉手拨弄着琴弦,一时只闻清润琴音,竟如翠珠击玉盘——这浅月果然是个妙人。

      展昭并未听过什么《桃花引》,或者说他对琴棋书画这些雅事都不在意,也不精通,白玉堂倒是这四样皆通,他的那些知己至交也多是擅长于此的风雅之士,展昭听着琴曲,心里更加疑惑起来,白玉堂究竟是如何与自己成了挚友的?也倒实在是怪事。

      “世人皆赞桃花繁,却不知,落花入流水,玉殒香消谁人怜?”

      唱至情深处,那浅月竟眼泛泪光,声音哽咽,琴音滞缓,更引人怜惜。

      白玉堂伸手在桌上轻点着节拍,随着浅月的琴声颔首,而展昭面上却无丝毫欣赏之意,手竟握紧了巨阙。

      一曲终了,白玉堂抚掌大赞,浅月起身敛袖行礼,抬眼与白玉堂相视一笑,一曲已成知己。

      浅月走至白玉堂面前,眼波流转唇角含情。

      “公子,这里有浅月服侍,便叫这位随从歇息了吧。”

      白玉堂点头,转身看着展昭:“猫儿,你先回客栈等我。”

      “可是白……少爷,她……”

      展昭欲言又止,有些焦急的看着白玉堂,心里气恼又急躁,可白玉堂就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无须担心,明日我自然会去寻你。”

      展昭正为难,浅月却踏前一步掩口轻笑。

      “又何苦回什么客栈,在这还怕没处歇息么?自然有姐妹伺候。”说着便扬声叫来丫鬟,去请其他姑娘来。

      闻言白玉堂却慌了神,赶忙阻止:“不必不必,我这仆从不惯女人伺候……”

      话未说完,却被展昭拉了一把衣袖止住了话,白玉堂回头看他,却见他向浅月行了一礼,温言开口:“多谢浅月姑娘思虑周全。”转身便跟着丫鬟走了出去,进了一间绣阁。

      白玉堂转身回来,一时心乱如麻,全无起初的从容欣赏之态,自斟了酒仰头饮下,却只觉那梅花酒浅浅淡淡全无趣味,扔下酒杯坐在椅上,也不知在烦恼什么。

      浅月凑到白玉堂身旁,启唇浅笑道:“浅月听见公子唤那随从作‘猫儿’,却不知为何?”

      白玉堂瞧了她一眼,心里不宁,随口诌道:“他是前些年被我捡回来的,性子温润乖巧,和我养的猫一模一样,便顺口唤他‘猫儿’,你瞧他一双眼睛溜圆,可不正如猫儿一般?”

      白玉堂信口胡诌,可话说出口却羡慕起来,若那猫真如自己所言一般乖巧温顺该多好……

      浅月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叹道:“那他倒真是好性子,被人唤作‘猫’也不恼。”

      “旁人自然不行,可若是我,唤他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白玉堂说着,脸上竟显出一丝骄傲神情,浅月不解,却也不多思虑,只抬手又为白玉堂斟了一杯酒。

      “他刚刚唤公子‘白少爷’,公子可是姓白?”

      白玉堂叹了口气,终于敛起心神,不去想展昭进的那间绣阁,恢复了一派从容,抬眼瞧着浅月,却没接那杯酒。

      “你问的倒不少,我却也有话想问你。”

      浅月放下酒杯:“公子请问。”

      白玉堂眼含深意,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只问你,你那琴座底下……是什么?”

      ……

      展昭随丫鬟进了绣阁,随后又有一秀丽女子进来,要服侍展昭宽衣歇息,展昭连忙隔开女子,温声道:“不劳姑娘,我在此处仅为等待少爷,还请姑娘莫扰,让我自行歇息。”

      那女子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展昭独自坐在椅上,心下十分不宁。

      那浅月姑娘看似柔弱,眼神里却暗含了一分坚决,况且那琴座底下分明……分明藏着一把三寸长的匕首!

      青楼女子接客哪有带着凶器的?这姑娘定然不是寻常卖笑姑娘!

      罢了罢了,自己留意观察,她确实没有半点功夫内力,白玉堂又怎么会连一个柔弱女子都对付不来呢?

      可若那浅月姑娘使了些阴险招数呢?若是下了毒呢?白玉堂此时怕是一心怜香惜玉,哪里顾得上这些?

      展昭心里焦急,却又不知如何提醒白玉堂,一面又气白玉堂不争气,只顾得与美人风花雪月,竟连正事都忘了。一时睡也睡不着,坐也坐不稳。

      ……

      白玉堂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引得那姑娘花容失色,“扑通”一声便跪在了白玉堂面前,霎时哭的梨花带雨,倒把白玉堂吓了一跳,连忙叫她起身。

      那浅月却不肯起来,只跪着边哭边道:“浅月看得出来公子定然不是寻常人,还请公子慈悲,替家姐报仇!”

      安抚半晌,浅月终于止了哭,坐在椅上,对白玉堂诉起往事。

      “我姐妹二人自幼失了父母,一直乞讨为生相依为命,后来便入了青楼,妈妈见我手指灵活柔软,便叫我学琴,给我起名唤作浅月,姐姐则有一副好嗓子,妈妈便叫姐姐学习唱曲,给她起名唤作清歌,待我二人学成,琴曲配合天衣无缝,那时这金县还十分富庶繁华,不少富家公子爱附庸风雅,一掷千金只求我姐妹合奏一曲,妈妈慈悲,便许我二人只卖艺不卖身,可谁知好景不长,那云绕山上出了一伙贼寇,原本是打劫过往路人,可后来竟下山来洗劫城民,虽不杀人,但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还把山脚那云绕寺给占了,那住持和一众僧人也没骨气,竟与那些贼寇做了一丘之貉,云绕寺竟成了那贼寇的窝点,那些贼人好色,便在此建了一条花巷,将县内所有青楼都迁来此处,以供他们就近享乐……”

      白玉堂听到贼寇那里早已气急,怒问道:“那县令呢?竟不问不管么?!”

      浅月泣道:“我们早去跟县令老爷告状,可那县令昏庸无能,说是派人上山剿匪去,其实见了那伙贼寇早吓得腿软,只敷衍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罢了……”

      白玉堂气的倒仰,一时只想去捉了那县令痛打一顿,然后一把火烧了县衙,又想干脆携了画影杀上山去,把那些贼寇妖僧斩于剑下,浅月却还没说完,一面拭着眼泪一面接着对白玉堂诉苦。

      “后来好些百姓想逃出城去,可那些贼人先是捉了那些百姓的儿女上山以作要挟,况且我们这些小民,出了城去也是举目无亲,只得苟活于此,这原本热闹的金县越来越破落,民不聊生。”

      白玉堂冷笑:“本事倒大,这岂不是独坐县城当起皇帝来了?!”

      浅月叹道:“我姐妹原本就是倚门卖笑,谁是客人又能如何呢?可这些贼人又哪里是那般怜香惜玉之人,见了我姐妹便要……便要我二人伺候,姐姐她为了我,为了我……”说着又流下泪来。

      “姐姐叫我用素纱覆面,只说病了毁了容貌,可那些贼人岂能罢休,姐姐便替我…接了客。”

      浅月有了白玉堂壮了胆子,说起了近日的惨案:“姐姐貌美,曲儿又唱得好,便成了花魁,可一月之前,城中竟出了个杀人的恶贼,专挑花魁来辱杀,那日……那日姐姐还安抚我,说我们小楼护卫最是周全,定出不了事,可谁知……第二日姐姐迟迟不起,我便去瞧,一开了门,只见……只见姐姐的小丫鬟翠雀吓瘫在地上,姐姐她……她倒在榻上,满榻的血……身子都已经冷了……”

      浅月早已泣不成声,再说不出话来,白玉堂只觉她十分可怜,便伸手轻抚她颤抖的手臂,浅月松懈下来,靠在白玉堂肩头,轻声抽泣。

      “不瞒公子,姐姐去了之后,浅月便只得替下这个花魁的名头,可浅月恨不得一时随姐姐去了,哪里顾得上梳妆打扮接客应承,便只着素纱,只当为姐姐守孝,妈妈也许了浅月七日不接客,今日之事,浅月原想便是一死也不应的,可一听说公子一身白衣,便一时报仇心切,只当是杀了姐姐的恶贼来了,便暗藏了匕首,只想拼了一死也要为姐姐报仇。”

      白玉堂不知这小小女子竟有这般坚决心思,更添了一分好意,伸手扶了浅月,眼神温柔又霸道。

      “你放心,我和那猫正是为此事而来,定会还你姐妹公道!”

      ……

      第二日,白玉堂便重金赎了浅月出楼,与展昭一同回了客栈,将浅月诉说之事原原本本说与他听,展昭听了,知道那浅月不是贼人,放下心来,与白玉堂商议接下来如何,可二人一谈却差点吵了起来。

      “不过是一伙山贼,凭我二人武艺,杀上山去宰了完事!还有那县令,贼寇作乱竟放任不管,死了人了才知道害怕上书,也该削了他的乌纱叫他跪着去跟百姓请罪!”

      “白兄不可鲁莽,你忘了我们此来为何?那杀人凶犯意在栽赃,只怕与这些贼寇无关,我们贸然剿寇,定会打草惊蛇。”

      “那你说如何?放任那些贼人欺凌百姓不成?”

      “贼寇自然要剿,可牵连甚多,我马上传信回开封府,问过包大人。”

      “你要问包大人,包大人要问皇上,那皇上还要斟酌思虑一番,不知要耽误多少时日!展昭,你知不知道,那些贼人一天不死,百姓就要多受一天苦!”

      “我当然知道!但是白兄,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展昭,你的江湖义气呢?你的血性呢?!都叫那皇宫高墙磨没了吗?!”

      “白玉堂!难道在你眼里,展某就是那不顾百姓生死之人?!”

      浅月此刻也明白了展昭乃是官家臣子,二人并非主仆,听他二人言语,似乎是展昭不愿剿寇,一时只觉失望,只想大约这些朝廷之人都是那县令之流,便走上前去,向展昭行了一礼。

      “官爷自然不屑管我们这些贱民之事,二位也不必吵了,白公子,是浅月多嘴添了麻烦,多谢公子心意,便叫浅月回楼里去自生自灭吧!”

      展昭叫这姑娘哽的难受:“浅月姑娘,展某并非此意!”

      话未说完却被白玉堂打断,他抬手握住浅月手腕,冷眼看着展昭。

      “……罢了罢了,你去顾你的大局,我有我的法子,我们谁也别干谁的事!”

      ……

      当夜,白玉堂便带了浅月上了山,按浅月所指路线潜入了云绕寺,只见寺内好些被掳上来的妇孺,一时竟无法疏散,好在那寺内看守疏松,只有几个拳脚平平的僧寇把守,于是二人暗中通信,暗暗将身体强健者聚集起来,制定路线,到时分散逃下山去。

      那浅月虽是柔弱女子,却十分镇定,一面照顾体弱患病者,一面软语抚慰,叫他们别怕,有人做主了。白玉堂看在眼里,更觉浅月外柔内刚,心下赞叹,另一面却也冷静下来,思及自己刚刚气头上对展昭所言,实在是重了些,明知道他心中所想,却说出那些话来激他,实在不该,可话已出口又收不回来,一时悔恨不及。

      另一边,展昭受了白玉堂一顿抢白,只觉心内发冷,本以为经过了这些事,白玉堂已会明白自己居此位便有许多的无奈之事,会明白自己的种种顾忌,会明白自己品性,可这般看来,自己在他心里依然是不顾百姓的“朝廷狗官”。展昭暗叹,却也顾不上多虑,他自然知道百姓受苦,便忙写信,欲出门寻使官加急传回开封府,可才欲动笔,只觉门外风动,展昭眼神一凛,抬手握住巨阙,随即便有一人闯门而入,一身玄衣短装,身量不高眉眼俊秀,虽作男子打扮却浑身透露着女子气质,展昭看清心下一惊。

      “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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