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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二、风流债

      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展白二人便出发往金县去,可没想到这金县着实难找,一路询问七拐八拐竟找了近半日工夫,才看见金县那灰扑扑的破旧县牌,二人早都腹内作响,便商量了先找个酒楼饭馆填饱肚子,可进了县城才发觉这金县竟然十分破落,当街望去,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家商铺,客栈酒肆都像数年不曾打理过一般老旧,虽开门迎客,却全无小二跑堂吆喝之声,街上更无半个茶摊走贩。二人十分疑惑,寿州这般富庶,怎么州内县城竟如此贫窘,而更令人疑惑的是过路行人都低眉垂目神色匆匆,仿佛这青天白日里会有什么怪物野兽出来吃人一般。

      “寿州向来富得流油,怎么还有如此穷恶之地,难怪我那义姐都不知道这么个地方。”

      白玉堂甚是不满,这些个酒馆着实脏旧,看着就倒人胃口,展昭自然知道他性子,可此时又哪去找个精致酒楼给他?只得赔笑道:“还请白兄将就些,我二人既是暗查,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

      白玉堂摇头大笑:“你这猫儿实在老实,瞧这个地方,平日里必定少有外人走动,你我二人这般来已是招摇,干脆将计就计,招摇到底才好。”

      展昭犯难,收敛他会,潜藏他擅长,就连偶尔摆个官威也是做得来的,唯独这“招摇”,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做。

      “猫儿,那凶案都是发生在什么地方?”

      “在青楼。”

      “那我们就去……逛青楼!”

      ……

      逛青楼之前还是要填填肚子的,何况青楼都是入夜经营,哪有大白天逛青楼的?于是白玉堂拉着展昭寻了一家看着最干净的酒馆,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小二!人呢?做不做生意?!快给爷上好酒好菜来!”

      展昭跟在白玉堂身后扮作仆从,却是在掩着口忍笑,白玉堂把那纨绔子弟的腔调使了个十足十,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啪!”的一声把画影拍在了桌子上。

      虽引得展昭发笑,却着实唬住了外人,小二赶紧满脸堆笑的赶上来,倒了杯茶。

      “客官稍等,招牌菜马上就得!”

      说了正要往后厨去,却被白玉堂迭声拦下:“哎哎!急什么?有话问你!”

      小二回来点头哈腰:“爷,您说!”

      白玉堂却住了口,轻咳一声,擎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直瞧展昭,展昭心下会意,便也卸下了那副正气凛然的神情,招呼小二到身边来。

      “我家少爷家里闷的久了,出来找找乐子,没来过此处,怎么外头那般繁华,这县城里却连个……窑馆花楼,都没有?”

      白玉堂只拿茶杯挡着嘴,心里不知道笑翻了几回,听那满口“公正礼法包大人”的正经猫说出“窑馆花楼”这四个字来,怎么就这么有意思?

      闻言小二却显出些许为难神情,支吾半晌,只是赔着笑脸跟展昭说:“咱们这儿起初也不是这样……唉,说不得,不过少爷是想要逛花楼?那小二我还是能给指个去处的!”

      展昭却越发显得好奇,只问他:“如何说不得?小二哥,你倒是会吊人胃口。”

      小二苦笑:“唉,您二位是富贵公子,哪里知道我们这小本生意讨生活的苦处……”许是看展昭眉眼温润笑意盈盈,是个好说话的,小二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看您二位年轻,我再多说一句,这儿不是什么找乐子的地方,找乐子往北去啊,那汴京何等繁华什么乐子没有,何必上这来受罪,不太平,慢说找乐子,一个不小心命都丢了,还找什么乐子去?”

      展昭皱眉,心里疑惑,先前铲除了襄阳叛党,皇上重整朝纲,此时朝中之臣正是变着法的表忠心的时候,可以说是江山安稳太平盛世,怎么这小小县城这么凶险?还能让人丢了性命。

      白玉堂把茶杯往桌上一墩,脸上显出些不耐烦来,眉眼一冷,只唤那小二:“你便指路就是了,这般多言!爷还怕谁不成?!”

      小二一惊,这位少爷长得那么俊,怎么脾气上来如修罗一般,当下不敢多言,低眉垂手。

      “只往东去五里便有一个巷子,里头有酒楼,最出名的还有十二家花楼,我们给起了个诨名叫‘红粉巷’,那是咱们这最热闹的去处……小二我好意再劝一句,找了乐子就赶紧回家去吧,遇见霸道的别招惹,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还有那巷子后头的云绕山可是万万去不得。”

      二人对视一眼,十二家?难不成这就是那县令上书被杀了花魁的十二家青楼?想不到竟在同一条巷子里,这倒省事。

      ……

      展白二人随意找了个客栈歇脚,待入了夜,便往那“红粉巷”去。路上白玉堂总拿眼睛瞄着展昭,展昭却是一派淡然,面上仍是一脸正气,仿佛此时根本不是去那秦楼楚馆,而是什么再寻常不过的地方。瞧着瞧着白玉堂就失了趣,转回脸来。

      展昭知道他什么心思,也不说话,嘴角却微微翘起,眼睛里带了笑意。白玉堂看了更是耐不住,开口打趣他:“你这猫平日里脸皮甚薄,爷爷调笑两句便虎着脸要挠人,怎么去青楼倒像回猫窝一般面不改色,难不成咱们恭谨规矩的展大人常光顾此处不成?”

      展昭轻笑:“展某巡街日日都要经过这些地方,办案时姑娘与恩客纠纷更是常见,更何况展某比白兄还要大上两岁,虽比不上白兄‘风流天下’的称号,却也不至于人事不知……去青楼还要面红心跳,白兄是将展某当做十几岁的愣头小子了么?”

      白玉堂哑口无言,半晌才憋出一句“牙尖嘴利!”

      二人说笑着走了不到五里,远远便望见一条花巷,丝竹管弦之声随风飘来,灯火辉煌。夜色深沉,除了这条巷子以外的地方均是一片死寂,一灯不亮,映衬的这条巷子越发的热闹而诡异,再加上二人知道此处出了命案,看那花巷却全然不受影响,依然笙歌处处,便更显得可疑。二人对视一眼,加紧脚步进了巷子。

      十二家青楼聚集在一条巷子里该是个什么场面,饶是白玉堂这般“风流天下”之人一见也是吃了一惊,入耳只听莺声燕语酥喃娇笑,入眼只瞧袖袂招展红云粉雾,入鼻只闻见脂浓粉郁……阿嚏!展昭揉揉鼻子,有点委屈,白玉堂倒是笑的开怀,这猫鼻子向来尖得很,这回扔到香粉堆了可是要受苦了。

      好在这些青楼门脸皆小巧精致,虽有十二家之多,却也不显得过分拥挤。二人并排慢走,像是寻常公子仆从出来玩乐,正挑拣哪家更好,其实却是在偷偷观察这些光顾青楼之人。

      寿州富庶,交通便捷,城中多是商贾,说白了就是有钱没权的富户,这些人通常都很懂得财不外露,穿着打扮上会注意低调,待人也不会趾高气扬,尤其是不清楚对方身份时,毕竟对于商人来说,人路就是财路。可这花巷中的客人却并非如此,展白二人一路看下来,发现他们大多面相凶恶神情狠戾,行止粗鲁,言语俗鄙,却又遍身绫罗绸缎衣着考究,看着实在不搭衬,况且这些人霸道得很,鼻孔朝天下巴指人,动辄拍桌子瞪眼,把个个姑娘吓得哆哆嗦嗦。

      “哪里是富商,看着倒像匪贼之徒。”

      白玉堂突然凑近展昭,在他耳边说话,展昭本来在精神集中的观察推测,白玉堂温热鼻息突然扑在耳边,惊得展昭一颤,猛地回头,一双眼睛猫儿似的瞪得溜圆,若是有尾巴,只怕毛都炸起来了。

      白玉堂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那般冷静持重才没意思,猫儿就该有猫儿的样子!”

      展昭脸上发热,无奈叹气,强作镇定:“白兄快挑选一家,该办正事了。”

      白玉堂挑的自然是最精致的,巷子正中有一家二层花楼,楼上姑娘竟与别家全然不同,非但没有大展春光,满口的“大爷小哥”,反而个个轻纱遮面不苟言笑,端茶捧花的簇拥着正当中的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素纱,全无簪环首饰,只在发间戴了一朵粉白桃花,低垂着眼睫,坐在花椅上素手抚琴,仿佛全然听不见外界纷扰。

      其实此时吵吵闹闹哪里听得清琴声,可只一看她便如听见了清幽琴音一般怡人,着实比周围的庸脂俗粉妙上许多。再加上这花楼小匾上轻巧秀丽镌着“一醉方休”四个字,更比那些“百花楼、万花楼”之流高妙,白玉堂眼睛一亮,感叹一句“想不到这样的地方也有这般妙人!”合起折扇往掌上一拍,抬脚便走了进去。

      展昭跟在白玉堂身后,愣了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白玉堂那句“妙人”。

      他跟随包大人办案,已经渐渐养成了习惯了,不带一己私心看人,他曾亲手抓过无数长相憨厚老实的杀人凶犯,无数清俊秀丽的窃贼劫匪,更曾见过无数凶神恶煞虎背熊腰却连跟人呛声一句都不敢的老实人,所以他看人的时候从不在意长相,而是第一看眼神,若眼神清明透彻,此人便有三成是好人,第二看言语举止,若言语自然举止放松,几率便能再加两成,剩下的五成便要与他相处交谈察言观色。

      展昭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美丑的概念,何为丑何为美?行凶作恶是丑,为仁为善者自然就是美了。

      所以看见那花楼上的女子时,展昭一看不清她的眼睛,二听不见她的言语,况且看这架势,大约这位女子就是接替死去那位花魁的新任了,以往也出过不少青楼姑娘为争花魁之位互相算计以至出了人命的,所以这个女子在展昭眼中已经被分入“疑犯”一类,白玉堂却见了一眼便感叹“妙人”,看来自然是十分中意了……

      展昭也不知道自己犯什么别扭,早知那老鼠红颜知己遍天下,且最不在意出身高低,歌姬花魁也好,闺秀才女也罢,不知道相交多少,此时这般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展昭敛眉,大约是怕那老鼠因为一时情义蒙了心智,或者万一他与那女子相交,自己查案时怕是也会为难,再万一,那女子若当真就是凶犯,自己必然是要将她捉回开封,等她的也必然是狗头铡,那时白玉堂岂不又会伤心……

      展昭暗自点头,就是这样,不然自己为何不愿白玉堂与那女子相交?自然是为了查案顺利了……

      “啊——————”

      厅里突然传出女子的迭声叫喊,似乎极为惊恐,展昭惊醒,赶紧冲了进去,却见白玉堂站在花厅正中,周围一圈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满眼惊惧的看着他。

      展昭甚是疑惑,白玉堂这般容貌进了青楼,姑娘们怕是不收银钱也愿意与他共度春宵,怎么这些女子却像见了鬼魅一般?

      “都喊什么呢?见着妖怪啦?!”

      花楼上传来一声怒喝,接着便走下来一个朱唇粉妆的美妇,大约三十岁年纪,体态窈窕,凤目狭长锐利。众女子见了她均如见了救星一般,娇滴滴地喊着“妈妈”便扑了上去,纤纤葱指哆嗦着指向白玉堂。

      展昭明白过来,看来近日的命案虽被压下不提,但是这些人心里还是知道的,大约也早就听说凶手一身白衣身材高挑,此时见了白玉堂自然害怕。不待白玉堂开口,展昭先踏前一步,盯着那鸨母。

      “鸨儿,怎么你家的姑娘这般待客?也不怕把财神吓跑?”

      那鸨母倒是镇定多了,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展昭一番,又看向他身后的白玉堂,见他衣着华美,扇坠剑穗都是美玉,便知是个纨绔公子,赶紧笑脸迎人:“这位公子打哪儿来啊?”

      白玉堂依然不语,展昭开口:“我们家住汴京,我家少爷闷的久了,出来散散心……怎么?你家的姑娘伺候客人还要看人家世不成?”

      鸨母心里一动,汴京来的,又是这样打扮,必定非富即贵,说是哪位朝臣的公子也是不一定的,万万得罪不起,赶紧回头呵斥姑娘:“怕什么!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怎么会是那宵小之徒?快!青鹊,朱蝉!给我伺候着!”

      展昭抿嘴一笑,凑近鸨母:“哟,怎么了?是有什么宵小之徒把姑娘们吓成这样?难道那人和我家少爷长得很像?”

      鸨母自觉说漏了嘴,掩饰一般拿团扇掩口轻笑:“哪有什么宵小之徒,是我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们见少爷好相貌,都争着伺候罢了!”

      说罢粉面含笑的转向白玉堂:“公子您里边请!”

      白玉堂冷眼看她,脚步却未动,缓缓伸手将展昭拉回身边,直看的那鸨母快挂不住笑时,才冷冷开口。

      “我要楼上弹琴的那位姑娘。”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春风一笑的那只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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