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女人间的情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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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秦艳戈派人去查过青鸾。
青鸾说的话都是真的，她在几日前……在秦艳戈与大军还没有抵达之前就来到了这个城镇。
据见过她的人说，那时候的青鸾和现在的模样无异，就像个逃难的人。
至于从哪里来，凤鸣城的人不是那种好事之徒，毕竟是百姓能够算半个军人的城镇，纪律严明是最基本的。
但是有一点，青鸾住在客栈里，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客栈、也不是最好的房间。
我们要这样想，一个逃难来的人，身上有多少盘缠？
就算把所有家底都带来，算是有点钱吧，她难道不该在这里找一处地方住下，而非住在客栈里？
青鸾说是来投奔秦将军，但是她这样的行为，显然是不打算久居于此。
或者说，她只是暂时没有找到住处？
谁知道呢，这个少女没有犯事，他们总不能疑神疑鬼到看她不顺眼就抓起来严刑拷打吧？
自从那天之后，秦艳戈与傅雅若倒也没有再看到过她，可能那一次真的只是碰巧。
如今，虽然知道尧苍印并非想要攻打边关附近的国家，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开战前的信号。
尧苍印忍耐不住了。
他忍耐不住所谓的平衡、所谓的和平。
他渴望战争，他渴望征战。
只要一停下来，就觉得自己在这个天地之间……什么都不是。
嗯？摄政王明明是摄政的王爷，却只想着在外面打仗，那么国事谁来管？
太失礼了啊，人家望国可是有皇帝在的。
而且，尧苍印知道新耀帝不成事，自然为他挑选了几个乖巧又能干的朝臣为他分忧。
对，关键在于乖巧。
不然，臣子野心大了，趁尧苍印不在谋权篡位可怎么办呢？
就算发生这样的事，尧苍印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只要再杀回去就是了。
不过，嗯，死了一个皇帝就很麻烦了。
秦艳戈留在边关，是想要再让尧苍印退兵。
不，是一定要让他退兵。
和谈。
什么？以秦艳戈的性格，应该把对方打回去？
秦艳戈说过，要自己的战士活着回去见家人。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不损一兵一卒。
但是她希望。
所以，杀起人来非常狠戾的秦艳戈，在战术上却意外的保守。
嗯？她做的事哪里算得上保守？
很保守了，不然在当时，她就带着所有兵马一路杀向望国皇宫了。
鱼死网破之事，她绝对做得出来。
她可以不要命，但是她的战士们，没有义务陪着她一起去死。
五成把握都没有，她没有战胜尧苍印的把握。
暂时，暂时就先忍一忍。
只是暂时，秦艳戈绝不是会轻易认输之人，不管对方是谁。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要如何让那个……不通过战争就无法证明自己存在意义的男人，甘心情愿收兵回家？
街上，吆喝声很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心的笑容。
小食摊上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勾动来往行人的食欲。
“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可以请你。”
秦艳戈与傅雅若难得穿着普通的女装，像是普通的少女般走在路上。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如今似乎身无分文，只能赖着秦将军度日。”
“呵，等回到宫里，你给我把这些时日的账都算清楚，一文钱都不要少我。”
秦艳戈是在开玩笑，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嗯，不管是不是开玩笑，不管傅雅若什么反应，她就是单纯想要给这个少女找麻烦罢了。
“好，我会让暮晨分毫不差的送到你手上。”
啊呀，这个人还真是坏啊，竟然把某人的心上人拉出来做垫背？
秦艳戈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我们之间的事，就不要牵扯到暮晨了。一对一较量才是真君子所为。”
傅雅若微微抬了抬眉，“真君子？你与我，都不能算作是君子吧？”
“如果你想做小人，我也不会拦着你，还会让暮晨好好看看你的嘴脸。”
“方才还说不要牵扯到暮晨，真君子岂可出尔反尔？”
她们才是真心相爱吧？什么时候都能吵得……不，是谈得如此热火朝天。
秦艳戈又睨了她一眼，这次倒没有反驳她。
总觉得再说下去，就会演变成两个幼稚的小孩在说些幼稚的话吵些幼稚的架。
路过一个小铺，老板叫住秦艳戈，然后不由分说的塞给她和傅雅若一人两个包子。
“……”
“……”
她们怔怔的对视，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对于习惯了勾心斗角和刀光剑影的人来说，本性质朴的人反而是他们根本无法应对的人。
“将军和这个小姑娘都太瘦了，要多吃一点，不够的话再拿两个去！”
“不，不用了。”秦艳戈忍俊不禁道，“女孩子还是瘦一点好看。而且，我只是看着瘦，我身为将军，身体可是很健壮的。倒是我身边这位姑娘，轻的我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女孩子还是多长点肉，福相。以后嫁个丈夫啊，能生好几个胖小子呢！”
秦艳戈低着头，忍不住笑得肩膀颤抖。
傅雅若也不禁苦笑，“长者之言自是经验之谈。但是，秦将军的心上人似乎就喜欢我这么瘦的。”
“……”
秦艳戈回眸瞪她。
傅雅若回以微笑。
“你们还年轻，很多事不懂。哎，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多说什么了。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我们就不妨碍你做生意了。下次我会带上士兵们一起来光顾你的摊子。”
“不用不用，军营里的伙食肯定比老头子的包子好吃。”
“食物不分贵贱，每个人喜好也不同。再者说，世间美食那么多，有机会自然要都尝试一下。”
“将军真是个好人，总那么为我们老百姓着想。将军是女儿身，最终还是要嫁人的。真是不知道谁能配得上这么好的女子。”
秦艳戈敛眸一笑，“嗯，是啊，谁呢？”
傅雅若低着头，吹了吹包子上散发的热气。
在大街上吃东西？
嗯……不如说，她连上街的次数都很少。
告别了老板，两个人就这么抓着两个包子，沉默了好长时间。
气氛凝重。
身为一个女子，身为一个公主，在大街上啃包子。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吧？
“老人家都说了，包子要趁热吃。”秦艳戈出言打破寂静。
“秦将军这么说，那么就请秦将军为雅若做个表率。”
“你这女人还真是心眼多。”秦艳戈哼了一声，很干脆的咬下手中的包子，“我跟你说啊，这种事我还真没有少做。我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公主看的。毕竟我自己是什么出生，皇室又是怎么看待我，我一清二楚。但是在你面前做些粗鲁的举动，总觉得输了你什么。你说一个人有了心上人之后，还真是会变得扭扭捏捏。”
傅雅若闻言，不禁嫣然一笑，“秦将军，你难道忘了自己就是一个少女，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男人了？你想与暮晨做夫妻，是做夫还是做妻？”
“只要暮晨不介意，我怎么样都好。喂，你到底吃不吃？你不吃的话，我就把你拉回刚才的小铺，让老板盯着你吃。”
心肠歹毒啊！
“这个时候，你的行为倒是和年龄相称了。”傅雅若这么说着，也小小的咬了一口包子。
还是热的，皮薄馅多，口感非常好。
是蕴含情感做出来的食物，能体会到某种令人触动的感觉。
“远离皇城，暂时没有战争，你也和平日里看起来不一样。”秦艳戈淡淡说道，“虽然我不相信你没有家破人亡就会过上平淡的日子。但是我知道，你的确很不喜欢喧嚣和纷扰。我从来不曾想过‘如果’，如果暮晨从未遇到过你，他是不是会爱上我。答案是不会，你我心知肚明。我针对你，只不过是因为我看你不顺眼。你的存在，并不是会妨碍我什么，而是会伤害到暮晨。”
“我不会。为什么你总会有这样的念头，我明明是如此真心诚意的辅佐他。不管是作为一个女子还是作为一个谋士。你觉得我会害他，有什么理由？有什么根据？”
“如果。”秦艳戈说出这两个字，自己都颇为嘲讽的笑了，“如果暮晨像新耀帝一样无能，无法回应你的期待，你是不是就会成为第二个尧苍印，将暮晨变成一个傀儡。”
啊……
所以说，没有如果。
所以说，傅雅若没有想过自己会伤害傅明辰。
对，正因为没有如果，而傅雅若看到了傅明辰有多优秀。
她觉得未来的路非常鲜明的摆在他们面前，没有丝毫阴霾，只有看得到的阻碍。
路上有一块大石，你撬动它，或是敲开它，方法很多，目的一定会达成。
是不是心中从未有过迷茫？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不对？
秦艳戈想的太多了。
只基于傅雅若的性情，她的想法本身没有错。
但是，没有如果。
是不是找到了矛盾点？
秦艳戈刚刚才说，她不会幻想什么“如果”，但是却在傅雅若的事情上想得那么多。
为什么？
假设，她的语言和她的想法并没有任何矛盾的地方。
我们可以得出什么结论？
从条件无法得出结论的话，那就反过来想，结论达成之后，再回过头来看经过，然后追溯到源头。
傅雅若会伤害到傅明辰。
如果这个“如果”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发生，那么，重点在于理由。
秦艳戈拿新耀帝做比喻，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比喻。
通过之前那一战，所有人都看到了，秦艳戈的话，有几分可信，有几分不可信。你永远不要去琢磨她的心思，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想出什么坏主意。
所以呢？
理由是什么？
傅雅若会伤害傅明辰的理由。
还有，她，秦艳戈，知道些什么。
“你给我判了死罪，而且从未有过迟疑。你知道一些秘密，但绝对不会告诉我。可是，秦将军，既然如今你跟我说了这些，不就是在提醒我……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让我有伤害暮晨的念头。原本，你什么都不说的话，我当真遇到什么事，或许还不会想到和暮晨有关。可现在……我是不是该防着那个少年？”
秦艳戈冷笑一声，三两口将手中一个包子吞下肚，“你尽管防。我巴不得你们之间有嫌隙，谁都不要相信谁。傅雅若，我敢和你说这么多，不是因为相信你，而是相信暮晨。正因为他在乎你，对你观察入微，所以他比我都要清楚你在想什么。要是我在你身上发现了不对劲，你以为暮晨发现不了么？”
这是一场……摆在干净清白的桌上，谁都能一目了然的棋局。
包括，下一颗棋子的走向，他们都愿意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你知道敌人有多强，但是你就是没有办法战胜他。
这种感觉可以理解么？
“你到底是在警告我，还是单纯想要离间我们的关系？”
“呵，任凭你想象了。我为什么要那么老实的把话都给讲明白？能够让你思虑得睡不着觉，我晚上做梦都会笑醒的。”
傅雅若满脸沉思状看了她许久，然后转头默默啃包子。
呃，这个画面很有意思啊。
这两位美丽的、优雅的、高贵的……公主殿下，在大街上，一本正经的谈着尔虞我诈之事，但说几句话就啃一口包子，这个气氛……怎么看都严肃不起来啊。
“包子味道的确很好。你是第一次吃么？”
“并不是第一次。毕竟我在这个城里待了五年，我说过，这里每个人的相貌和姓名我都记得住。”
“那位老人家每次都送你包子，其实很亏本？”
“没关系，我叮嘱过手下的士兵，让他们平日里不要穿盔甲，多去城里逛逛，照顾那些商贩的生意。而且，他们同样要生活，需要在衣食住行上花钱，他们送我的，我都能想办法还回去。”
傅雅若不由多看了她几眼，“那个老人家说的是真的？你对自己的百姓如此体贴？”
“怎么？不信？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看我的？横征暴敛的野蛮人？只要自己喜欢，谁的东西都会不管不顾的抢过来？”
“难道不是么？”
“是，当然是。我这是身为当权者的傲慢。傅雅若，你一直处于人下，所以还不能明白我在做什么。我什么都有，我比他们每个人都富有强大，我如果要他们的东西，那就是在侮辱自己。你可以说，我是在施舍他们，我是在彰显自己身为当权者的仁爱大度。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我是一个子儿都不会舍得拿出去的。人的好坏，有时候真的……只不过是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到的事物自然就会不同。”
上位者若是礼贤下士，就会被人说是亲民、和善、仁德。
因为在他们看来，上位者霸道、自私、专制，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预想过最糟糕的情况，突然被温柔以待，自然会受宠若惊。
这就是对于人心的掌控。
人的心理大多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人就是人，不会有任何不同。
如果上位者看得清这一点，那么……他们就能得到民心，从而得到天下。
“话虽如此，人最重视自己没有错。在重视自己的时候，还愿意去重视别人，这就是善良的表现。秦艳戈，你为什么总是否认自己内心的柔软呢？”
“我没有。我是止戎将军，我一生注定金戈铁马、铁石心肠。”
“你啊，看别人看得那么清楚，为什么不愿意好好看看自己？”
“不需要看，我知道自己美若天仙。”
傅雅若轻轻一笑，不予反驳。
秦艳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人心本就复杂难测，连自己都无法完全说清。
但是傅雅若可以说，秦艳戈就是一个值得别人托付生命的人。
她不会抛弃，绝对不会。
只要秦艳戈将责任担在肩上，她将用生命去承担。
对，哪怕其中不含有任何私情。
真神奇的人啊。
这就是军人么？
还是说，只有秦艳戈是这样？
傅雅若不知道。
她在后宫，看到的女子都是想着怎么抓住男人的心，为此而机关算尽。
秦艳戈的算计与她们不同，不像男人的算计，不像女人的算计，或许真的只是任性妄为而已。
“你吃饱了没？吃饱我们回去了。”秦艳戈一脸嫌弃的看着她。
“如若我说没吃饱，秦将军想请我吃什么？方才的可不算，那是老人家请的。”
“你这个女人啊，怎么在这种事上斤斤计较？难不成秀慧夫人和暮晨少了你吃的？”
“不，我只是觉得……秦将军的表情变化很有趣，想要多看一些不同以往的表情。”
“……”
秦艳戈想说，如果傅雅若不是女人，她一定把她的脸给揍青了。
……嗯？等等。
她们同是女子，就算互相殴打……咳，就算发生点肢体上的矛盾，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秦艳戈难道真的把自己当男人了不成？
或者，就只是军人的自律性？
“走，带你去城里最好的酒楼。”秦艳戈冷冷的觑了她一眼。
“秦将军还真是嘴硬心软。”
“闭嘴吧，一会我拿吃的堵你的嘴，吃到你吐都吐不出来为止。”
傅雅若以袖掩面，轻声一笑，“那还真是要请将军手下留情了。”
“不，女人之间的战争，没有必要谁对谁留情。”
……嗯？女人间的战争？比什么？谁吃得多么？
傅雅若再一次轻笑出声。
这个少女啊，这位少年将军啊，只有十五岁呢。
真好。
短暂的，远离喧嚣和纷扰，不去想那些即将面对的残酷现实。
她们，也不是什么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
吵吵闹闹，又彼此欣赏，真的很像……一对好姐妹呢。
傅雅若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
风雨欲来之前，是否……就是这般景色。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女人间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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