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魄魄] 吸血鬼》梦见树

3、第 3 章

　　[八]
　　居然到最后变成自己和鬼鬼两个人一起去集市买东西。
　　白敬亭的家即便是离镇子也有一段距离，毫不夸张的说他是住在山里，这样的行为对他这个有犯罪行为的人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答应那个女孩，哪怕直到现在，望着身边人的笑脸，白敬亭依然觉得这件事也坏不到哪里去。
　　“早啊，”鬼鬼一只手握着土豆，还有一只手朝着同来买菜的大爷大妈们打招呼，但好像没什么人愿意理她。她也不恼，转过身扯住白敬亭的衣袖，“喂，白白，我们买土豆回去煮牛肉好不好？”
　　“我不吃肉。”
　　鬼鬼愣了一下。
　　“噢，”她琢磨一会儿迅速换上笑脸，“那我吃啊，挺好吃的，你可以试试。”
　　白敬亭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将一个土豆放进篮子，相当于间接默许，鬼鬼嘴角咧得更大，拉着他就往人群里钻，白敬亭即便是有心躲避和人的正面接触，但在她的莽撞奔跑下还是撞到不少人，只好连连道歉，多半会被那些人记住长相。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这么一会儿鬼鬼就已经放开他的手跑得老远了，他只好迈开腿跟上，简直是视线一刻都不能离开这个人。
　　两人又买了一篮蔬菜还有一些肉，基本都是鬼鬼选的，看得出来女孩也尽量在迁就他的喜好，白敬亭付过钱后很自然地牵着女孩穿过拥挤的人潮，踏上回家的路途。
　　他的手冰冰的，可是骨节分明，很有力量感的样子。
　　鬼鬼一路都在打量这只牵着自己的手，眉眼弯曲的程度不断加大，她用力地回握住对方，掌心是略带温热的湿润感。
　　不需要去考虑对方的身份，这一刻彼此依存真好。

　　[九]
　　白敬亭日常取血基本成为惯例，现在还多出一个陪鬼鬼买菜。而且每次从地下室出来，都正好是饭点，鬼鬼会热切的邀请他品尝一口，如果说不吃或者说不好吃她或许会哭，如果说好吃但不多吃她也会哭，如果多吃不吃完她一样会哭。
　　总之就是，做了的菜两人对半分，白敬亭一定得吃完分给他的部分，说不准还得吃鬼鬼剩下的部分。
　　一开始他们还用各自的碗盘分装饭菜，到后面就随便吃，因为白敬亭要先取血然后喝掉，这段时间内鬼鬼就会飞快吃完饭，然后把剩下的全都留给他，因为她做的饭量太大，哪怕对半分她自己也吃不完。
　　白敬亭吃了好几周才发现这件事。
　　并且，鬼鬼一开留给他的部分只是蔬菜和米饭，后来量越来越多，还混杂着肉类。对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期盼的看着他，他也做不出把饭菜呕出的动作，只好硬逼着自己咽下去。
　　久而久之，竟然开始习惯正常人类饭菜的味道。
　　但白敬亭告诉自己，绝对是因为自己喜欢这个女孩，所以她做的饭才能下咽，并不是他喜欢吃饭。
　　是的，他琢磨了很久，觉得宁愿喜欢这个女孩，也不要承认自己正在恢复正常。
　　买菜，做饭，吃饭，这分明就是一个人普通的一天，可在他眼底却像是最恐怖的事。
　　他只能叮嘱自己牢记，血液是他续命不可缺少的东西。

　　[十]

　　两人就吃饭这件事商量了很久，最后鬼鬼妥协，如果吃不完的部分就拿下去分给地下室的人吃，但她还是进不了地下室，据她所说，就好像是耶稣的十字架把她串起，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然而她做饭的分量变得越来越大，美其名曰是因为吃饭的人多了，结果到头来留给白敬亭吃的还是很大一部分。
　　每天他从昏暗的地下室出来，就能嗅到充斥着整栋房子的饭菜香味，有时候是番茄鸡蛋，有时候是红烧肉，更多的时候是土豆牛腩，鬼鬼似乎特别喜欢吃。
　　味道浓烈到连他手中的血腥气都被完全遮盖，除了填饱肚子，它们还有能填满心房的能力。
　　白敬亭争不过她，又或者不愿再争，干脆放下血袋和她一起先吃饭，这样的结果是血液的甘甜他一分都尝不到，塞得满当当的胃，一触碰到血液的腥味就开始反刍。
　　鬼鬼很是乐见其成，有时候他甚至都想，这个女孩子是不是本意就是如此。
　　明知道他离开鲜血活不下去，居然还想法设法消耗他剩余不多的生命值。
　　但怎么说才好呢，
　　或许他甘之如饴。
　　“白白！”鬼鬼在楼上叫他，他匆匆收起手上的血袋和针管，也不和地下室那些人交流，冷脸离开。
　　“什么事？”
　　鬼鬼难得没有在二楼的厨房，而是在一楼的大厅里，“一楼好多灰哦，好脏。”
　　“......”他没有答话，这里本来就一直只有甄婆婆一个人，现在她死了，白敬亭也不愿意将她的生活痕迹抹去。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鬼鬼突然贴的很近，少女樱花色柔软粉嫩的嘴唇无意擦过他裸露在外的手臂，酥麻的电流自那个部位快速滑过到达心脏，血液急速升温，绯红蔓延上脸颊。
　　“白白是个善良的人，我要是走了，你肯定也会一直保留着厨房的吧。”她“嘻嘻”笑着，有点像动画片里偷偷觅食的小老鼠，“但如果老是这样，来的人多了以后，白白你的房子就到处都不能打扫了，会有很多灰尘和细菌的诶。”
　　白敬亭没怎么听清她后面说的什么，只是猛然意识到，原来鬼少女也是会离开的。
　　他不问来处，并不代表她没有归处。
　　一瞬间多种可能涌入他的脑海，要不要干脆也抓住她囚禁在地下室，可是他不会做饭，没办法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而且，鬼鬼也一定不会开心。
　　如果看不到她的笑脸，白敬亭觉得，自己喝下的血液效益也会减少一半。
　　但是究竟要怎么哄着她不让她走呢？

　　“白白！”鬼少女蓦地戳上他的脸颊，惹得他慌张万分地退开，对方却笑的畅快，“我们做大扫除好不好啊，然后再一起去做饭，如果你饿了，可以先吃点面包什么的垫一下。”
　　他还沉浸在之前的思虑和被鬼少女摸脸的羞涩中，心中有喜有忧，五味杂陈，只能混混沌沌依着她。
　　感觉白敬亭从来都是依着鬼鬼的，自从最开始没能杀死她，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也好，如果自己学会打扫做饭，或许囚禁她也能养好她呢。
　　他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接过鬼鬼递给他的拖把和水桶。
　　“你去打一桶水来拖拖地，我先把这里扫一下。”
　　两人就这样开始了大扫除。

　　[十一]
　　白敬亭几乎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房子是他的家。
　　鬼鬼几乎把能拉开的窗帘全部拉开，日光穿过玻璃窗子，照射在家中每一件物什上，桌子被鬼鬼铺上卡其色格子条纹的桌布，用白色的陶瓷小瓶装上一只从房子旁边随手摘下的野花。
　　沐浴在暖和的阳光中，他忽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上帝终于将他的光芒投射给残喘在地狱的该隐，原谅他所犯下的十恶不赦的罪状，给予他重返伊甸园的可能。
　　鬼鬼就是他回程的引路人。

　　“怎么样，不错吧。”
　　鬼鬼把扎着的围裙和头巾摘下，又探过身子帮他。白敬亭几乎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滑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好笑的时刻，他居然分外想哭。
　　“嗯！”
　　他大步跑进房间，将门反锁，不想让鬼鬼看见他无法自控的面部表情。
　　窗外远方的山峦仍然是那个样子，可一连多日的阴雨，终于要散开。

　　鬼鬼在门外又敲又叫，嗓子都冒烟了，好不容易把他叫出来，就看见白敬亭又恢复了他的死人脸，这几天的温柔就像是梦一样。
　　但鬼少女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人，她试探着开口，“那咱们做饭去？”
　　不知道是那句话取悦了他，他蓦地勾起嘴角，她仿佛看到一滴黑墨落入清澈的水中，逐渐沁染出一副清新雅致的山水画。
　　“好看......”她不自觉喃喃。
　　“恩？”白敬亭收起了那一瞬间的笑容。
　　“我说你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鬼鬼用手拍拍他的脑袋。
　　白敬亭换上或许能称之为“宠溺”的眼神，“以后多笑，可以吗？”
　　鬼鬼也抿着嘴，漆黑的眼弯出好看的弧度。两人一起去准备今天的午饭。

　　以前白敬亭也不是没有提出过帮忙的要求，但意愿不是很强烈，再加上他总是笨手笨脚地添乱，鬼鬼恼他，总是将他赶出来，今天却一反常态格外有耐心。
　　她站在一边，指挥白敬亭把土豆洗好切块，然后肉类焯水，再准备各类香料配菜，无论是调料的加入还是火候的大小全都细心说清楚。
　　在他做饭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细细地写着什么。
　　白敬亭觉得奇怪，几次想偷看都没能成功。
　　一顿饭好不容易做好，鬼鬼坐在桌子前看他把菜一样样端出来，抽出筷子装模作样地品尝了一小口。
　　“美食家，怎么样？”他调侃她。
　　鬼鬼很配合的蹙眉，喉咙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哼鸣。
　　“......不错！”
　　两人都笑摊在桌上，一顿饭的时间就这样打打闹闹过去了，等到白敬亭想起他今天那袋鲜血时，被置放已久的血液已然分层。
　　鬼鬼藏在离他不远的那扇门后，眼底暗流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