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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困兽犹斗 ...

  •   佛曰: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凡人始终难逃表相的结界,面对真如不禁退避三舍。

      若非那日一瞥,我又怎能看清他的本貌,若非那根发簪我也不会如此肯定此二人竟会是同一人,真不明白他为何要用那张木讷的面皮遮住这貌似潘安的俊脸。那镶满彩色碎石的发簪,中秋之礼,我曾经还一厢情愿视其为定情之物,不过此物在我跳崖后便无故失踪,想来定是被他收藏起来,恐我睹物思人黯然神伤。

      我何其愚钝,早该猜到是他。何所为,何是我的姓氏,他取此名意在“所为何意”亦可换化为“所为何轶”。他舍弃尊严为我求得解药,费尽心力设局让我起死回生,恢复本貌只为近身护我,他还是那个他,默默守护为我设想周全的他。而我却如此无知只会一味嗔怨,想起那日酒醉抓住他的衣领,对他咒骂怒吼还撕烂他的衣服我便觉无地自容;但在半醉半清半梦半醒间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又让我心思躁动。

      “丫头,你的脸一下白一下红,该不是赶工赶生病了吧!”艳娘担心的将手覆在我额头上,“也不知道你是发哪门子疯,一口气写下这么多节目计划,这恐怕够用大半年吧。”

      “反正天才如我,闲来没事,文思泉涌,只是随手记下罢了。”这样一来就算我离开,静香院也能继续大红大紫独占鸡头。

      “体温正常啊,哦~~~~~~老娘知道了,你这是少女怀春!哪家公子这么倒霉?”她原本兴致勃勃的调笑,突然脸色一沉转而担忧的问道,“该不是广家那个病痨鬼吧?”

      “你不喜欢他。”

      “呸,阎王才喜欢他把!那小子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每次见到他,都让老娘背上汗毛一阵好立。”这个倒是,无论是随时会就气的广十三,还是杀气腾腾的成破风,那个人总可以在无声无息间发出“生人莫近,后果自负”的恐吓。

      其实,我很舍不得离开这个嘴致贱心极慈的艳娘,更不想离开一直伴我左右的史岩青,可我眼前这场火来势汹汹,倘若不及时避开,定会拉得众人陪葬。他们为我已做得太多太多,我不要做包袱也不能再累及无辜。只要我离开,无论小隐隐于山或是大隐隐于市,史岩青都可平安自在,倘若有缘,多年后待事情淡薄,我们还有重逢。

      我并不想利用成破风对我的感情,但两害相权取其轻。而且他曾经利用过我、耍过我、伤过我,因此我这样引火上他身也不为过,再者以他的能力及功夫,应该可以助我平安度过此劫。此事过后,我二人恩怨便可一笔勾销。

      想着想着不觉有些黯然神伤,将窗子推开一隙想吐出心中不快,不巧却看到一个神情怪异的园丁,一边心不在焉的浇着花,一边若有所思的望向我这边。陈永仁师兄曾教导我们,做事不专心,一心能二用的便是卧底。难道我已经行藏败露?我戴上面纱,出门这么一逛,才发现静香院外出现了很多新的摊贩,有卖水果的有卖豆腐脑的,这些商贩对进出静香院进出者的关心更胜于手边的生意。本来离意已决,她们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顿时心浮气躁。想来艳娘和史岩青也是有所察觉,否则那个过期采花大盗(龟)公吉又怎会无缘无故在我房外清洁了一天。既然火已上身,我便不会撒手而去,狗急跳墙猫急上房,想把我关在笼子里,没那么简单,既来之则安之。

      今晚,静香院举办慈善晚宴,旨在帮助贫困人士能安度寒冬。客人们可竞投自己欣赏的姑娘,价高者可与该姑娘在当晚吟诗作对把酒言欢。晚宴的最大卖点便是从未露其真面容的火羽也会参加竞投,当初设计此节目是为了在帮助穷人的同时,提高静香院在公共道德上的地位,却不想机缘巧合下竟能成为我踏出困局,反守为攻的关键一步。将燕子迷晕,实在情非得已,谁叫她只是山寨版。我一番浓妆淡抹后,便戴着面具随姐妹上台,晚宴(高)潮迭起,热浪翻腾。

      今晚,是今年的最后一个十五,史岩青定不会出现,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一阵紧锣密鼓将神游天宫的我拉回现场,左右一看,竟只剩下我一人。本姑娘起价是三百两每次叫价不得少于五十两,台下一片沸腾,偏偏那个广十三没有任何反应,想来也是,这么大一张金灿灿的面具遮面,纵使每日与我相处的艳娘都没看出,他又怎会认识。我兰花指一挑,婀娜多姿的摘下面具,动静最大也是最无城府的便是艳娘,表演瞬间卸妆,脸上的粉都稀疏抖掉;而另一个,犹如浸透煤油的柴,被我用火星这么轻轻一点瞬间燃成熊熊烈火,这场内火烧得他的眼睛都变成灰色了,他只得不停咳咳用手绢掩面才不至于露馅。如此一揭面,众人争相竞价,没过多久已喊到一千五百两,就在竞价进入胶着状态时,咳得差不多了的广十三少不耐烦的唤过厢房外的小仆耳语了几句,只见那少年上前一步,用稚嫩清晰的声音朗声说道:“我家少爷出价一万两。”

      喧闹的大厅在一秒内寂静得只有十三少喘咳之声,而那孩童的天籁之音则肆无忌惮的在厅内回响。我忙卖乖的娇声回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小女子代灾民多谢公子如此大恩。”随即转身下台,身心轻盈的飘到广十三的包厢。我忙端起酒杯满脸堆笑嘴唇不动的对广十三低声说道,“想不到十三少标女人和成破风杀人一样快、准、狠,一招毙命!佩服佩服!”说着便抽下一杯酒,旁人定会以为我正在向十三少的慷慨致谢,事实上也是如此,只不过表达方式不同而已。

      他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一副强忍着要当场收拾我的样子,“听说我你别转头,”我听他吩咐目不转睛的欣赏他这张无疤又无趣的俊脸,“左前方紫色衣衫的公子是左雅所扮。”

      “你低头是不是怕左雅认出你来。”我也学他手绢掩面。

      “笑话!连雷、雨、电三人都未曾见过我,她又怎会识得!”可我和史岩青却认得,他明明知道我在想什么却并不理会,只是十分不爽的说,“你本无辜,为他而引火上身,值得么?”

      “哎”我轻吐一口气,然后别开眼感叹道,“你没有疤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帅!”

      “生死关头,你都不怕么?”他一副愤怒得要晕倒的样子,这便是性格混乱的征兆。

      “哪里哪里,小女子无德又无能无霜有无尘,怕的屁滚尿流,可这样有用么?既来之则安之,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我非常风尘的娇笑着趴在他的肩上,仿佛他对我说了些无伤大雅的有色笑话,妩媚看着他说道,“公子可以将此看作是小女子对成大侠有充分信心的表现,你不会辜负我的,对不对。”说着便掐起兰花指优雅的塞了颗蜜枣在他嘴里。

      “你这笔买卖真是划算的紧,一百两换一万两!”他一边眯着眼享受着蜜枣的香甜,一边讽刺我说道。

      “这笔钱是你捐给灾民的,又不是给我的,怎么能算到我头上。”我们这一来一往,别人看过来定会认为我俩情窦初开,两情相悦,依依诉衷肠,却不知我二人正在此市侩的讨价还价。

      “下雪了,下雪了。”不知谁兴奋的叫了一声,大厅顿时炸开了锅,客人们侧拥身旁美人外出看雪。

      “下雪了。”我望着窗外低声自语着。还记得在山林的时候,也是雪夜,我和史岩青依偎着炉火,任我讲的唾沫横飞,而他只是坐在炉边静静倾听一如屋外落地无声的飞雪,炉火的光仿佛被赐予生命一般在那木讷的脸色生动的舞着,看到如此场景叶慈的诗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When You Are Old
      When you are old and gray and full of sleep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Your eyes had once,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温暖,是这首诗的副作用。犹记得当我第二遍背完译文之时,石头直直的看着我,火苗在他眼中跳跃着,暧昧似有似无的在屋内游走,耳边只有噼啪响起的烧柴声。现在想起竟是五味杂陈,正如牡丹亭中所说:花易谢,雾易失,梦易逝,云易散。物尤如此,情何以堪?

      “我陪你出去赏雪。”十三少适时的将我拉回现实。

      “公子此番心意,小女子心存感激,但公子素来体弱多病,倘若此番出去感染风寒,小女子又怎么担当得起。”

      “扶我。”敢情他现在不是谦谦十三少而是霸道成破风,用的虽是祈使句并非请求式而是命令式。我扶起身若无骨的他向屋外挪去,虽看上去他与我相依步伐凌乱,但实则并未将全力压在我身。很多人眼露讥讽的看着蹒跚缓慢的我俩,我抬头用眼神告诉病得半瘫在我身着的十三少,“他们在质疑你的能力。”他一边嘴角微微扯笑,也用眼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试试看。”;我忙装作打冷战,表示他是否有能力完全与我无关。正在这时,他突然解力,身体实打实的压在我肩上,我忙顶住一口气用力扛起,正要怪他为何如此恶作剧之时,另一侧身体被人重重的撞来,让我俩摔了个狗吃屎,旁边顿时一阵窃笑,看来这一万两让我的金主树敌良多。虽然这猝不及防的一跤疼得我眼泪都飙了出来只想国骂,但我还是敬业的先去扶起我的纤弱的金主,咬着下嘴唇七分急切关怀三分含情脉脉的问道,“你还好吧!”他脸上无半点血色不说惨白如僵尸,随时一副要升天遁地的样子,若不是知道他是装出来的,此刻我定然立马找齐人马买足元宝蜡烛为他安排身后事。正在此时,一群壮男由黑暗中冲出从我手里接过这个快要见阎王的少主,我定神抽空想骂骂这个肇事者,不想这厢起身一看,见到的正是身着紫衣的左雅,我让自己紧张害怕的情绪持续了大约5秒钟,然后如同见到鬼魅般向后退去,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是……是……是你!”众人此状也充满疑惑的多看了左雅公子几眼。

      “哈哈哈哈哈。”左雅露出满意的神色,俯身又仔细欣赏外加严重警告了一下我,随即便得意洋洋大摇大摆的离开。

      我回过身后,随手忙脚乱的众人将十三少抬进包厢,他吸了一下鼻烟后逐渐清醒过来。现在想来,适才他定是瞟到左雅冲过来,怕对方试出他有武功才突然泄去全身力量石沉沉的压在我柔弱的香肩上。低头再看看此人,只见十三少艰难的抬起手呼哧呼哧的在空气中摆了摆,一瞬间那些人便都消失了。

      “这些是爹派来暗中护我的保镖。”他无奈的陈述道,靠这些反应迟钝武功低微的保镖,恐怕他早就死过一百次了,我竭力浇熄自己想笑的欲望,他又接着说道,“你脸也露了,面也见了,下一步,你又想如何!”

      “说出来,怕公子为难。”我撒娇似地将手绢轻轻向他脸上一甩,然后侧过身羞怯的绞起衣角。

      他也配合的屈身向前,像只小狼狗一样色咪咪的在我耳边嗅着什么,“天下岂有你怕之事,有话直说,再说妖何时学了人的扭捏。”

      听他这么说,我也将脸一扔,双手握着他另一只没拿手绢的颤抖的手,舌头扔有些打结的说着开场白:“你……你也知道过两天就过年了……俗话说的好,有钱无钱……”

      “恩。”他鼓励我继续说。

      我深吸一口气,skip过前奏,决定快刀斩乱麻直切主题:“娶我过门!”

      他的眼睛告诉我,他被雷劈到了,还被劈得皮焦肉嫩,好不容易变成黑色的眸子又腾的一下又变了回去。他忙别过脸,一把紧紧抓住我的手,那接了他一晚上咳嗽唾沫的手绢也随之罩在我手上,不知所以的盯着我,我忙故作害羞的推开他的手及手帕,然后弱弱的警告道,“我可是付过一百两定金的,你可不能临阵退缩。倘若实在为难,纳我为妾也行。”长子长孙,竟娶青楼女子为妻,我可不愿没气死你倒气死你爹。

      “何时?”杀手的恢复能力如狗狗般都是一流,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越快越好。”笨蛋虚竹之所以能破珍珑棋局,是靠一招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自毁阵容重得天地,我在此也只是仰望致敬一番。

      他半晌都没吭声,我静静坐在一旁也不去吵他,常人遭此利用,也需要花些功夫闯过自己心里的关卡,更何况他喜欢我,而我这样做非但不是为他好反倒是变相的在害他。说实话,就算他以前伤过我,此刻的我也有些于心不忍,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活路。答案却是毋庸置疑。

      “回府。”他刚一说完,仆人们便从外进来搀扶,我虽急切想知道他的答案,可这种事逼不得,强忍着按捺下心里的焦躁送他出去,厅内众客也纷纷停下手边食物,百目送之窃窃私语之,就在快出大厅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侧身抱住毫无防备的我并用气声在我耳边说道,“遵命,娘子。”我很想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戏谑或玩世不恭或痛苦,可这些偏偏都没有,只有……真诚。这让我心里着实不好受,仿佛灌满了酸甜苦辣咸、油盐酱醋茶。正在彷徨之际,他低下头当着众人的面在我额上印下他的唇印,仿佛盖上公章声明:此人有主,亦或者是与我签下那份“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生死状。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本周我家二宝病了,我得全心照顾,故不能更新!实在实在对不起!希望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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