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呼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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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严穆清看向严铮，眼睛里的惊喜就像是夜幕下的烟火，霎时间照亮了漆黑的眸子。
声音虽然很低，但是严穆清确认她没有幻听，她的声音颤抖又急切：“严铮……”她却不敢靠近一步，生怕他又缩回去。
“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是真的很难过，每天嗓子好像被堵着，严严实实的，心里像是坠着一颗大石头，可疼可疼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掉眼泪，我不想和豪子一起去踢球了，嘉嘉嘲笑我我也不想和他打架了，我不想动，我就想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对，呜……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忍不住，我的心每天都很疼，很疼很疼，好像我的心脏破了一个口子，流出很多很多血，很疼很疼，对不起……”
严穆清捧着严铮的小脸蛋，深情无比认真，慢慢说道：“怎么会呢，为什么会对不起呢，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没有错啊，严铮我们这些大人们或多或少都有错，可唯独你，唯独你没有错，一丁点都没有。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伤心是错这样的想法一丝都不要有。傻孩子，万物有灵，喜怒哀乐，如果没有七情六欲，那么不是佛祖，就是石头。严铮，感到不开心就要说出来，害怕也要讲出来，有些事情即使大人也会惊慌失措，更何况你这么小。严铮，你还真是个傻孩子！傻孩子！”
严铮的眼泪又一次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又快又急，随之而来的是愈来愈大的哭声。
严穆清悲悯地看着严铮，眼里却带着一丝怀念，视线透过无尽的虚空，想起了幼时的自己，那个弱小无助又执拗的自己。
严铮的哭声渐渐停歇了，他像是猛然间卸下了肩上的包袱，脊背挺直了很多。严穆清拍着他的肩膀，每拍一下，他的小身子就微颤一下。
严穆清失落地收回手，小声翼翼道：“严铮……”
“要是妈妈是我的亲妈妈就好了……”
“要是妈妈是我的亲妈妈就好了……”
一道惊雷猝然在严穆清耳边炸响，她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什么傻话？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严铮你再说一遍。”
严铮从严穆清的怀里挣脱出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我说要是你的亲妈妈就好了，要是我是你亲生的就好了。以前嘉嘉他们嘲笑我是没爸的野孩子，我很生气很愤怒，所以才和他们打架，才和他们作对。现在我不仅是没爸的孩子还是没妈的孩子，最最讨厌的是我不是你的孩子，我不是你生的，我是别人生的，我是你的外甥，不是你的儿子。他们现在骂我是没爸没妈的孩子我也不会生气了，因为我就是。我的心像是被捅了一个口子，每天都要流出很多血来。我的心好像变成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我都动不了。我的喉咙每天喝很多水可还是干干的，我的眼睛每天晚上都要掉眼泪，这些你都知道吗？你知道吗？我的妈妈！”
说到后边，严铮的声音就哑了，豆大的眼泪从他稚嫩的脸庞一颗颗掉落了下来。他高昂着头颅，紧咬着嘴唇，可正是这般模样才让人越发心疼。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是我妈妈了，明明一直是，的现在怎么突然不是了。你为我洗衣服，做饭，送我上学，怎么就不是我妈妈了。我发烧时，你一晚上都在照顾我，我拉肚子时，你给我熬野菜粥，这些都刚刚发生过，怎么……怎么就不是我的妈妈了。明明一直是的，怎么就变成了我的姨妈了。”
“我不是你亲生的，我都知道了。你会不会不再关心我了，不再疼我了，不爱我了。我现在每一天都很难过很伤心，之前他们骂我野种我只是生气，不伤心。可是我现在很伤心很伤心，看到什么都很伤心，想要掉眼泪，感觉快要死了。我很害怕很害怕，怕极了。妈妈，我好害怕好伤心！”
严铮的脸煞白煞白，眼睛不像之前那么清澈，多了点浑浊。
严穆清轻轻地搂过严铮，她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的身子正在发抖。小家伙就像是突然被关进笼子的小鸟，惊慌失措地尖叫颤抖。严穆清抬头仰望天空，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光线有点暗，可是她的眼睛却疼得厉害，她又把头低下去，将脸更靠近小家伙的脸庞。
小家伙放声大哭，一副要将自己的委屈，伤心，惶恐都一一宣泄出去的架势。周围的小孩子很奇怪，想要上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大人们都行了注目礼。严穆清不为所动，好像世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在意的只有怀里的这个小人儿罢了。
渐渐地，严铮的哭声小了，到最后只剩抽噎声，时不时还打个嗝儿。严穆清将水递给严铮，小家伙低着头将水咕咚咕咚地喝完了，然后坐着在那低着头抹着眼泪。
“来，严铮，起来一下。起来啊！”
严穆清笑着说道。严铮不明所以，他看见妈妈已经站了起来，实在拗不过也跟着慢慢站起来。
海风将严穆清的一头青丝吹得四处飞扬，她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格外晶亮莹润。她将手弄成喇叭状，大声向深海处呼喊：“啊——啊——啊——”
“严铮，跟着我学，喊出来，啊——啊——啊——”
严铮眨了眨眼睛，起先怎么也不肯喊，觉得又蠢又傻，可是在妈妈的一再坚持下，不得不喊了起来：“啊——啊——啊——”
“大点声！海洋深处那些的鱼儿听不到的。”
严铮努努嘴，无奈大声喊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母子俩在的大喊声此起彼伏或者异口同声，最后越来越大，把很多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那些大喊声随着风渐渐飘向远处，好像担忧惶恐也随之消散。
“来，坐下来吧！”严穆清拍拍沙子，对喊累的严铮说道。
小家伙依言坐了下来，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严穆清自嘲地笑了一下之后，说道：“严铮，你真的是很懂事的孩子，很贴心，很会观察。我以前设想过很多次如果你问你为什么没有爸爸时，我该怎么回答，是编造车祸，癌症，还是感情不好分开了，或者父母不同意等等，反正很多，但是可惜的是你从始至终都没问过这个问题，一次都没有。直到现在你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不得不说阴差阳错。我的谎言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因为你敏感地察觉到这是个不开心的话题，你不想让我不开心，也不想让自己更难过，所以从来都不问，对不对？”
严铮的身子一晃，显然说中了他的想法。
“你是不是也想过为什么你没有外公外婆，大家都有不是吗？像豪子，像嘉嘉。你是不是每次都很羡慕，我记得有一次去游乐园，你坚持要去，其实你不是非常想去，只是你听说嘉嘉的家人都去，连他的爷爷奶奶都去，所以你也要我和你姨婆都陪你去。即使我们只有是三个人，你也很开心。”
严铮瘪了瘪嘴，小脸皱成了一团。
“严铮，你要听听我的故事吗？我小时候的事。”
严铮一下子抬起头，睫毛眨得欢快，他其实有点期待，但是又有点担心，他有种直觉妈妈要讲的不是开心的事。
“我在不满半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就离婚了，父亲很快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妻子，我被判给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不相信已经离婚的事实，不肯不放弃背叛自己的丈夫，无暇顾及我，所以就把我交给了正在大学执教的外公。她很少来看我，即使来看我也是为了想多见见已经是别人的丈夫的我的父亲。我很早就记事了，好像是三岁不到吧，我的记忆里满满都是外公的身影，我外公说我开口的第一个字就是‘公’。我六岁的时候我母亲带我去看我的父亲，但是因为疏忽使我被花子带走……当时他们，我的父母就在离我不到十米处，我被人掳走了……我和很多小孩子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都非常非常希望我的外公来救我，可是一天天过去，外公没有出现，我都绝望了。可是幸运的是，我们最后得救了。然而我的父母对我被掳走，并没有重视，甚至还利用这件事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于是我的外公一气之下把我带走了。我们去了乡下老宅，在那一呆就是四五年。那四五年真是最美好不过的时光了，即使没有父母，我也很开心很幸福。我有外公，我有太外公，还有很多很多真正关心我的长辈，他们都非常爱护我，是真的爱护。回到城后，我开始上初中。很快，噩梦就降临了。那年外公生日，他邀请了很多几年不见的老友和得意学生，其中包括我的父亲，他得意弟子之一。我的父亲带了她的新妻子以及女儿。但是……但是……”
严铮发现一向沉稳镇定的妈妈此时在轻微地发抖，他的小手搭上了妈妈的手，想要给一点她力量。
严穆清握紧严铮的手，苦涩地笑了：“我的母亲，父亲，以及父亲的妻子却同一天去世了，就在我外公生日的那天。喜宴一下子变成了丧宴，大家本来很开心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严穆清的喉咙剧烈的滑动，眼睛快速地眨动，企图咽下将要喷薄而出的眼泪。很快，她成功了，面上恢复了平静。
严铮呆若木鸡，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枚鸡蛋。
他是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丁点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呼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