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剖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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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段日子多关心关心严铮吧！”
豪子的爸爸，吴主任吴明，在饭点的路上叫住严穆清，说出这样一句话。
看着严穆清微蹙的眉头，忧虑的眼眸，吴明继续说道：“这两天豪子跟我说，严铮这两天不太开心，课间也不出去玩了，上课时呆呆的，也不怎么和豪子一起踢球了，下棋更不专心了。那个孩子还小，猛然有点接受不了这事。我知道你很忧虑这事，也拜托小颖多关照严铮了，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得多和他谈谈心，聊聊天，不然老憋在心里，对他不好。你也是从他那个年纪过来的，应该有类似的体会。说不定这样的话，会对他好点。”
严穆清听得很认真，吴明说完后，她抬头看向吴明：“明哥说的对。我也一直在找机会，想和他好好谈谈。十一的时候准备带他去海边玩，让他散散心，顺便和他多聊聊。谢谢明哥告诉我这事，也帮我谢谢豪子，谢谢他对豪子的关心。”
“你别怪我多嘴就好！”吴明开玩笑道。
“在明哥的眼里，我就是不知好歹，不明是非的人吗？其实之前小颖也建议我了，我姨妈她也劝我要多和严铮沟通。这几天我常在想怎么和他沟通，只是还没想好措辞，感觉说什么都不恰当，说什么都会对他造成伤害，犹豫来犹豫去，就是没说成”严穆清眼眸低垂，心情怏怏。
“想什么措辞啊，你想一万个，到时候都不一定有用，还不如多听听他的话。不要有太大压力，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吴明停下来，郑重地说道。
严穆清看向眼前的小家伙，小家伙的脸又皱成一团。她清楚地旁观着严铮的变化。他的笑容渐渐不像以前那么明媚，发呆的次数一次次增多，话也变少了，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残酷的长大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疼痛不安与恐惧无措。
第二天一早起来，严穆清发现她竟然成为晚起的了，连严铮都比他起得早。
严琼英安慰她道：“年纪到了，觉少。你现在正是觉多的时候，平时工作那么忙，趁假期就该好好休息。”
严穆清笑了，五年前姨妈是这么说，十年前也是这么说，十五年前还是这么说，果然，在姨婆眼里，她仍是那个小女孩。
“姨妈，你在看什么？诗集？”
严穆清看着严琼英的手上捧着一本诗集。严琼英翻到的那页正好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诗，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姨妈对这首诗是真爱啊，十次见您翻诗集有五次都是翻到这首诗，姨妈是希望在这结庐而居吗？像大多数艺术家那样。”念完之后，她笑着问严琼英，这个笑容有点稚嫩，隐隐可见一丝纯真，完全不像她平时给大家的沉稳。
严穆清的朗诵离专业水准差远了，但是她声音柔和清朗，不疾不徐，不高不低，情绪饱满又不过度，不知不觉间感染了严琼英。听了严穆清的问题，她自嘲地笑了：“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么结庐在此有什么乐趣呢？如果不是只有一个人，那么结庐在此有什么意义呢？”
严穆清默然，渐渐敛了笑容。不大一会，她又问道：“咦，严铮呢？去和海伢玩了吗？”
“今儿个海伢的外公过生日，一家三口早早就走了。”
“那严铮呢？”
“去海边玩了吧！哎，你干嘛去？”严琼英一副你大惊小怪的样子。
“严铮他一个人在这儿……”
“谁说的，程恪和他在一起呢。马上到吃早饭的点了，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严穆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洗漱去了。
果然，不到十分钟，程恪带着严铮回来了。早饭后，严铮又跑出去了，程恪跟着去了，临行之际，他匆匆给严穆清一个眼神，嘴巴向严铮努了努。严穆清有点微愣，很快又点了点头。无形之中，两人默契十足。
严穆清从书里出来的时候已离上一次一个多小时了，她揉揉酸痛的肩膀，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严琼英在专心地作画，神情认着，心无旁骛。
严穆清轻声轻脚地从房里出来，又轻轻合上门。
海滩处，远远地看见严铮坐在沙子上，海风吹过，将他的衣裳吹得一荡一荡，凭空显出几分瘦弱来。当地不少小孩在打闹嬉戏，严铮却只是呆呆地望着潮起潮落，眼前堆好的沙子城堡在孤零零地立着。
严穆清环顾四周，很快就在不远处搜寻到了程恪，只见他正在捡贝壳。正好他抬头的瞬间瞟到了严穆清。严穆清用手指指严铮，示意自己来找严铮。程恪见到止住自己想要向她奔去的步伐，依然专心捡着贝壳。
严穆清走至严铮处，学着他的样子，也坐在了沙滩上。
海风有点大，吹得严穆清鬓边的碎发屡屡遮住视线，海浪比起前几天要汹涌得多，冲刷出弧度完美轮廓清晰的白色波纹。被风这么一吹，好像海的湿咸味都变淡了不少。
“对不起，严铮！”
严穆清望着汹涌的波涛，轻轻说道。
严铮没有反应，似乎因为声音太小没有听到。
“严铮，我下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抱歉，但是还是要说。”
“……真的很对不起，以这种方式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对不起，让你受伤害你难过，对不起，在你难过时没有及时安慰你。真的对不起。”
“我真的……真的从没有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原因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原本我的计划是到你18岁的时候，我再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想着你那时是个大人了，会有自己的判断，有着更强的承受力，但是我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突如其来的……噩耗将你的存在摆在台面上。抱歉，严铮，我知道这个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可是更抱歉的是我在噩耗发生后，抱着侥幸心理，奢望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奢望他们即使知道也不会找你，奢望即使找你也不会那么快，这样就不用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我一直在拖延一直在隐瞒，直至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坦白。严铮，对不起，要是我没有犹犹豫豫，没有心存幻想，要是我认清事实，要是我及早地告诉你，慢慢地，以更柔和的方式，你是不是就不像现在这么难过。严铮，真的很对不起。”
“但是，即使做了错事，我也想告诉你，我很爱你，很爱你，很需要你，你对我来说，不只是你。你是我的太阳，是我的心脏，是我永远不能割舍的存在，我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
“不只是我，大家都很爱你，你姨婆，王老师，吴叔叔，张阿姨，还有豪子，还有老宅的那么多长辈们。你知道吗？豪子偷偷对我说，‘阿姨，严铮很不开心呢，不和我抢着回答问题了，也不踢球了，就坐在那一动不动，’他爸爸，你吴叔叔听了豪子的话，专门嘱咐我要好好和聊聊。你王老师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关注你，她也和我讲了你在学校的表现。至于你姨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担心你，不比我少心疼你。老宅的长辈们知道了你这事，更是总给我打电话，问你还好吗？要不要来老宅住，这样就不会接触那边了。你七太外公更说要来看你，可是受了风寒，没能来看，本来票都定了的。你看有这么多人在你的身边，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说话呢。给我说说你的担心，说说你的害怕，说说你的生气，说说你的不开心，不要将自己封闭起来，你看阳光多温暖，花儿多美丽，你走出来，就都能感觉到。严铮，哭出来吧，大胆地哭出来吧，没关系，这一点都不丢人，真的，因为无论怎样，我都在你身边，我们大家都在你身边，你不要担心害怕，我永永远远在你身边，绝不会离开你。绝不！”
说罢这番话，严穆清将头转过来，凝视着身旁的小人儿。
小人儿的身子微微发抖，小肩膀一耸一耸，小脑袋低低的，啜泣声隐隐传来。
严穆清将小人儿搂在怀里，让他依偎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摸着他细密柔软的头发，柔声道：“没事的，严铮，不会有事，别担心，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一直在，不会有事，会好好的，会一直好好的。”
不大一会儿，严穆清就感觉到自己的肩头一片湿意，她抬头望向天空，明明没有太阳，她却被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她又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将头更靠近小人儿，用手轻拍他的背，边拍边哄：“没关系的，严铮，我在这里啊，妈妈在这里啊，一直都在啊，不要害怕，不要难过。”
严铮终于哭够了，扭着身子从严穆清的怀里出来，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显然是难为情了。
“好点了吗？”严穆清递过水壶。
严铮不回答，只是打开了水壶，“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几口。喝过水后，他又低下了头。
严穆清不禁有点气馁，她看着潮涨潮落，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就在她以为这次要无功而返时，一道天籁之音重燃了她的希望之火。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剖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