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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圣途 ...

  •   只要体内拥有圣泉,无论是浩瀚如海还是微小如粟,这种人都会被称为神眷者。
      鉴定神眷者最直接的,连普通人也可以轻松做到的操作,就是让待检测的孩子们接触圣光石。
      如果能亮起,那么被测者便获有神眷。

      在大城市里,教廷会为每个登记在册的的孩子进行免费的检测。而在偏远的人手不足的乡镇,则会在父母将孩子塞进学堂时一并检测。
      其中天赋卓越者会被教廷吸纳为神职人员,成为圣地的新鲜血液。

      只有神眷者才能使用圣光术。这是默认的常识。
      但茜娜打破了这一常识。
      如果说圣能运用的固有模式是自产自销,那么茜娜就是半途的加工者。

      圣光石在她手中无法发光。她没有属于自己的圣能,也无法从混沌中将那提炼出来,却能将他人的圣能化为己用。
      经圣泉过滤产出的圣能都像每个人的指纹那样独一无二,能挪用别人圣能的茜娜自然能让其有,也只能有别人的印记。

      茜娜没有圣泉,却比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都要被神眷顾。
      她能看见圣能——那些光粒——她是这么形容的。
      但茜娜的才能不仅仅在于可以看见粒子的颜色和方向。随着深入了解,奥莱多发现茜娜用肉眼直接看到圣光之花的结构组成。

      玄妙而无捉摸的圣术在她眼中呈现出最本质的形状,清晰到每一粒的轨迹和明灭。这也是为什么茜娜能学的那么快,复刻之物堪称原模原样。

      圣光术就像是一块被罩着黑幕布的晶石。所有人都站在幕布之外揣摩猜测,凭着感觉行事。而茜娜却站在了帘幕之中,只需抬起头,就能看见一切是如何进行着。
      对她而言,这是有规律可循的事。

      她无需天赋也无需运气的领悟,只要是演示过的,经过练习的,她就能复刻。
      丝毫不用怀疑这种能力用在圣光术的创造上会是怎样一番盛景。清晰的排列让她不会沿着同一个轨迹试探两次,甚至于稍稍修改排列组合,她就能解决一个大神官终其一生都徘徊不前的问题。
      她远比他们容易得到成功。

      而这一切的前提,不过是有人提供她足够的圣能,或者让她置身于一片圣能活跃的空间。
      和壮阔的愿景相比,这点代价微不足道。
      教廷可以提供这样的设备和环境,奥莱多相信,只要他成功说服他们,教廷会不留余力的支持她。
      作为教皇最宠信的大神官,奥莱多的话比世上太多太多的人都要管用。

      他几乎为茜娜安排好了明亮的前路。
      他甚至为她想好了名字。割舍了姓氏的新名字。
      ——菲奥娜
      圣女菲奥娜。
      她会名垂青史,他敢肯定。

      奥莱多的思想几乎已经铸成了一片广袤的天地,但他的所为还只是冰山一角。
      他和气的问她,想不想。
      他想推荐她去圣殿精修。

      不是教会的小学堂,那太慢也太局限了。他说的是圣殿。
      教廷心脏地带的神圣之所,十年间有幸进入其中的人不过寥寥数百。

      茜娜屏住了呼吸。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
      这条忽然跳出的,本不该在她考虑范围内的道路却像是在她的脑中扎了根,像是秃鹫一样盘旋不去。
      这犹豫不决忽然让茜娜意识到,自己下意识里是想离开斐文的。

      茜娜想拉住眼前人递来的手的,就像他带她走出地牢时那样。
      她想被他拉着攀登上光明的阶梯,站在坦荡的白塔之上。被万人敬仰并不重要,她只是想着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布满藤蔓与潮湿的阴暗之所。

      她想被人牵引。那种安心的牵引。
      没有彷徨,没有泥淖。只需简单的放弃思考,投入没有忧愁的神的怀抱,成为归属光明的孩子。

      茜娜是夜中的灯盏。她用微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照亮出一小片喘息之所。
      黑暗没有吞没她,她是黑暗的唯一光亮。
      但灯盏自身也是渴望光明的。聚集着光明的光亮之地才是她向往的归属地。

      她在摇摆不定。
      不是为了灯盏在白日中的隐没,而是为飞虫失去光亮后的扑火可能。
      ——她本不该犹豫的。

      奥莱多也觉得茜娜不该犹豫,但他弄错了她犹豫的方向。
      犹如天上掉馅饼的事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犹豫。老实说,她让他感到了惊讶——换作其他神官,或许还会生出被冒犯的恼怒。
      他感到怜惜的同时也有点叹息。

      人心的天平从来不是持稳的,尤其在加持了巨大砝码的诱惑前。
      一方面,他为她心中亲情所占的分量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却也不可避免的感慨起女子的短浅目光和拿不定主意,就像是需要攀附大树的藤蔓。

      奥莱多知道,即便是教廷也不是完全公平的光明之所。有光明存在的地方总是不可避免的伴随着阴影,犹如菟丝花的茜娜很难说能走到最后。
      但他会护着她,护着她成为奇迹。
      因为他想要亲眼见证这份奇迹。

      在奥莱多的劝说下,茜娜最终决定和斐文谈一谈。

      茜娜原本是想自己和斐文谈的。毕竟奥莱多是个大神官,而斐文是个魔法师,近距离接触无疑是一件危险的事……但出乎茜娜意料的,斐文主动要求会会这位大神官。
      他那时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和敌意。不仅是因为对教廷固有的成见,还有茜娜想过了很久才想明白的醋意。

      茜娜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昏了头,才会把奥莱多领回了家。
      结果自然是没有谈拢。
      这种说法其实算是客气了……当时的情况用谈崩了都难以形容。

      斐文说话相当不客气,几乎句句带刺,笑里藏刀。
      茜娜紧张的看着他们,生怕不断擦出的火星将战火点燃。
      但奥莱多还是靠谱的——他知道自己不是来吵架的。很多个容易吵起来的话题都被他轻松的一笔带过,像是对待教堂里每个忏悔的人一样宽容,不疼不痒的将一些尖锐大化小小化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奥莱多在吃亏,事实上他总能礼尚往来的给斐文一些软钉子碰。
      在奥莱多把谈话引到正题上后,斐文那像是浸满了毒汁的舌头忽然定住了。

      斐文老早做好了一副准备刁难人的架势,茜娜还以为他对接下来的谈话知道点什么呢。可他猝不及防的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就像曾经仰倒在长满青苔的石地板时那样,两眼昏花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而在清醒过来后,他展开了强烈反对。他满腔愤怒的咬牙切齿着,连阴阳怪气都没有了。
      对话模式从不咸不淡的刁难急转直下,奥莱多不禁皱了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斐文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你应该让她自己做主。”

      这句话引得斐文短暂的看了茜娜一眼。

      茜娜本以为自己会碰到“你怎么选?你要是跟他走了就没我这个哥哥”这种只能败下来的问话。却不料斐文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偏过了头。

      “她什么也不懂。我是他的兄长和监护人,她的一切我说的算。”

      斐文没有将这个问题抛给茜娜,而是揽给了自己。
      也不知是怕她为难,还是怕她说出什么他所无法承受的答案。

      “她有自己的灵魂。”

      斐文目光如刃的投向了奥莱多。但奥莱多却将视线偏侧向了茜娜的眸间。
      那安宁的灰蓝像是静候在岸的摆渡船。

      “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也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做决定。”
      “她是自由的,只属于她自己。”

      这些话语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飘入了茜娜的心底。它们争相恐后的落入了土壤里,一刻不停的扎根,生长,开花。
      斐文无法捂住茜娜的眼睛,也遮蔽她的耳朵。他不可避免的生出了野兽困于铁笼时的暴怒。

      这场对话以愈加猛烈的速度急转直下。
      斐文恶毒的言语攻击像是毒液一样扩散波及到了教廷,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是足以再让他进一次地牢的。
      茜娜紧张的回望一旁的奥莱多,好在奥莱多没有说什么。

      先前和茜娜增进认识的过程中,奥莱多慢慢了解他们兄妹早年的一些事情。
      他冷静的站在高处看着他的疯狂和狼狈。心想,斐文应该是当年的心理阴影太深才会在接触相关人时反应过激。

      面对不留情面咄咄逼人的斐文,奥莱多大方的承认教廷到目前为止还有不足,所以他希望茜娜能和他一起,携手共进,将教廷改善成大家理想中的样子。
      他这么说的时候灰蓝色的眼里仿佛有浩瀚无垠的星辰大海。美丽动人极了。

      茜娜为斐文的言辞感到羞愧,又因奥莱多的大体而感激十分。
      两相对比之下,光愈明亮。
      所以奥莱多冲茜娜伸出手时,茜娜下意识搭了上去。
      在斐文反应过来,阻止他们之前。

      斐文紧紧盯着那两只交叠的手,目光凝固。
      短暂的凝滞后,他再一次爆发了。但这次不是不是把言语从萃毒的蛇牙变成倒刺的大棒,也不是将低哑的嘲弄变作高声的厉斥——他自己摔门而出了。

      气的浑身颤抖的斐文出门喂蚊子去了。
      那一瘸一拐的背影让茜娜庆幸他还存着几分理智。

      狭小的室内只剩下了静立的茜娜和奥莱多。

      “对不起,我哥他……”

      “没关系,我之后还会再来的。”

      奥莱多这么说着,视线却没能和茜娜的对上。
      她望着斐文的背影,牢牢的望着。直到那离开了她的视野,才重新注意到了周围的一切。

      那晚,斐文并没有如茜娜担心的离家出走——奥莱多刚走他就回来了。
      他脸色苍白,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一如往日般沉默的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后再没动弹。

      亲属被连累进小黑屋大概是斐文这辈子最大的阴影和噩梦。同奥莱多面对面谈话前,他谨慎的压制了体内的魔法。
      而现在,这些开始反弹的魔法像一条滑溜又迅猛的电鳗,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四肢百骸都在疼,疼的最厉害的是头和心脏。
      ——这两处都是紧要的魔法源。

      斐文的魔法修炼的并不那么完美,情绪的力量固然能使他迅速提升魔法,却也让他踩在了高空的绳索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他走过不少弯路。虽不至于要命,但也积累了不少暗伤和隐患。

      斐文很快失去了意识。
      因为潜意识里不愿伤害茜娜。那股暴动的力量被下意识禁锢在了体内而非释放体外。这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糟糕极了。

      他皮肤本就苍白,灰扑扑的衣服即便被浸湿了也并不显眼,这导致茜娜没能立刻发现他的异样。
      事实上就算立刻发现了她也做不了什么。正如现在这样,她只能帮他擦擦汗,用冷水冰过的毛巾徒劳的给他体表降温。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雨夜,小小的茜娜照顾着发烧的哥哥。

      但茜娜知道这和发烧不一样。
      从外部无法做出什么改善后,她轻轻抵着他的额头,试图分担痛苦或者祈愿他一夜好梦。
      大概只有斐文睡着了,看不见了,她才敢这么关心他。

      斐文已经很久没让茜娜照顾过了。倒不是说他不会生病,只他隐藏的越来越完美了,而兄妹间也并非那么亲密无间了。
      但在斐文像是疼痛而眉头紧皱的时候,茜娜还是条件反射的握住了他的手。
      她看见他的眉头有一瞬的松懈。

      这些都是时间所没有改变的。

      茜娜的眼角有点酸涩。她眨了眨眼睛,将那一瞬的泪意掩藏起来。
      她觉得自己太容易伤风悲秋了。

      ——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不需要眼泪。

      或许早在心底里,茜娜便对无力左右却总在哭泣的自己感到了厌烦。
      眼泪是最无济于事的东西。这是生活教会给她的真理之一。

      茜娜又看见了黑色的斑块,在朦胧的泪眼过后,她似乎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它们像是悬浮在暗浊空气中的水母,又莽撞的仿佛消音的苍蝇,没头没脑的朝斐文冲去,绝大多数都被弹了出来。

      茜娜不禁想着,那些东西是怎么挤进斐文身体里的呢?他皮肤上的毛孔那么小,而那些光斑就像是淤痕,脓疮,血痂等一系列脏东西,大又凝结,让人感到一种本能的厌恶。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正如世人所说,他在自取灭亡。

      无力左右的茜娜凝视着眼前那些混乱、躁动而斑驳不堪的集合物,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天下午,和围绕着在她指尖的金色粒子。
      ——那是和魔法极端对立的圣光术。

      她清晰地记着那天的一切。包括一次又一次光粒移动的轨迹……她想的太入神了些,而周遭悬浮光点的情景也太过相似。
      她下意识的还原出当时的动作。

      在触碰到黑色斑块的那一刻,茜娜自己都愣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那在她手中解体,像是一盘散沙一样化为了虚无。

      茜娜被自己吓了一跳。仿佛她的手不再是手了,而是什么恐怖的利器——比如一块通红的烙铁。
      她跳了起来,仓促间险些碰倒了凳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只触碰了光斑的手,似乎怕它失去控制把斐文也如同斑块一样一同净化。
      ——她以为自己不小心把邪恶的魔法净化了。

      茜娜一步步后退着,退到了自认为与斐文的安全距离。等冷静下来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茜娜怀着对自己天赋的隐秘好奇,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块光斑。

      这一次她睁大眼睛看得清楚。那光斑不是消失了,而是分解成了更为微小的光粒,如同环绕在奥莱多神官身侧的那些大小。
      它们不是黑色的,也不是金色的,而是五颜六色的。

      灼热的红,轻柔的蓝,新野的绿,坚沉的黄……它们在空气中悬停的时间并不长,只使茜娜勉强看清,便像是涡流的船只一样忽然旋入了斐文的体内。
      茜娜甚至没来得及阻止。

      她几乎要心脏停跳。可斐文却像是枯木被注入了一口气。
      茜娜听见他模糊的说了一声,水。

      水……?

      茜娜直觉斐文并不是想要饮入口中的水。
      她本能的望着周围,那些并非全部没入斐文身体的光粒就像是星星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茜娜小心的捏住了它们,像是夏夜里第一次捏住萤火虫一样。
      她将它们一一辨认。

      ——少了一种颜色。

      茜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似乎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她的手在动,脱离了大脑指令的自发而行。
      黑斑在她手中瓦解着,从缓慢到迅速,晕染开的轨迹像是交叠的彩虹。
      绿色是木,红色是火,白色是风……
      蓝色的,是水。

      被拆解成粒子的光斑顺利地进入了斐文的身体,适宜的体积和精纯的选择不再会淤堵挤破他纤细的经络。
      他一直都在自愈,只是赶不上损伤的速度。但如今茜娜把天平沉向了他。
      那个夜晚,茜娜强行学会了魔法的入门元素。

      天色将晓的时候,茜娜总算停了下来。
      她望着斐文少见而安详的睡颜,碰了碰他长长的睫毛,故意将光粒装点在了那上面。
      劳累了一晚上的茜娜疲惫的睡着了。

      斐文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茜娜。他不知道她具体做了什么,但就眼下看来,她想必为他守了一夜。
      凉水盆里还搁置着湿哒哒的毛巾,她显然用对待发烧的方法来对待他,却怎么也不见好转……他觉得她真是个傻姑娘。

      斐文回握着茜娜的手,笑意不由自主的就爬上了脸庞,却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他想起了奥莱多——那个该死的,妄图带走茜娜的家伙。
      满脸阴郁的斐文小心的从茜娜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悄悄爬起了床。

      不知怎么的,斐文觉得今天的身体格外轻松,完全没有那种酸涩凝滞乃至于针刺的感觉。
      他休息的很好,神清气爽,经脉畅通。
      可以说是很天时地利人和了。

      感觉良好的斐文披上外套,走出了家门。
      他要去给神官找些麻烦。

      斐文并没有了解到茜娜的才能——那暂时只有茜娜自己和奥莱多见到了冰山一角。
      他同样也不知道茜娜不具备圣泉。大概每十个人中就会有一名神眷者 ,茜娜虽没有经历过天赋测试,但在他眼里,他优秀的妹妹毫无疑问在此之列。
      所以在斐文看来,奥莱多纯粹是太过清闲,才会一时兴起的想要带走具备入门条件的茜娜。

      如果翅膀伸展就折断,如果天梯存在就拆垮。
      为了让奥莱多不那么闲的蛋疼,斐文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他让他四处奔波,接连几天都脚不沾地,忙的不见人影。但令斐文气恼的,奥莱多百忙之余竟然没忘记茜娜。
      他那天正撞见他们在门口说话。

      见斐文回来了,奥莱多便点到为止的停了口。
      他礼貌的颔首,离开前说,期待茜娜的答复。

      奥莱多总是能彬彬有礼的燃起斐文的怒火,尽管他本意并非如此,但斐文就觉得他是故意的。他在故意朝他耀武扬威,想把属于他的夺走。
      他从未遇见过比奥莱多还要可恶的人。他在逼他把一些暗地的东西搬到明面上。

      事情愈演愈烈。

      疑似魔法的痕迹频频出现,却始终没有定论。乡间教会紧紧抓住了从教廷下来的奥莱多,对他马首是瞻。
      但奥莱多并没能立刻给予解决方案。他对那些貌似偶然却又必然的痕迹皱起了眉头。

      查不出源头,也无法定性——那不属于记载中的魔法中的任何一种。
      奥莱多迟迟没有给出答案。在决定性的证据到来之前,他不会轻易给任何事物定性为魔法。

      虽说圣能越强大的人直觉往往越好,但奥莱多从不靠直觉行事。没有人的直觉是百分之百的,他只认准决定性的证据。
      这一方面的他就像神灵一样,公正,无私而又精准。

      依照惯例,神官久久无法给出定论是无能的表现。查不出原因便代表严重的失职。
      斐文的报复挑衅而咄咄逼人。只是他没想到,教廷非但没有把这位无能的神官调离,反倒是给他增派了大量的人手。

      那些正规昂贵的,对这个小镇过于大材小用的器械都派上了用场。很多东西珍贵的只有文献中才有记载,需要顶天的权限才能调取。
      但是奥莱多需要,便有了。

      斐文这才意识到奥莱多的来历是多么不寻常。他的其貌不扬,平易近人,愚蠢的好脾气和像是乌龟一样慢吞吞的神情动作都让斐文陷入了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误区。
      他的好接近不代表他不身居高位。

      斐文不得不正视起这个敌人,这个危险而明锐的敌人。他状似迟钝的变色龙,等猎物落入网中才开始慢慢收网。
      有几次,他险些触碰到了他的衣角。

      那些发生在黑暗中的刀光剑影无人知晓。

      日子还在一天天的过着。包括日复一日忙碌着的斐文。
      只是如今,这番忙碌不再能带给他快意的满足感。他仍在给奥莱多找麻烦,但这其中他自己也不免开始陷入麻烦,然后耗力的摆脱麻烦。
      两人暗中较量着。互相以麻烦为套索,试图勒紧对方的脖颈。

      暗处的紧绷也蔓延到了现实之中。
      从“你会离开吗”到“你要离开吗”,兄妹二人独处时,斐文的话语日益近乎于质问。

      奥莱多神官就不会这样。他很少催促她,而是宽容的给她思考的时间。
      茜娜不想让别人把哥哥比下去,但她也无法违心的说斐文胜过奥莱多。

      茜娜喜欢神官。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试问谁会不喜欢那样的人呢?
      他是个真正的圣人。
      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
      但对茜娜,奥莱多是温柔而和蔼可亲的。
      他降低了身形,冲她伸出了太阳光芒所化的手。

      他为她描绘了一条光明的路——成为圣女,进修圣术,去往神圣之都瑟约萨尔,沐浴圣光,唱诗班,圣水的洗礼。
      他将指引她前行和他共建理想之国。铺展开来的蓝图宏大而美丽。

      小时候的憧憬让茜娜在仰视奥莱多时总是自发感到喜悦。而随着相处和了解增加,种种情感混合在一起发酵成了种酸甜难形的情感。
      茜娜无法不向往光明和光明的奥莱多。

      她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克制自己,去抵御诱惑或者说自毁前程。
      犹如顽固不化的石头。

      “我不会。”

      茜娜机械的回答着斐文。
      纵然很讨厌这种心灵上的疲惫,两人的三观也始终无法融合,但茜娜仍继续忍受着。
      因为她清楚,斐文离不开她,而她也离不开斐文。

      可斐文似乎并不明白这一点。
      他一边害怕茜娜离他远去,一边又认为她会离他远去。

      轻而轻者化为天,浊而沉的化为海。尽管构成不同,但他们曾是一体的,亲密无间的犹如浑然一色的海天。
      那时倒映着天空的水面也曾宛若另一个天空。

      可如今天空越加高远,而海水愈加深沉。
      一沉一浮间,天与海的分界日益清晰。

      茜娜的回答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失去了判断力的斐文如今只看他所见,只听他所闻。
      为此他展开了他黑色的羽翼,将茜娜一并拉入了深渊。

      他想,如果把你也染黑了就好了吧?

      当界限不在分明,海与天接连一色。
      这样你就不会离我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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