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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轻狂少年悲何故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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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的剑客正掩面垂泪,罗卿偏头道:“熟悉?”
“嗯。我听过这个故事。”沈抱素凑近道,“依我看,这剑客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迷茫的,那背叛他的兄弟都已经被他杀死了,还想怎样?”
罗卿猜测:“也许有人替他兄弟来寻仇,他在犹豫要不要斩草除根?”
“这还犹豫个什么,当然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沈抱素冷冷道,“出来闯荡,被人背后捅刀子,还优柔寡断的,不像话!”
…………
罗卿摸摸胸口,感觉自己莫名其妙中了一箭。
戏台四周的灯陆陆续续灭了,只剩最大的一盏,照着台子中央的剑客。那背影孤独又无助,手里提着一把滴血的剑,仿佛整个世界都冷寂了下去。
戏落幕,人散去。
沈抱素道:“我找找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明早我们再去那片森林里,把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揪出来,问他到底想怎样。”
罗卿道:“你觉得,那青年就是剑客?”
“不然他把我们骗回来做甚?闲得慌?”沈抱素随便找了间屋子,一脚踹开吱呀作响的柴门,大大咧咧走进去,“云兮,点个火,这里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
罗卿燃起一团微弱的灵火,幽幽暖光填满了整个房间。
“还挺干净,勉强能睡一晚上。”沈抱素对眼前的床表示满意,回头问罗卿,“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罗卿:“?”
沈抱素:“发什么愣,我问你话呢!想睡哪边?你先挑。”
“你我睡……一张床?”罗卿迟疑道。
“不然?”沈抱素不解,“你还想再找个地方,一个人睡?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害人,两个人在一块好照应。”
罗卿盯着那张窄窄的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看,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须臾,他认命道:“我睡外面。”
沈抱素:“这哪行!万一我半夜把你踢下去就遭了,还是睡里面吧。”
罗卿:“那你还问我?”
沈抱素:“我就随便问问。”
罗卿:“……”
不过他也想起来了,沈抱素的睡相有多差。
十岁以前的沈四方有个坏毛病,喜欢半夜偷偷溜到罗卿床上去。
又是一晚,罗卿打着哈欠将沈四方提溜到门外,手一松,“砰”的关上了门。沈四方抱着枕头,可怜巴巴的赤脚站在门口,呜呜道:“阿卿……阿卿……”
门开了。
罗卿冷酷道:“回自己房里去睡。还有,叫师父。”
沈四方眨巴眨巴眼睛:“师父,我一个人睡不着。”
罗卿背过身,脸上的淡漠瞬间垮了。
其实他不是很介意让沈四方和自己挤一张床,反正床大。但是,这小子的睡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偶尔会被折腾醒不说,清晨起来还得找上一会,把人从某个角落扒拉出来,有时候甚至得去床底下找。
罗卿毫不怀疑,等这小家伙再大一点,能把自己踹下床去。
沈四方拽着他的衣角,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阿卿……师父……”
罗卿缴械投降。
除了阿蛮嘀咕过几次“成何体统”,也没人敢说什么,小家伙每晚正大光明的去敲门蹭床睡。直到沈四方十岁以后。
某天早上罗卿发现自己是在床底下醒来的。
自打那时起沈四方再也没能蹭到床。
有前车之鉴,罗卿毫不犹豫脱了鞋,一卷被子,滚进了床里边。
沈抱素:“被子只有一床,分我点啊!”
罗卿拒绝:“不。”
和沈抱素盖一床被子的下场必定是自己一点儿也盖不着。
沈抱素:“我不会抢你被子的。”
罗卿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坚持道:“不。”
沈抱素不得不盖着外衣凑合了一晚上。等人睡着后,他翻了个身,轻手轻脚的把被褥扒开了一点,露出罗卿的睡颜来。
黑暗中,沈抱素认真看了会,然后给他掖了掖被角,自己也睡下了。
一觉醒来,罗卿发现沈抱素不见了。
他揉揉眼睛,迷糊的喊道:“沈四方?”
沈抱素从门外进来,看见刚睡醒的罗卿软得跟糯米糕似的,顿时心生喜欢,上去轻轻掐了把罗卿的脸颊:“这村子虽说空无一人,但该有的都有。我用厨房里的米熬了点粥,要不要吃点?”
罗卿拍开作怪的手,道:“米没有发霉么?”
沈抱素反问:“昨晚你摸着床上有灰尘吗?”
罗卿四下看了看,屋内物件确实不曾落灰。他道:“真是怪哉。”
“昨晚的那些是地缚灵。”沈抱素道,“死的太突然,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日复一日的重现着从傍晚到戏落幕的那段场景,这村子的时间也就停滞在那里,灶台下的灰烬甚至还有余温。”
罗卿:“……我不太想吃这的东西。”
沈抱素一摊手:“真巧,我也不想。那便走吧。”
他们照着记忆朝森林走去。但那片在平川上相当显眼的“灌木”,却始终不见踪影。
沈抱素:“嘶——老子觉得不太对劲。”
罗卿遥遥一指:“我看见了镇子。”
两人面面相觑。
踏入小镇后,挥之不去的微妙违和感消失了。
罗卿无意回头看了一眼,手指一紧。
沈抱素吃痛哀嚎:“你、你掐我做甚?!”
罗卿指着身后,道:“你看我们走过的平川。”
沈抱素也回头瞄了瞄。哪有什么平川,分明是延绵不断的丘陵。光凭脚力,绝不可能轻易走到这座小镇。
“三千小世界,壁画想怎么变化就怎么变化。”沈抱素神色如常,“你就当走进了个幻阵,别太当回事。”
小镇里热热闹闹,鲜活如外界。
沈抱素熟门熟路走进一间酒肆,要了几坛酒,冲小二招招手。
罗卿对这种地方不算陌生,毕竟下山寻人那会连青楼花街都逛过。但他现在是不谙世事的云氏五公子。于是他将一碟干果挪到自己面前,专心致志的吃起来,安静得像只小松鼠。
沈抱素问小二:“跟你打听个人。”
小二点头哈腰:“客官尽管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知不知道陶白?”
陶白便是那戏中剑客的名字。
小二:“怎么不知!陶白那是真的惨!要我说,早杀了多好,陶白对那人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摊上这么个兄弟,倒了八辈子霉!”
沈抱素心里一喜,接着问:“他现在在哪?”
“在哪?”小二两手一拍,“早死了!他留了一封绝笔书后,就不见了。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
“绝笔书?”沈抱素吃惊,继而感到棘手,“他真死了?”
“陶白素来爱剑如命。先是留了绝笔书,又折了剑,那肯定是不想活了。”小二道,“有人找到了他的断剑,就插在他兄弟的坟头上。”
罗卿吃完了一盘干果,抬起头来:“那座坟墓在哪?”
小二说了个听也没听过的地名。沈抱素留了酒钱,拎了一坛酒在手上。
从酒肆出来,罗卿道:“你知道那是哪里?”
沈抱素干脆道:“不知道。”
罗卿:“那为何不再问问小二?”
沈抱素:“不必问。跟我来。”
他带着罗卿一路脚步不停,朝着镇子外走去。踏过镇口石碑的刹那,周边景色扭曲了一下。
一座坟墓静静的立在跟前,身后已经不见了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