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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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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铺的床睡起来很松软,躺在上面就像躺在云朵上一般。只是一翻身,被压住的稻草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绝天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吱嘎吱嘎的声音也连续不断。
“喂!能不能好好睡觉?”无法入睡的断浪生气的推了他一下。
绝天也很委屈啊,他也很累很想睡觉,可是月亮那么亮,晃得他根本睡不着。他一直都有个毛病,只有有光,就没法入睡。甭管这光是日光月光星光还是灯光,光线明亮还是昏暗,反正有光就睡不着。
马棚顶上的稻草不是很密实,月光透过缝隙投射下来,总觉得刺眼得很。
“太亮了……”绝天嘟嚷。
断浪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绝天闭上眼睛,又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再翻了个身,对着断浪的背。断浪静悄悄的,背脊有规律的起伏着,像是睡着了。
手指怎么这么痒呢……一只手指悄悄探出,在断浪背上戳了一下。
断浪翻身而起,怒视绝天。
绝天心虚:“呃,你不是睡着了么?”
断浪哼了一声,没有告诉绝天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睡,床上乍然多了个人根本睡不着。
绝天厚着脸皮道:“既然你也睡不着,干脆我们聊天吧。”
断浪重新躺好,语气不太友好:“聊个屁。”
绝天顿时没了和断浪友好交流的心情。
星星挂在天空,若隐若现。透过稀疏的棚顶朝大睁双眼的绝天闪烁,散发自己的魅力。两个人肩并肩躺在一块儿看星星,如果是现代社会,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儿啊。可惜这是古代,绝天只能和一个不解风情的臭小子肩并肩躺在稻草床上闻马臭。
突然觉得有点悲伤怎么回事?
绝天又囧又臊,泄愤似的左右翻来翻去。
断浪终于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是跳蚤转世的吗!”
绝天扭曲着身体耍无赖:“太亮了我睡不着我也没办法。”
息了油灯的马棚只有几缕银白色的月亮,黑乎乎的,断浪实在看不出哪里亮。
绝天指着头顶的缕缕月光:“有月亮光我睡不着。”
断浪瞪着绝天,绝天无辜的回望。
断浪捏紧了拳头。
绝天有点紧张:“喂喂,我比你小呢,你可不能欺负弱小,那可太不光彩了……”凭他现在的武力值完全不是嗜武如狂的断浪的对手。
“哼!”断浪不屑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翻身下床。
“哼什么哼,又不是猪,哼来哼去的。”绝天小声吐槽。
练武之人耳朵多灵啊,断浪都走到草帘边了,闻声回转过来,飞起一脚,把绝天从床上踹到地下。
绝天屁股着地,摔得龇牙咧嘴的。
断浪心情好了,抱着一捆稻草走到马棚外,蹬蹬蹬几下跃上棚顶。只听见悉悉索索响了一阵,正对床的几处缝隙被堵得严严实实,月光被稻草隔绝,棚子里的光线又暗了一些。
“没门没墙,还是很透光啊,赶明儿你有空,干脆编几个草帘子把四周挡挡。夏天挡挡蚊虫,冬天挡挡风雨也不错嘛……我知道你武功高不具寒暑蚊虫不咬,人住的地方弄好点总是没坏处的……”绝天躺回床上,翘起二郎腿对翻了房顶回来的断浪絮絮叨叨。
眼看断浪的脸色有越来越黑的趋势,绝天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尾椎骨,识相的收声了。“睡觉睡觉!”
头天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又走老长的路回到住处。在院子里遇到早起的孔慈,对他眼睛底下的青黑很是惊讶了一番。“听说用鸡蛋揉一揉的话可以去黑眼圈的,待会儿我给你煮两个熟鸡蛋。”女孩子对这样的小技巧总是知道很多。
绝天没有推辞孔慈的好意,笑眯眯的道谢。
能帮助别人,孔慈姑娘的心情很好,干脆道:“反正今天也没什么活,要不你去睡一会儿吧,午饭的时候我叫你。”
“那倒用不着,这会儿过了睡觉的点,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可需要我帮忙?”
孔慈看着绝天的笑脸,有些怔愣。“真像啊……”
绝天猜到几分,假做不知:“像什么?”
孔慈垂眸:“你笑起来的样子,更像了——和风少爷更像了,你们的笑容都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感觉。”
绝天也越来越想见见自己这位血缘上的哥哥。“姐姐,风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呢?”
孔慈缓缓地在回廊的栏杆坐下,脸上浮现出回忆和浅浅的微笑:“风少爷是个很温柔的人,对我们这些下人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他为人体贴、宽厚,如果有人犯了错,求到他面前,能帮的他都一定会帮。风少爷贵为帮主的入室弟子,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对我仍然像对待朋友一般,而且他很有耐心,连我这个小女子的唠叨也愿意听,还给我想办法,安慰我,帮助我……”
原来孔慈这么早就对聂风有好感了啊。绝天暗暗叹息,可惜就他知道的剧情,聂风就是太博爱了,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常常让人把一颗心系在他身上而不自知。譬如孔慈……
“那云少爷呢?”
孔慈的笑容稍稍收敛:“云少爷也是好人,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他外冷内热,对自己身边的人很照顾的。”
姑娘,你的话有点勉强哦。
恐怕步惊云只对你比较照顾吧……
“那霜少爷呢?”
“霜少爷是几位少爷的大师兄,为人自然是稳重可靠,待人也是很宽厚的。”
从孔慈话语的长短基本就可以判断出孔慈对三个男人的感情深厚程度。想到未来的泼天狗血,面前笑靥如花的少女会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以最不名誉的方式死去,绝天忽然心生不忍。
“你们在做什么?”冰冷的男声有种冻得人打哆嗦的感觉。
孔慈弹起来,站直,朝一个方向屈膝:“云少爷。”
绝天也赶紧对顶头上司作揖。
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满脸都写着“我脾气很怪,很不好相处,不想死就别离我远点”。
绝天上山之前,不哭死神的称号已经开始在江湖中流传。
步惊云手里握着一个和他形象不太符合的原色木雕,那是一只黄莺,栩栩如生,张开的鸟喙如同正在吟唱一支动听的乐曲。
步惊云将黄莺往孔慈眼前一递,锐利的眼光却钉向绝天。
绝天扯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步惊云挪开视线,落在孔慈身上。
孔慈接过黄莺木雕,很熟稔的动作,肯定经常这么做。“谢谢云少爷。”
对着孔慈,步惊云仍然冷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冻了三天三夜的石头,一点点的软化都没有。
他又看了绝天一眼,在绝天压力山大的不安中,挥袖而去,不留只言片语,怎一个酷帅了得。
绝天很想对步惊云说:“兄弟,这年头已经不流行霸道少爷路线了,没前途的。”可惜他不敢,不哭死神的称号真的太合适了,面对步惊云的正视,绝天感觉自己成了被老鹰盯住的兔子似的,毫无反抗能力。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武林高手的气势?
为何在断浪身上没有感受到?断浪的武功应该不比步惊云差吧?还是这只是一种步惊云独有的天赋技能?!
回头看看孔慈,她正在爱惜的抚摸木雕黄莺,见绝天看过来,吞吞吐吐道:“云少爷平时喜欢刻这些小玩意,大概怕别人觉得这个爱好不够男子汉气概吧,所有每次刻好了索性都送给我了。”
姐啊~人家那明明是对你与众不同,对你有意思!
孔慈这么一说,绝天也就这么一听。
至于孔慈是真不知道步惊云喜欢她,还是知道了不好意思承认,作为和孔慈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小男生,绝天识相的没有打听。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着。
天下会给弟子们开设的武学课不是所有人都能继续上的。绝天如今就失去了继续上的资格,幸好他还记得绝无神传授给他的内功口诀,平日没事的时候也会抽时间练功,除了圆自己的大侠梦,也是为了自保。毕竟这是武侠的世界,没有武功的人只能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试验培训之时,讲师告诉“他”,此前从未有过穿越,所以一切都是未知的,他穿越的目的地是随机的;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是否对等不知道;“他”穿越之后会在另一个世界滞留多长时间不知道;他们研究的唤回意识的方法会不会生效不知道;“他”的意识究竟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也充满未知数。
绝天不知道自己会在风云的世界待多久,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许会在这里待到老死。
不管怎么样,做好长期的准备总没有坏处。
除了练功,就是在步惊云的内院做点杂货。空闲的时候这里窜窜,那里走走。他从来不往老大的身边凑,没有表现的机会,自然得不到提拔,越来越边缘化。有时候连孔慈都劝他要在云少爷面前表现,绝天总是听过就忘——天下会早晚要完,步惊云自己都还要当好长一段时间的通缉犯,表现个啥呀!
春去秋来,日复一日。送上山的弟子一批又一批,来的走,走了又来。当年同一批的新弟子,有的崭露头角,有的力争上游,还有的如绝天这般得过且过不求上进。
有那越发疏远的,也有那始终如一的。
随着年龄增长,个人有个人的志向。少年意气,谁都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没有撞到南墙绝不会回头。
甚至有撞到南墙,头破血流也不愿意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