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距离》冰柠檬茶

5、第 5 章

　　裴云笙很快就带着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了画室，他走得很匆忙也很着急，疾步离去的身影令站在他身后，期期艾艾想要说几句话的叶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遗憾地垂下头。

　　叶益失落地想，他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裴老师应该还在生他的气，真可惜啊，本来还想好好道个别……

　　一无所知的裴云笙带着行李回到家，进门之后他倒是站在客厅里愣了一会儿，他沉默地盯着脚边的行李箱，思考着这些东西可以放在哪里。

　　或者说，放在什么地方才足够安全。

　　裴云笙并不习惯将他的画作带回这里，这个房子小，他并没有留出一个画室的空位，两室一厅的套房，一个主卧，一个常年空着的客卧，刚刚好，而且他毕业以后，工作的地方都有配备独立画室，裴云笙长久以来，已经习惯带着他的宝藏迁移，这还是第一次将画带回家。

　　思考着要不要将行李箱上锁先放在卧室里，裴云笙坐在沙发上，将木箱里的纸张一点点理好，其实在画室的时候，他大致粗略地将乱掉的画稿叠在一起，可那时候毕竟匆忙了些，有好些地方都泛褶了。

　　他拿起的这张纸上画着的是十几岁的陆盛，穿着宽大的校服，手指握着一罐汽水抵在唇边，杯口冒着几分凉气，正轻松地倚在墙上，飞扬的眉梢凌厉而张扬，可同样的也没有画出眼睛。

　　裴云笙出神地盯着，他已经好久没看到这样的陆盛了，这里的每一幅画，都是他忍不住心中爱恋与思念交织的折磨而画下的，这些纸就如同饮鸩止渴的药，每画完一张，他心里都会有莫名的羞愧感，令他许久都不会再回顾这些画像，他只会在画完之后，将纸张放在黑暗的箱子里，好似随着这个动作，他心中翻涌的不能见人的念头也随之被藏在同样黑暗无人知晓的安全处。

　　裴云笙根本不愿意去想，如果被陆盛知道，他信任的朋友，是一个觊觎他，几乎想到他的每一刻心中都有着想拥有他一切的变态，那时候会是个什么结局？

　　说不定，陆盛的脸上也会露出恶心厌恶的表情吧？

　　每次依靠画出陆盛而缓解压抑占有的思念的裴云笙，从来都不敢画出陆盛的眼睛，因为裴云笙一直都想象不出，这一双能令他痴迷的眼在他笔下出现时，又会露出什么样的眼神。

　　他爱恋着这个男人，暗藏的心思下，已经卑劣到以朋友为遮掩，无限贴近着他，如同是参天树木下不易察觉的寄生藓类。

　　依靠着汲取顶天立地的树木身上养分而存活的藓类，又怎么可能有资格与参天巨树相提并论呢？

　　“扣扣——”

　　清脆的敲门声突兀响起，令裴云笙被动的拉回神志，他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天色已经略微暗下，夕阳的光芒明亮中带着淡淡的金橘色。

　　“青砚？”门外的人唤道。

　　裴云笙这才发觉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他慌张地将手中的话放回木箱，唯恐再出现意外，他快速将原来有些生锈的铜锁扣在上方，随着一声轻而脆的金属碰撞，他才松了一口气走到门边。

　　门外的陆盛久等未至心下正奇怪着，抬眼便看到裴云笙脸上还有些匆忙的神情。

　　“嗯？你在忙什么？”

　　“没什么。”裴云笙挡住了客厅的方向，木箱在整个客厅都太过突兀，他心中不想让陆盛发现这个存在。

　　陆盛倒也没在意，他穿着一身休闲的套装，手里还拿着一件灰蓝色的风衣，并不是早晨离去时的穿着，他看了眼裴云笙身上的衣服，“你还没换好衣服吗？我进去等你。”

　　“不用！”裴云笙下意识得拒绝，语气甚至有些激烈，在对上陆盛诧异的眼神时，他才补充道，“衣服已经换好了。”

　　陆盛又仔细地看着他，而后认同地点头，“挺好的，是你喜欢的样式，走吧。”

　　两个人都坐上车了，裴云笙才想起来问道：“现在去哪里？”

　　陆盛娴熟地踩下油门，闻言对他露出个笑容，挑眉问道：“你是不是又没看手机的消息？”

　　“……”裴云笙一怔，他平淡道：“并不是没看到，是昨天出门的时候，弄丢了。”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不小心的时候，”陆盛随意说道，“正好换个，有没有喜欢的款式，明天我让人给你送来。”

　　“不用这么麻烦，”裴云笙认真思考了一番，“你刚回来燕京，事情只多不少，我明天去买一个就好了。”

　　“记得买到就联系我。”陆盛神情严肃批评道：“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连个消息都不回我，不知道大家长会担心吗？”

　　他沉下脸，原本被笑容模糊的凌厉也展露无遗，他的五官太过精致锐利，一旦没了柔软的神色，便有着令人心颤的压迫感。

　　裴云笙也不免颤了颤，倒不是因为怕，而是这样的陆盛亦迷的他神魂颠倒，甚至比平日带笑的模样更加令他着迷，他用尽了力气才能将目光移开，盯着车窗上的自己，面无表情开口。

　　“开口就占别人口头便宜，多得是人想当你的兄弟姐妹，你却想要当我的大家长？”

　　裴云笙克制着抬眼扫过陆盛的眉眼，“而且恐怕我没说丢了手机的事，你应该根本没发现我没回消息的事吧？”

　　他说的直白，令陆盛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轻笑点头道：“一年没见，你还是这样毫不客气。”

　　裴云笙冷淡说道：“我毫不客气都不能阻止你说话占人便宜，一句话就给自己涨了辈分，我要是多客气几分，你还想当我的什么？”

　　陆盛顺势接道，“那可就只剩下小祖宗能当了。”

　　“……”

　　裴云笙整个人怔在原地，他感觉坐着的身体都僵了不少，他直直的盯着陆盛，恰到此刻遇到红灯，陆盛亦带着笑转头与他对望。

　　陆盛的身体里有一丝俄罗斯血统，他的眼睛也不同于寻常的人的黑色，是泛着灰蓝色的暗色，他回首时，路边星星点点的灯火落在他的眼中，便如同冬日北方蔓延星河的夜幕。

　　“沈老师，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正在考虑我说的话？”

　　裴云笙垂下眼，冷淡的轻声呵斥，“不要胡言乱语。”

　　“是是是，”陆盛漫不经心的赞同着，“沈老师教训的是。”

　　将他笑容变浅，裴云笙又怕刚才的话太过厉色，不由迟疑解释道：“我又不是在教训你。”

　　“我知道。”陆盛点点头，慢悠悠说着：“开个玩笑而已，瞧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好像有烦心事，说两句让你轻松点。”

　　又被看出来了。

　　裴云笙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从来都是，他的情绪他人看不出来，可陆盛总是能一眼看破他的喜怒哀乐。

　　也因此，裴云笙从来抵抗不了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对于裴云笙的心思，陆盛毫不知情，他只是接着问道：“心情好点没？”

　　“嗯。”裴云笙点头承认，其实不需要陆盛怎么能开解他，对于裴云笙而言，只要能看到陆盛，多少烦恼都可以抛到脑后。

　　美色误人，裴云笙也只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俗人而已。

　　陆盛笑了笑，倒是聊起了他去岛湾发生的一些事，裴云笙安静地听着，放松的神色一直到陆盛在一栋灯火通明的院落式酒吧停下。

　　“这是……”裴云笙迟疑开口，“酒吧？”

　　“嗯。”陆盛点头承认。

　　裴云笙：“不是你的接风宴吗？”

　　陆盛停好车，一手搭在车门上，摇头无奈笑道：“徐闻渡新开的店，我这趟回来正巧赶上他新店开业，这家伙索性偷了个懒，把开业日给我当接风宴了。”

　　裴云笙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衣服，一身暗蓝色的过膝长褂，手上握着一串小叶紫檀，是他平日里最习惯的穿着，却不适合酒吧，他轻声道，“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陆盛耸了耸肩，也觉得自己冤枉得很，“我有发你消息，可谁也没想到你的手机先丢了。”

　　“……”裴云笙语塞。

　　陆盛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副驾驶那边，打开了车门对还坐在里面犹豫出门的裴云笙说道：“下车吧，沈大少爷。”

　　“你从小到大除了换过校服，也没见你换过几次其他款式的衣服，”陆盛打趣道，“你不会也受到你家沈大小姐的影响，开始挑剔起穿着装饰了吧？”

　　“我只是觉得我穿的不大合适。”

　　陆盛嗤笑一声，他伸手将车里的裴云笙半扶半拽的请出来，用轻松又不容反驳的语气地说：“犹豫什么合不合适，我觉得你这一身就非常合适”

　　“很好看，适合你。”陆盛扫过裴云笙身上的衣服，肯定说道。

　　裴云笙垂着眼帘安静了一会儿，才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不过，”裴云笙补充道：“背地里说人外号可不好，特别还是在你话中主角的哥哥面前。”

　　陆盛瞧他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失笑答应，“行，受教了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