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的保镖》风骚绯红

12、捆绑

　　麒麟堂主楼的小会议室里，邱烨宫坐在西侧的一头，邱烨夏则站于东侧的另一头。原本就带着冰冷气场的这两个人沉寂了许久，使得室内凝结的空气显得更加地冰冻。
　　在麒麟堂里，不存在交流感情这回事情，幕僚长老会和邱家人历来分庭抗礼，彼此提防，极少坐在一起商讨事宜，而邱家人内部也大多缺乏亲密，一来是因为SHA手家族的成员关系与常人不同，二来则是SHA手家族的情感淡漠，且大多不喜被人窥探内心。邱烨宫与邱烨夏亦是如此，尽管姐弟俩的羁绊比历代的堂主和副堂主都深，但这两个表面冷冰冰，想法各异的人坐在一起，难免会把气氛变得更加地尴尬。
　　“你信她？”尽管觉得是多此一问，邱烨宫还是想要从弟弟口中听到回答。
　　“不信！”两个短促的音节顿了两秒钟才从邱烨夏口中发出。
　　“有多少把握？”原本这场仗是属于他们姐弟俩的，突然多出了一个局外人的雷瑞弥，自然变数上也多了几分。所谓成亦是她败亦是她，怎么拿捏，结果都不会有百分百的肯定。
　　邱烨夏望向她，仿佛是在听一则笑话。
　　“把握这东西，我有，她也有。我不会和聪明人比聪明，只会得不偿失。但比狠，她远不及我。她手里现在拽着的筹码越多，将来所要顾及的东西也会越多！单从条件上来说，似乎她很有远见，预测也比旁人更精准，可是，她太过想要保护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早晚会让她成魔！”
　　此话一出，姐弟俩又默默对视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
　　“既然心意已定，你不后悔就好！”看顾了十几年的弟弟，现如今也许真把她当成是一个旁观者了。雷瑞弥说得没错，她这个宝贝弟弟在外人眼里看来行事极其冲动，遇事不按牌理出牌，但从未有过单纯的偶然，夏的心思缜密是旁人看不穿的，也唯有雷瑞弥能够发现个一二。这次的计划无论成败，这世上将再无麒麟王的称号，死神便是死神，无需任何的名号。麒麟堂这个笼子必是要销毁在他的冷焰之下。
　　“嗯！”邱烨夏点点头，拉开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门。然而，当他脚踩在门框上时，却又停了下来，对着隔门的另一边走道上冷冷地投去了一瞥。
　　“你还打算偷听到什么时候？”
　　“等你，又不想打搅你们说话，所以，只好礼貌地站在门外听咯！”雷瑞弥照常嬉皮笑脸地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还是没个正经样。
　　“偷听是你的癖好和习惯吧！”这女人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好在在他的地盘上，他也不怕被她听到什么！
　　“既然当家的这么了解我，我们就回房去说吧！”雷瑞弥暧昧地凑近脸，笑得跟只狐狸似地。
　　邱烨夏无动于衷地抽身，转了个脚跟便往自己房间走去。
　　“少跟我套近乎！说吧，什么事？”这女人有事求他到有意思了！
　　“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一下。”紧紧跟在邱烨夏的P股后面，雷瑞弥知道，目前是敏感时期，虽然不能让邱烨夏高兴，却也同样不能惹他不高兴。这小子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还是极度小心眼又记仇，就算她不怕开罪他，也不该再火上添柴，让他这把火烧得更旺。
　　“这又是什么诡计？”邱烨夏回头瞟了她一记。
　　“邱小弟，你这么聪明，我哪能有那么多诡计和你过不去？我就是有个事想不明白，来跟你讨教一下。”窗户纸一旦戳破，这买卖是怎么算怎么赔，眼下还是安全第一，打发了这笔烂账，早撤早好！
　　“你给我当保镖，还需要我帮你想事情？”对此，邱烨夏只给了她一个冷笑。
　　“这个事情呢，其实和你也有点关系。”
　　正巧两人已经走到了卧室的门口，邱烨夏径直开门走了进去，一声不吭，兀自躺倒在床上闭目养神。
　　“和我有关的只有SHA人。”邱烨夏嘲弄道。
　　雷瑞弥在他后面关上房门，踱到床边上。
　　“我知道你精通SHA人，这个我也不想向你讨教。我就想问你，你SHA了卡森，到底有没有想把那个人想要的东西给他？从统计学上来讲，你给他或不给他都要承担一半的风险，万一他翻脸不认人，你这仗又少了个大靠背，可是，如果你压根没有拿到东西，这个风险度可就小了许多。”卡森是个不甘平凡的人，作为市长更是个话题人物，活着的时候无限风光，死了的时候也是热闹非常。撇开他与欧联政府之间的地下关系不谈，他原本就在生化科学领域里十分地出挑。一个科学家出身，放弃自己的研究强项去开发航用两栖飞机，做起了一个机械工程员，本就是个相当可疑的举动。他是个有学识，但在政治上更有野心的人，几年前，在共和党的支持下，他参加了市长竞选，没有悬疑地成功进入了市政府厅。卡森连任期间在民众口中尚属清廉，治理的大方针上没有出过什么可挑剔的纰漏，作为政客，从不与官场同僚交好，交际应酬也统统丢给秘书处理，在人脉方面安分守己地有些有过了头。直到两年前爆出了一件丑闻，他所建的私人研究所中的某个科研项目被联邦政府一道强制行政命令搁浅了下来，联邦政府才开始注意到他，并且派出了不少调查员搜罗他犯罪的证据。生化武器发展了几个世纪早就是各大政府屡禁不止的威胁了，到了现今，无论是技术的成熟度还是野心分子的祈求皆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一度遭到联邦政府封禁的火炔技术随着银狼的崛起突然重见天日，如今依然掌握在崇家人的手里。联邦政府畏惧这股力量由来已久，只是碍于中土的国力，不敢轻易采取措施，但欧联政府里多多少少会有几支激进的党派对于令行禁止的生化武器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所以，卡森出事前鲜少有人关心他的背景，直到他被灭口，相关案情扑朔迷离，关键的研究资料和数据不知所踪，各大势力才开始真正感到了恐慌。邱烨夏背后的那几只手，说白了，也是想搅进来分一杯羹，偏偏邱烨夏压根不想让步，连私下与雇主交易都瞒着幕僚长老会，这才引发了后来那一出暗SHA戏码。幕僚长老会当然在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傀儡前是不想SHA了如今的这个傀儡王，只可惜邱烨夏比历代任何一位麒麟王都更精于官场上的交涉和计谋，又是年纪轻轻就被扶上血王座，养成极为嗜SHA的性子，别说幕僚长老会，恐怕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制约他，这也是为什么这场仗势在必得。
　　“你是要请教我，还是要和我开条件？”睁眼，邱烨夏依旧神情冰冷地望着上方的人。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替你做一件事情，总要有所回报。如果我不求回报，你能信我吗？”雷瑞弥聪明地回答道。如果卡森的这份资料现世，那么同样复制的生化技术不但可以影响到整个欧洲乃至全球的国防根基。毕竟这世上没有第二个银狼，不管谁有了神一般的生杀大权，都不可能用平常心待之，而战争之外消耗的，仍旧是性命和生存的环境。联邦政府内部和欧联都有人在这场交易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因此，一旦事情败露，双方都不能全身而退，必有一方为了保全自己而要置对方于死地，所以说，邱烨夏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才敢选择这个时机与幕僚长老会对着干。
　　“信！你现在连命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信？”他相信雷瑞弥是个和其他人一样的DU徒，博大不博小，而有博就必有顾虑。
　　“邱小弟，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从不给自己改正错误的机会，这样很不利于合作。”雷瑞弥早习惯了邱烨夏的谈话模式，当然不指望他会突然转了性子，但该讨价还价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你把我当成是欧勒大叔的眼线，是你犯的第一个错误。因为被我看到就SHA了卡森，那是第二个错误。所以，在你犯第三个错误的时候，作为你的保镖，我不得不好心地提醒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在乎人命就相信我会在乎所有人的命。我这个人呢，没啥情操，更没啥血统观念。我无论被拉进这滩浑水之中，还是要卷入到你预谋已久的这场屠SHA里去，都不会为了某个姓氏而无私奉献、肝脑涂地。”
　　“你当然不会，不过，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唯一优待就是我可以继续容忍你在我这里扮演你们的警察抓犯人的游戏。一旦我不想让你们玩了，你打算怎么做？不是还要防着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吗？”邱烨夏用一种看透的眼神盯着雷瑞弥。
　　这家伙果然是知道的她的身世的！这么久也不揭穿她，还真沉得住气，不，与其说他耐得住，倒不如说骇人比较贴切。一直以为邱家的姐弟，一个冷沉，另一个偏走极端，现在看来最阴险的就属他邱烨夏了，明着叫你不爽，暗着让你内伤，绝对有本事把人逼到举步为艰的地步。
　　“就算知道了，我依旧姓雷，是中联七王雷家的顺位继承人，这点谁也改变不了。难道他除了让你SHA人，还让你帮他寻亲不成？”雷瑞弥自知退到无路可退，于是，干脆把心一横，反嘲道。
　　“我不关心你是谁家的人，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信你是因为我能看透你，而我不信你是因为你也能看透我。”
　　“绕其道而逆行之，我们都是个中高手，何来的看透之说？即便看透了人心，可人心也会变。”
　　邱烨夏知道他已经变了，打从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起，他的轨迹中就早已多出了许多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换作过去的邱烨夏是绝对不会去想的。不能说抑或是不愿说的代表着那个人必然不只是单纯的一个猎物，只是他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动情而已。人一旦动了情就会为人左右，他既已被冠上死神之名，便不能让人看出分毫破绽。不管他怎样铺就一条血路，血路终究是血路，容不得半点人之常情。在这条路上他除了赢，没有输的资格，倘若他不是邱烨夏，那他又将是谁？
　　“我给你一个理由，让你能够自圆其说。你不管是姓雷还是其他什么，都是这利益链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中联，你要顾及你父亲的名声，而在欧洲，你要担负一些人和你自己的命，所以，你既是利贝，亦是雷瑞弥。你一直秉持中庸之道，可是，如果你的选择有了倾向性，那你都不再是个置身事外的角色。米西奈斯没有将你收房是他最大的错误，他毕生都要为这个错误而与许多人为敌。他对你的仁慈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然而，你能回报的不过如此。太过自我的人，如同你我，是不会因为简单的相信或不相信去判断对错。我不关心谁会主导时局，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作为武器本身，就没有资格选择被谁拥有，这东西即便是个烫手山芋，又与我何干？”如今各大政府早就按耐不住开战的欲望，重新启动旧机制也是早晚的事。联邦政府内部尚不能清明，仅凭一个小小的反恐局还能翻天不成？颠覆这个世界规则的只有如神一般的强权。人人之所以顺应规则正是因为明白，人的欲望最易摧毁信念，摧毁别人。
　　“所以，选择权在我，而不在于赌注和筹码。你能放我进来挖走情报，就是隔岸观火。我不过是一个饵，就看怎么用对你有利，是吗？这东西给谁都是个导HUO索，我若交与反恐局就是自找死路。但是，我若不交，便是众矢之的。”她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会一直在上官夙面前演戏。
　　“你知道就好。不管你愿不愿意帮我，现在都无法抽身。你必须面对一个情况，那就是日后假如有笔债记在了我的帐上，也会同样记在你的头上。我能做到就算跪在我脚下求饶的是孩子，也不皱一下眉头，而你也能做到无动于衷吗？”邱烨夏想要测试的不单单是雷瑞弥的道德底线和耐受程度，更想清楚对方是否能够和他绑在一条绳索上。
　　“我的孽障不多也不少，即便到了阎王殿上也断然是挤不进善人的行列里的，多一笔少一笔对我而言没差。我相信你不会SHA没有价值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作你的帮XIONG。”雷瑞弥打小就和良心发现无缘，更扯不上什么积善造德，所以，自然也不是见不得死人的假善之人。在黑暗的世界里，孩子也好，大人也罢，不过只是些外部形态。假如死亡非要降临，每个人都应该是平等的，谁也躲不掉。她从不费心去想到底死去的那些人该不该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
　　“我姑且陪你赌这一回，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值得我如此期待。”和雷瑞弥纠缠至今，邱烨夏破天荒地觉得她不只是一颗好用的棋子，还是个有挑战的对手。这对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比他弱了那么一点，但从赢面上来讲，还真不一定呢！

　　雷瑞弥是个对男女之别没有太长心眼的异类，大部分女人有的矜持和含蓄，端庄和典雅，她没有，而大部分男人有的不拘小节和随意放纵，她却学了不少。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而雷桀晖又把她当成男孩一般养了七年多。她虽然一直都以这个养父为目标，处处模仿着他，可是身上仍旧培养不出半点皇家该有的高贵气质，反而在别人眼里到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无赖混混”。她习惯了伪装，在拜师的那几年里，师父对她的形体要求异常严格，无论扮成男人、女人，或是老的、少的，几乎分毫不差，所以，一个总是在不停调换身份的人，一个修习变术的传承人，性别对她而言也许就真的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在雷瑞弥的心中，她就是她，无论是男是女，外表变成了什么样子，骨子里，她都是那个在泥泞之中跌打滚爬，好不容易迎来了一双温暖大手的小乞儿，她曾发誓一辈子都要紧紧地抓着这双手不放，尊他为父亲，然而，这双手却也是因为她而再也牵不了任何的人。雷瑞弥生性洒脱、来去自由，哪怕偶尔欠了几个人情债，也从不觉得那是亏欠，来日还了便是两不相欠，可唯独对她那养父的儿子，她的弟弟——雷晋，她却欠他一个解释、一个父亲，更欠他一个她这辈子都还不了的从头来过。她的存在打乱了许多人的命盘，她的离开也让那个孩子吃尽了苦头。她知道如果当初雷桀晖并没有收养她，她不过就是乱葬岗中的一具SHI体，但是相对的，雷桀晖也不会给自己惹来那场杀生之祸，而雷晋也会在他的养育之下长大成人。命运给了他们许多选择题，却偏偏不会给他们改变过去的机会，所以，她不能悔恨，不能回头，一旦往前走了便义无反顾。
　　人生或长或短，她不能像邱烨宫一般只为一人而活，她在意欧勒，在意厄尔，也在意雷晋。在她的人生中过去有过在意，或许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在意，只是现在，她被困在了生死相搏的争斗之中，唯一必须不得不在意的只有邱家这两姐弟和她自己的命途。
　　“不是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答复了吗？还有什么事？”
　　“当然是来向你讨教，怎么样才能做个好姐姐。”雷瑞弥不正经道。
　　“……”邱烨宫第一反应是“这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将心比心，同样作为姐姐，我真的远不如你。”雷瑞弥眼中有些许自责一闪而过。这些年来，她尽量避免去想他。她雷瑞弥天不怕地不怕，却害怕面对那双和她父亲一样的眼睛。怕他用泣恨的神情质问她，“为什么你要把我丢下，你可知穆也死了？”父亲死后，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必须要在某些人之中作出选择，明知伤害却无法弥补。
　　“离开他，你后悔吗？”
　　“我会忍不住去想他经历的伤害，但是，我不后悔。我当年离开他们，以为很快便能回去，可真正当我不能回去了，我才发现我的目标从来没有改变过。如果我回头去找他，他便无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出黑街。让他太过依赖我的话，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父亲的儿子，我父亲便是如此教育我的，所以，我宁可他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也好过把他变成一个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
　　“你是觉得我太过宠夏了？”邱烨宫嘴角溢出一抹嘲弄。
　　“倒也不是，只是境遇不同，抉择不同而已。我没法做得更好，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陷入地狱。”
　　“现在又何尝不在地狱？”
　　“其实，无论你喜不喜欢我这个人，你都不希望我和你们邱家牵扯过深，对吧？”尽管她们的个性南辕北撤，但是不得不说雷瑞弥懂她。身为长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地上有个坑，还愿意让自己的弟弟往里跳，更不可能再让人往坑里丢颗ZHA弹，而不幸的是，很快她雷瑞弥便会成为那颗ZHA弹。
　　“那就要看你了。”邱烨宫话里有话道。
　　“你都拿他没辙，我又能怎么办？”
　　“雷瑞弥，我知道，要想让你真心待他并不容易。你且顾着眼下的利益，周转在我和他之间，可是，你们有多相像，将来的羁绊就会有多深。感情从来都是世上最难料的东西，即便我不赌，你和他能忍着不赌吗？”
　　“我这赌不赌，都没差。明知他想做什么，我又不能左右，何必浪费这许多的力气？”雷瑞弥摊摊手，脸上也是一副“你就别逗我了”的表情。
　　“你且需知道，作为长姐，你可能比我更善于隐忍，更能舍身，但是，你终究不是一个SHA手，对于SHA手而言，没有什么是不能SHA死的，即便是自己视如性命的东西。如果有一天——哼——罢了，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我现在同你说的那些可能性，或许如今你只会一笑置之而已。”邱烨宫不屑似地扯扯嘴角。
　　“老实说我还真不想知道你们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我怕天天做噩梦！”雷瑞弥亦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噩梦？恐怕你已经在噩梦之中而不自知吧！邱烨宫轻嘲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