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45、045

　　鬼使神差，曾豫望了眼蒋东宁，无形中想从脸上找点神色，却见他一脸漠然，“你说。我能帮忙的尽量帮忙。”

　　听到这话，蒋东宁挑了挑眉尾，似乎不太赞同这种没有原则性的想法。

　　“公司这边出的想法是，把我们的恋情明朗化，然后引开一部分的注意力。”

　　的确不失为一个是现在转移大众焦点的办法，曾豫几乎没有停顿的就同意了，“需要我怎么做？你们这边有详实的计划吗？还是说陪你一起公开做一个媒体发布？”

　　汪宇将经纪公司这里的想法大致说了说，最后定下时间是今晚八点爆料，暂时不需要曾豫出面，只需要在微博上回应即可。

　　关上电话，曾豫脑子里也一片乱哄哄，看着蒋东宁有点不解的眼神，“汪宇的爸爸，被爆料了负面新闻，我帮忙转移注意力。”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蒋东宁见她打开包抽出房卡，直接将房卡拿过去，刷开隔壁房间，“你需要任何忙都帮？”

　　曾豫一时失语，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现在如果对蒋东宁说，自己怀疑这件事可能是笑笑干的，就是为了向汪强报仇，那势必要从头解释。

　　太复杂，曾豫不知道从哪一段开始说起可以说清楚那过去的一切。

　　“他是一个不错的朋友，我不希望……”曾豫抬起头直面蒋东宁，刚想说话，却见他拿出手机，对自己比了嘘的动作，随即听见他让李立涵动用广城的人查找李笑在哪里。

　　曾豫将房间内的窗帘拉开，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阳光强烈到刺眼，曾豫站在窗口，思前想后，甚至往最坏的地方去想，都想不到笑笑此刻会在哪里，会做什么，而下一步呢？

　　“我一点都不了解笑笑。”曾豫转过身对挂断电话坐在椅子中的蒋东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自言自语，冥想了一会儿，才陡然睁大眼睛，“哎，她想瞒着我做什么，我却一丁点头绪都没有。”

　　“彼此彼此。”蒋东宁用讽刺的眼神打量她，“你看你戏弄我，假装成别人，我还不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曾豫听他学自己的口吻，有点怪，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意味，“不一样，我跟她一直在一起。”

　　“别想了。等找到她就知道了。”

　　光芒尽管近在眼前，甚至包裹着曾豫的后背，但她仍旧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甚至那种被极端黑夜侵袭的恐惧一直笼罩着自己。

　　而蒋东宁，望着她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淡金光泽，此刻安静乖巧又有点不安的深情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那片地方。

　　只要她在自己的眼前，好好地活着，那不堪的过去，甚至带着欺骗的过程，又有什么重要？

　　“这十年，你过得好吗？”蒋东宁的腿绕过来，挨着窗边的曾豫的腿，有一种愚蠢的孩子气，但让这话实在是太戳曾豫的死穴，她盯着他的牛皮鞋，双肩起伏地笑了。

　　是那种既无奈又可笑，既心酸又无处发泄的笑容，蒋东宁看懂了，起身将她搂在怀中，双手紧紧地箍住她。

　　曾豫就这么一直笑一直笑，瞬间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下来。

　　“矫情。”她自嘲一声，用力擦了把眼泪，皮肤都微微的发疼，“过得挺好的。”她与他个子悬殊，人又靠在一边，被他这么抱着，只能看到他胸口的衬衫扣，他呼吸的温度正在自己的上方，手臂跟铁环一样可靠。“别这样，我过得真的很好。”

　　“是，还谈了与我神似的男友谢之问。”

　　“……”

　　“在东京六本木遇见我，还假装不认识我？”

　　“……”

　　“朱世杰带你来的那次，你也冷冰冰地装作不认识我。”

　　“……”

　　锱铢必较还是睚眦必报？蒋东宁的这种记忆，真的让曾豫牙痒痒，这会儿能不提这种事吗？人都急死了。她不爽，推他，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不过，朱世杰在带你来之前，肯定将我是谁告诉了你，而你还愿意来——”蒋东宁扣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胸口按，“现在想来，我真是感激涕零。”

　　“……”

　　曾豫简直要被他闷死，“别说了。”她哭腔浓重的嗓音低声反抗，就像是受到极大创伤的小兽，呜咽着难过。

　　声音突然压在她耳尖处，“是真的。”

　　天空海阔般的声音，像一层一层的云团包裹住曾豫，所有的焦虑不安得到片刻安宁。

　　这个闷热的午后，让多年流离的内心，终于遇到了踏实的归宿。

　　只是，平和是短暂的，该来的一切总是会来的。

　　Amy的电话打断两人安静无声的相拥，曾豫接起来就听到一句非常急躁的质问：“曾豫，你凭什么答应汪宇那边的公关要求？”

　　那张有点严肃而干练的脸上现在的神情，曾豫可以想象，“那么，按照你这边的意思，是我应该即刻撇清任何关系？”

　　清楚地听见两人说话的蒋东宁将手机拿过来，“喂。”

　　深沉的声音穿透无线电波，传入Amy的耳中。

　　“蒋总。”Amy将自己定位在聪明人的位置，仅仅是听到这一个并不代表任何意义的字，尽管她从未与蒋东宁通过任何电话，但这个聪明近妖的女人还是准确无误地喊出了这个称呼。

　　“具体什么情况？”蒋东宁一只手捏着曾豫的肩膀，阻止正要离开的她，一边问电话那头的Amy。

　　曾豫小范围地反抗两下，他力气太大，无果，遂放弃。

　　“汪宇的家人爆出负面丑闻，他爸爸几年前因为拐卖儿童入狱，这个月月初刚出狱。他可能得罪了什么人，一直被盯着，昨天爆料出来，现在八卦上面非常火。这不算他个人污点，但关键时刻我们参与进去，不合适。”Amy的话点到即止，她相信，有过人之处的蒋东宁一定听明白了个中关键。

　　“你这边的安排是？”

　　“您看，能不能劝一下曾豫，不要掺和进去？”Amy是衡量各方利益才做出的决策，她刚才接到汪宇经纪人的电话，一听就知道不妙。

　　“嗯。我会跟她聊聊。”说罢，蒋东宁按断电话，反手递给曾豫。“因为他是一个不错的人，所以你连这种忙都要帮？”

　　刚才曾豫的理由，他言犹在耳。

　　收好手机，“是的。”她暂时不能说自己、笑笑和汪强之间的关系，“以后我会跟你解释。但是你能问一下李立涵，笑笑找到了吗？”

　　蒋东宁不预与她多计较，开始给李立涵去电话。

　　曾豫看他走过去坐在椅子的样子，想到刚才汪宇的办法是用恋情来转移观众视线，那么——蒋东宁会不舒服吗？暂时让自己放下这个念头，先听蒋东宁的电话。

　　“在哪里？文城？”

　　“再找，定位精确，发到我手机上。”蒋东宁看她一眼，“李笑已经身在文城。”

　　“她什么时候回去的？”曾豫不解地低声问，根本毫无预兆，发生了什么她要这么快地离开广城，连自己都不曾通知一声？“不行，我得回去找到她。”

　　“那你收拾东西，一起走。”蒋东宁话音未落，曾豫已经开始从柜子里抽出一个包乱七八糟地塞进去几件衣服，动作有些激烈地在柜门前的整理，一会儿又不动了，一动不动地呆呆地站着。

　　蒋东宁快步上前，俯身低头去看她，关切地问，“怎么了？”

　　将手中的包慢慢放进去，退了一步关上柜门，曾豫摇摇头，“没事，可能没睡好，一时着急了，脑子乱。”她的心脏突然嘭嘭嘭地跳着，这种不好的感应什么时候出现过？

　　眼下，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带了，什么都不需要，回家什么都有。”一叠声地说完这些话，“走吧。”想了下，剧组那边，明天和后天上午都正好没自己的戏，如果要赶回来时间上充裕。

　　空气中有一种轻微的古怪的气氛，但敏感如蒋东宁都找不到头绪，先顺着曾豫，“那就带上证件，走吧。”他从桌上抄起鸭舌帽，扣在她脑门上，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走吧。”

　　曾豫被他牵着手，千头万绪已经蓄势待发，已经容不得她做任何退却。

　　轿车开出地下车库，曾豫在微信上跟助理打好招呼，自己暂时回文城一两天，叮嘱妥当，整个人才非常疲惫地靠在车椅中，看着蒋东宁再度戴上墨镜，熟练地穿梭在这座对自己有某种特殊意义的城市。

　　飞机降落在文城的时候，霓虹灯闪，夜色窒闷。

　　李立涵等在机场，一看到蒋东宁就觉得气色很不对劲，想也是，做完估计一夜没睡，今天来回两趟飞机，折腾。

　　“怎么样？”开门见山，蒋东宁给曾豫开车门，一边问李立涵。

　　李立涵心里翻了个白眼，你都这样了，还顾着别人，啧啧，“人找到了，在家里。”

　　曾豫听见了，俯身问他，“我家？”

　　“是的。”李立涵见蒋东宁坐稳了，立即启动车子，“那先到曾小姐家中？”

　　“恩。”

　　车子如同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后排的黑暗中，蒋东宁握住曾豫的手，将柔柔的手指包裹起来，“别担心，很快就到。”

　　曾豫没吱声，用力反握了一下，内心生出那种纯粹的感激之情。

　　不过一会儿，曾豫的手机一直有微信发过来，原来Amy直接拉了一个群，有汪宇、汪宇的经纪人、曾豫和她本人。

　　“Amy，你看下，这是出去的图”

　　紧接着曾豫这边跳出四五张汪宇和她的照片，多数都是远远的合影，甚至很多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有在广城酒店门口的，也有在片场的。

　　“这张不行，删掉。”Amy直接拉出那张酒店的。

　　“OK”

　　又是三张图跳出来，“这三张你再看下。”

　　多数是侧身照，和背影，Amy估计看了觉得问题不大，没吱声，好一会儿才跳出来一句：

　　“可以。”

　　俨然一副决策人姿态。

　　曾豫始终没有明白Amy的立场，从某种意义上她是推进自己和汪宇炒作的人，既可以认为Amy和汪宇的关系不错，也可以认为Amy对汪宇也有一定的情分，但在得知自己要帮汪宇之后，Amy的态度显然很微妙，有种令人不太好受的冷酷。

　　不过，娱乐圈这样的人，有如过江之鲫，仅仅通过这样一件事，曾豫无法评断Amy，只能说，她的专业程度与职业化程度很高。

　　“你可没说，帮他的方式，是炒作？”蒋东宁将手机拔过去，往上滑动屏幕，眉头越来越拧巴，“Amy的阻止不无道理。”

　　曾豫想拿回手机，但无法，“我自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好。”

　　“你知道的，我只要让立涵给Amy去个电话，这件事就算你想帮忙，也帮不了。”蒋东宁看上去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曾豫半个身子侧着，车前的灯光照射进来，只能看见半张脸。

　　“曾豫，答应我一件，我就不插手你帮汪宇的事。”蒋东宁像是自己在找台阶下。

　　曾豫点头，“你说。”

　　“这部戏之后，退出娱乐圈。”蒋东宁并不等她回答，就已经将手机还给曾豫，放进她手心的时候还用了几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