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18、018

　　大大的落地镜前，曾豫自己左瞧右瞧，真感觉自己脸如猪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到美貌的重要性。

　　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药，有自己从医院配的，汪宇找人买的，蒋东宁让人送来的——手指在七八盒药之间拨弄来拨弄去，最后挑起那盒全英文的打开，清清凉凉的药味瞬间让她鼻腔好受了些。

　　笑笑原本正在餐厅的桌上上网，隔得不远，看曾豫一脸的神魂不在，她有意提醒道：“汪宇最近怎么回事？殷勤得很。”

　　在家里，她没戴口罩和鸭舌帽，狰狞的刀疤就这么露出，如果细看，其实也能知道当年的花容月貌，只是刀疤无情全给毁了。而她说话的口吻，与在人前又有所不同，仿佛卸下防备或者警惕，有种莫名的坦然和直接。

　　曾豫回想了下跟汪宇的交集，除了谢之问那一处没跟她说过，其他的大致都报备过，“不知道。”她挤出药膏，轻轻沾在脸颊上，“嘶——”疼的难受。

　　笑笑双腿缩到椅子上，手臂圈住膝盖，“不过，这也好，省的我们费尽心思找他的戏上。”

　　“嗯。”曾豫不置可否，她现在担心这张脸怎么拍戏，还有刚才李立涵“亲切”提醒的发布会，如果以这幅尊荣出现在记者面前，还指不定背后被人怎么戳脊梁骨。

　　“哟——你快来看。”笑笑突然激动起来，难得地笑着朝曾豫招手。

　　曾豫快步走去，看向笑笑转过来的笔记本屏幕，赫然是有娱乐八卦博主在爆料：正在文城热拍侦探类电视剧现场，女一号怒扇女二号，千真万确，现场人员无数，不怕打脸哦！PS：女主女二最近共同拍摄过某时装品牌册哦~

　　PO的配图是娱乐圈惯用的剪影手法，曾豫扫了一眼字，看着这个剪影：“这是我吗？ ”她自己都不记得这是从哪个电视剧中抠出来的图了的。

　　“你再看看这个。”笑笑戳开曾豫工作室微博的好友汪宇，他是个人号自己在打理，最新的一条是前几天发的现场照，他本人站在镜头下笑得春光灿烂的样子，只是这条现在下面的回复全是：求宇大打脸，女一女二风波真的是《生死法医》剧组吗？

　　似是有心人不甘心，一直在刷这个回复。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汪宇居然怼回去了：这是侦探剧，现场天天死人解剖，你也信？

　　曾豫右脸抽疼，不知是药效起了还是什么缘故，她将电脑推回去，“这算什么？给我炒个柔弱被欺负女二形象？”

　　原博是个娱乐圈带风向的营销号，到底是有人爆料，还是有人故意，都很难说。

　　反正现在一水儿的《生死法医》女主女二不和的消息，还有不少都直白地放曾豫和史彦的照片。

　　“祈祷史彦不会打上门来吧。”笑笑踮起脚看看她脸，“剧组打来电话说是这周都不用去了，戏份全部往后挪了。”

　　曾豫拉开座椅，垂着头，头发丝落下来挡住她一侧的眉眼，声音低落地说：“我们不跟进汪宇这边了，出国好吗？”

　　笑笑猛地后退了一步，椅子脚擦在地板上发出刺啦一声，蹭的人神经难受，她登时站起身，盯着曾豫乌黑的发顶，“我就知道蒋东宁的出现会扰乱你。”

　　“不是！”曾豫矢口否认，但隐隐之中，那的确是一个让她极度不安的因子，她哀求似的捉住笑笑的手，“别这样，我想让我们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笑笑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她的手，“你有——我没有！”厉声说完抱着电脑踩着发怒的步子上了楼。

　　好一会儿，曾豫都趴在冷冷地木桌上，胳膊曲起，脑袋枕着，发丝全盖在脸面上，需要仔细看才能意识到她正闭着眼睛流泪。

　　*

　　汪宇的殷勤有点超过了曾豫的预期，当他拿着进口的一箱水果走进门来，口里念念有词地解释说自己只不过是从片场回家顺路而已。

　　但就曾豫所知，这个现在当红的男明星根本就不顺这条路。

　　“哎呀，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顺路就顺路咯。”汪宇大喇喇地往里走，看着她的脸颊，“我去，你用了什么神丹妙药，好的这么快？”

　　曾豫也觉得那软管药膏很神奇，但随口解释说：“就那天看上去有点吓人，其实过了一天就好多了。”汪宇送的东西还真沉，她给拎着提到了小厨房。

　　汪宇大量她，长发齐腰落在挺翘臀上，走路聘聘婷婷煞是好看，不知为何，那发梢一晃一晃的搔着他心尖儿了，他想推了一个约会特地来，值当！

　　来者是客，曾豫端了一杯纯净水给汪宇请他落座。

　　汪宇也不客气，自自然然地喝了，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你那助理呢？你们不是住一起的吗？”

　　本来他也不知道的，那天听了片场有人说起了曾豫那个脸上有疤的助理，好奇多嘴问了一声才知道原来感情好到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出去买菜了。”

　　汪宇愣了愣，挺普通的事情，不知为何听在他耳朵里就有点不知味，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哈，你不知道，我家那个厨房从装修好到现在，没人开过火。”

　　“估计你一年到头不在家三天吧。”曾豫握着水杯淡淡笑着说。

　　按照现在汪宇的知名度，没有满世界飞已经算是最轻松了，大多数时候不是在剧组吃饭就是在酒店参加活动、宴席以及各色熟的不熟的饭局。

　　“没人给我做饭啊。有人给我做香喷喷的饭，我天天回家吃！”汪宇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带笑，盯着曾豫，“你会做饭吗？”

　　曾豫点点头。其实菜买回来，只要她有空，都是她下厨的，她喜欢烟火气的事情，厨房的暖香让她充满安全感。但她不想告诉汪宇，主动扯开话题：“你家人呢？没人给你做饭吗？”

　　汪宇忽然缩回去，“我妈早没了，我爸不在外边。”

　　不在外边，多奇怪的话，曾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人缘不是不错，有朋友也一样。”

　　“哎，对了，我听说你是——？”

　　汪宇一看就是那种在不错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没什么心机，话上来也就问了，不过也怕曾豫忌讳，所以留了半句。

　　“孤儿？”曾豫自问自答地点头，“是。”

　　现在上网找找还有几篇打擦边球的报道呢，为数不多的粉丝也会偶尔帮忙护着她，她自己的介意程度并不强烈。

　　水杯里的水，波澜不惊，汪宇想了想，“你签寰宇这事儿，外面传得挺邪乎的，不是我说，我觉得你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倒也好，但这圈子里的事情太乱了你知道吧——”

　　汪宇差点忘了他入行其实比曾豫还要晚一年，反倒跟个前辈似的关心起她来了，“所以呢？”

　　将透明玻璃杯搁在茶几上，玻璃碰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曾豫反问他：“有人捧不是好事情？”

　　最近汪宇势头也是源氏花了钱捧起来的，说实话，如果不是谢之问自己作妖，源氏李蔷也不会留个心眼再捧他，好在两人风格相去甚远、戏路也不太重叠，因此如今私下里谢之问与他关系尚且良好。

　　但，未来谁能知道呢？汪宇有一天红过谢之问的时候，源氏的一哥究竟是谁就很难说了。

　　大门从外被打开，有人回来了。

　　听见响声的汪宇讪讪地说：“是这么回事。不早了，我走了。”他站起身来，绕过茶几，回眸看曾豫还没要留自己的样子，故作生气地问：“你这主人也不留下我这个客人吃晚饭？”

　　曾豫被他一弄，露出个久违的笑容，“问题是，我们家笑笑买菜永远只买两个人的口粮，肯定没你的份儿啊。怎么留你？”

　　汪宇无话可说，主人家明摆着赶客人了这是，倒也不介意，他迈着腿出去了。

　　那边笑笑将菜从袋子里取出来，见曾豫也走进厨房，才说：“他怎么来了？”朝着水果箱子一努嘴，“他送的？”

　　“嗯。”曾豫神色黯然，“其实，这个人没什么恶意，我觉得他挺——”

　　“我不想听。”笑笑站在那里，冷冷地打断她，“我不舒服，你自己吃吧。”

　　曾豫不发一语，默默将菜都整理好放进冰箱，那盒她爱吃的水磨豆腐特别打眼，她一下子有点换不过劲儿来。

　　文城今年开春之后天气虽好，日日都有阳光，可惜温度升的慢，她们又是朝北的厨房，到了午后晚上稍显得有点凉意，往日热锅热油地炒菜倒不觉得，今天曾豫只觉得连空气都是冰冰的。

　　兜里的手机叮的一声响了，曾豫拿出来，却是汪宇发来的微信，“那啥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啊，你别往心里去啊。”

　　不知道他指的是哪句话，曾豫其实早就忘了，她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回复，又刷出来一条，“上次那件事我也再次道歉，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不知为何，曾豫的身体绷直了，不是紧张，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忐忑和心悸。

　　如果和汪宇的这种近距离接触发生在半年前，她会无比的兴奋，但现在，她发现自己的心境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化，若说那个变量是蒋东宁，她也无法否认。

　　但是，一切都没得选，不是吗？

　　曾豫想了想，敲进去几个字：“有机会我做饭给你吃吧。”

　　几乎是发出去的当下，汪宇就回复：真的吗？[震惊][震惊][激动][激动]说好了呀！

　　曾豫没再回复了。

　　她把这个对话截图保存，转发给了独自回房的笑笑。

　　不多会儿，笑笑回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