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19、019

　　蒋东宁临江别墅的客厅，水晶吊灯将室内照耀得惶惶如白昼，黑色的真皮沙发上一南一北坐着蒋东宁和李立涵。

　　白色神色条纹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精壮的小臂，蒋东宁正拿着一份资料细细研读，不多会儿抬起沉重的眼眸问李立涵：“你亲自去的警局？”

　　“是。”李立涵那天接到通知说朱峰曾经所在的那个旧公寓，因为拆迁而露出了一具骸骨，当时得到这个消息，他都有点发憷。

　　朱峰消失了，处处查无此人。但是朱峰的家里挖出了尸骨。恰好广城项目的事情跑了三趟，李立涵找了人进了警局拿到了一手资料。

　　十多年前的尸骨，只剩下森森骨架，但是朱峰曾经有过一次捐献骨髓的记录，存档在全国的骨髓库中，警方经过多次调查，才找到了这条宝贵的线索。

　　蒋东宁从资料中抽出一张，正是朱峰的捐献骨髓资料影印，以及DNA检测报告，“有提到嫌疑犯的情况吗？”

　　其实这件事本身与蒋东宁本无关，但似乎与曾豫有某种隐隐约约的联系——而广城警方那边竟然无法通过内部关系调取到朱峰继女的任何消息。

　　现在一定意义上，等于只有蒋东宁和李立涵相对了解朱峰继女这条线的线索。

　　“我联系的人指出这可能是一起蓄意谋杀，不排除是家里人所为。现在警察排查的方向，一个是朱峰前妻，也就是梁若云，第二个是他的继女，在原登记的记录是叫朱静，当年应该是十岁的样子。但是朱静同样成为失踪人口，也有一种看法是她可能也已经遇害。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李立涵喝了口咖啡，最近他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为什么自己跟着变成了追查凶手的”警察“？

　　明晃晃的灯光下，蒋东宁比普通男人白皙的肌肤更显得眉目刻骨，此刻的他正在思虑——其实他本人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经常会犹豫，这种极难得的情绪本不应该出现在像他这样的决策者身上，但每一件事只要涉及曾豫，他就不得不再三掂量。

　　其实，要搞清楚这一切很简单，找曾豫对峙。

　　但是曾豫——会轻易说明白其中的关键吗？而她本人又在这场凶杀案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幸存者？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她都用改名换姓的方式跟过去一刀两断，那么这其中的根源又是什么？

　　当年发生了什么，让George帮助她完成了这个几乎是重生般的转变。

　　水晶灯罩上，有一个黑点，蒋东宁直面刺眼的灯光，异样、突兀，甚至，一丝不安，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潜入了沉默的深海。

　　时隔几日，寰宇传媒旗下的曾豫工作室正式召开成立发布会。

　　全新组成的团队中，都是生面孔，曾豫参加过几次会议，她本人作为主角存在感并不强，主要是由工作室主理人Amy全权负责，而这位Amy曾经带过的艺人中正有汪宇。

　　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圈子小，人和人之间碰到的几率总是要高出别的地方。

　　不过几次匆匆相处，Amy给曾豫的感觉十分职业化，永远的百搭裸色小羊皮平底鞋搭配onepiece连衣裙，最多点缀一副冷光钻石耳钉，奶奶灰波波头，绝对雷厉风行。

　　在发布会之前Amy和助理已经和曾豫多次碰撞，在周旋公司高层、邀请媒体记者与对外的宣传等相关事宜上已经尽善尽美，但今天现场Amy更是全神贯注，一直在掌控全场。

　　发布会上，长枪短炮、短兵相接，好不容易合影完毕下台，曾豫身边正坐着Amy，她本就不是社交型性格，互相点个头算作打过招呼，但是Amy却似乎很有兴致与她说话，她撩了下自己的短发，“听说汪宇跟你最近走得很近啊？”

　　她们俩唯一的话题也就是汪宇和工作，曾豫不知道她问此话的目的是什么，“最近的有一部剧在开拍。”

　　Amy了然地点点头，“我单独找过他了。”明人不说暗话，她直接跳过多余的寒暄，对曾豫发起进攻，凌厉的眼神望着曾豫这张冷美人，却丝毫没有展现出丁点的怜惜，仿佛在诉说一件物品的归置问题，“我规划了下炒CP事宜——”她不容打断地指出，“你和谢之问的事情，我不希望在我手底下在被提及；而你和集团蒋总的那些事，我也不希望影响你个人的努力与奋斗，毕竟你也不会乐意看到大家评论你的时候，总结为你跟他有一腿。”

　　“路遥见马力，日久见人心吧。”曾豫轻松地说，满不在乎，但事实上她内心仍有一点的心虚。

　　Amy几不可见地点头，不知是表示认同还是表示欣赏，“汪宇目前是最佳之选，我跟他谈过了，他个人和源氏那边都OK。”

　　源氏？李蔷？曾豫不知道原来Amy的能力这么强，可以搞的定李蔷，不过她瞬间想起来去年的年会蒋东宁是李蔷的座上宾，加上寰宇入股源氏，她不禁猜测可能寰宇持有的股份已经可以控制源氏了——如果真的是猜测这样，那么寰宇这边的确是主场优势，Amy想做什么也不过是报备下而已。

　　而炒CP这件事，蒋东宁会不会知道呢？

　　曾豫莫名地想到这个问题，走了半秒钟的神，随即很快掩盖过去，听Amy继续道：“这块爆料会在《生死法医》的路透上一点点爆出来，可能会比较慢——我个人的想法是是延续到《大明-万国来朝》那部片子，直到杀青上映，到时候你们可以解绑或者……继续。”她落个暧昧的尾音。

　　曾豫关心地却是另一回事：“胜达原来的那个电影项目？我拿到了角色？”她去试镜过，但是没进。她隐约记得蒋东宁有一晚去找她，提及过此事，当时也是问她想不要参演——她怎么回答来的？眼下场面热得很，她一时间竟然忘了，现在回忆起来，竟然只记得那天隔着马路远远看他一个人落寞几许的模样。

　　Amy看着台上的传媒公司老总接受采访，信誓旦旦地说：“寰宇扔了那么多钱进去，你现在又是寰宇唯一力捧的女星，要个女主角当或许太招摇，但女二女三也是不在话下。”

　　至此，曾豫终于知道，资本在这个圈子里真的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不过你的演技如果没有整容般进步的话，以后就难免被人说闲话，我可不想寰宇捧你变成下九流八卦口中的洗黑钱。”Amy皮笑肉不笑地放狠话。

　　周遭闹哄哄的，左右记者多少双眼睛和不知道方向的摄影机都盯着，曾豫第一次对这种职业经纪人生出敬佩。

　　发布会由传媒这边的高层和Amy一手策划完成，蒋东宁和身边的人一个都没出现。

　　无论如何，正如Amy所极力推进的那样，把曾豫和蒋东宁的个人关系尽量地淡化。

　　现场专门的群访环节，曾豫的身边就坐着Amy，不该出现的问题，也就是她一个眼风的事情。

　　“曾豫，你怎么看现在很多电视剧现场，甩巴掌、挨打，演员都用替身这个事情呢？”

　　这个问题真的是刁钻，明明就是冲着前几天《生死法医》现场爆料曾豫被打那个事件而来，却问得这么迂回。

　　曾豫正拿过一小瓶撕了品牌标签的矿泉水拧瓶盖，顿了顿，抬眸望着那个突然从记者群中跃然而出的人——她的记忆一下子涌现上来，当日在六本木的那个恶心人的女记者！

　　三分之一秒的瞬间，一直瘦到骨相分明的手接过曾豫的瓶子帮她拧开，再递回去，并给了曾豫一个眼神。

　　眸光一闪，曾豫拿着水瓶，回答这个记者的问题：“其实无论是否用替身，从导演到演员都是在为这个场景的完成度而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再者您对替身的理解可能偏向于简单，目前很多现场的专业替身，身材的柔韧程度、肢体语言的丰富，都能为整体带来更好的呈现效果。”

　　“那曾豫，一般什么情况下你需要替身呢？”另一个记者上杆子继续追问。

　　“还是看现场需要，如果我尽力了但是导演觉得完成的不如专业替身，那我当然听导演安排。”曾豫轻轻笑着看向那个男记者，“过几天，《生死法医》现场会对外邀请记者，大家可以来看看现场的拍摄，帮我们做做宣传。”

　　曾豫感觉自己都要笑得抽筋了，记者这边还在喋喋不休地揪着问，不过她想也难为这帮人了，她身上有什么可八卦的呢？

　　先前头还顶着谢之问前女友的身份，只要谢之问有任何风吹草动，她就准被拖起来鞭尸；再靠近点是跟汪宇上了热搜，都是风头正劲的男明星，粉丝千万级，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曾豫给淹死。

　　发布会结束得挺快，Amy负责，工作室六七个人一起吃个饭，曾豫当然在列。

　　今天笑笑没来，曾豫跟大家也不熟，一直保持着微微笑的姿态，从某种意义上她现在是曾豫艺人工作室的核心，身边的工作人员从造型化妆到设计宣传包括Amy都是她的跟班，但曾豫总有点忐忑，她自认为不是一个能发号施令、上下协调的能人。

　　工作室的司机是个大块头，穿一件黑色的短上衣，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公司给配的，7人座，曾豫坐在后排，她不说话，大家也都很沉默，毕竟负责工作室日常的老大Amy也一言不发地在戳手机。

　　“咳咳，一会儿到了之后，蒋总会一起吃饭，大家少说话多吃菜，知道了吗？”话说得直接，但道理没错，Amy也算是有点小护短，只不过这点劲被严肃的表面给盖过了。

　　几个年轻人都互看一眼，眼光交错都冒着八卦的星星之火：

　　所以曾豫跟蒋总的八卦是真的吗？是真的吧！天啊！

　　气氛不知为何突然转变，虽然同样沉默，却似乎涌动着熊熊的暧昧气流。

　　只有曾豫一个人，闷声不吭气，窘迫地强迫自己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