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养女》禅心柚

31、第 31 章

　　隆庆十九年，薛琬琰十一岁。

　　仲夏的一个夜里，她热得睡不着，翻来覆去搞得浑身是汗。这个“浑身”是字面的意思，毫不夸张，以至于有位亲戚突然造访，她完全没意识到。

　　后来大概是凉快了，她感觉到一点怪怪的、久违的感觉……

　　她翻身爬起来，叫宫女点灯。

　　宫女点完灯走过来，惊叫出声。

　　薛琬琰看着裙子上的“血”，觉得自己也应该被吓到，嗷呜嗷呜一通乱叫。

　　这一叫，就折腾了好一阵，把太后都吵醒了。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很快冷静，甚至有些开心——公主长大了，当然是喜事一件。

　　薛琬琰呆呆地，不是害怕，也不是装傻，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姨妈巾！
　　古早的姨妈巾真的让人不想用，但有什么办法？

　　再次躺下，她产生了发明姨妈巾致富的想法。

　　如果后世的姨妈巾出现在这个世界，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与变革？想想就让人激动！激动了半天，她又担心这个时代没法处理用过的垃圾、会污染环境。
　　想到这，她的思绪猛地跳回起点——不透水的背胶才是姨妈巾的灵魂，这该怎么生产出来？搞不好要先挖石油，这就有点难了。

　　既然造不出来，她就不想了，乖乖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又睡过头了，大家倒没来吵她。

　　她睁开眼，见关悦之坐在床边绣花。
　　她撑起半边身子：“几时了？”

　　关悦之放下针线，一边扶起她，一边说了时间，又道：“太后让人去崇文馆告假了，你可以多睡会儿。”

　　薛琬琰觉得自己需要上个厕所，下了床，去折腾了一会，回来洗了脸、刷了牙，又缩回床上躺着，坐在床上吃东西。
　　吃完后，她躺下来，悄声问关悦之：“你也来了吗？”

　　关悦之脸红：“没呢。”

　　“到时候你别怕啊，没事儿。”薛琬琰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关悦之好笑。昨夜叫得那么大声的人是谁呢？
　　她点头：“嗯，我记住了。”

　　薛琬琰脑袋沾了枕，就昏昏欲睡了。关悦之见她闭了眼，继续拿起花来绣。

　　薛琬琰也不是真要睡觉，偶尔听到宫女在外走动，就睁下眼。看见关悦之刺绣，她爬起来：“你绣什么？”

　　“还不是我哥哥。”关悦之有些恨，“之前四公主不是给八皇子做了个荷包？他回家对我说：‘人家公主都知道给哥哥做荷包，你呢？’你说这人……我简直是欠他的！他这里开了头，爹娘那里也不好忘了，将来还有得忙！”

　　薛琬琰脑海里出现关恒之的模样。

　　他像个高中生，极优秀那种，身高一米七多，脸庞帅气，却整天板着个脸，俨然一朵高岭之花。

　　他学习成绩应该不错。薛琬琰只和他上语文课，他身为伴读，肯定不能太过表现，但薛琬琰偶尔和四公主去八皇子那里，会看见他写的字，苍劲有力，好看的表象下藏着喷薄的力量。皇子们要学骑马射箭，伴读也会跟着，据说他表现优异，被隆庆帝夸过。

　　他完全就是后世集学霸与校霸于一身的校园风云人物，放青春校园剧里妥妥的男一号，与之标配的就是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

　　好几个皇子都长成了少年，包括他们身边出身官宦之家的伴读。大家都长得不错，出身好、有气质，但关恒之在其中特别夺目，宫女们最爱看他，四公主见了他也脸红，可以说是皇宫顶级流量了。

　　薛琬琰看到小帅哥也会心潮起伏，赏心悦目嘛。不止是他，随便一个俊秀的太监，她都要多看两眼。

　　他平时冷着脸，没想到还会逗妹妹呢，看样子有妹控属性。

　　薛琬琰见关悦之绣得认真，也逗她：“那我呢？你要忘了我么？”

　　关悦之一愣，求饶道：“我也欠你的啦~”

　　“来而不往非礼也。”薛琬琰一脸认真，“你给我绣绣，教教我，等我学会了，我送你一个。”

　　“这不行！”关悦之立即道，“您是公主——”

　　“那我们不是朋友吗？”

　　关悦之顿了顿，妥协道：“好吧，你先学。”
　　不过，估计坚持不下来。

　　薛琬琰不是没学过女红，甚至针法都学会了，但她没那耐心。

　　假如两块布缝在一起需要一百针，好的绣娘缝密实些，可能会用一百二十针，薛琬琰却能二十针搞定！
　　她能做，但做不好，久了脖子和眼睛都受不了，宁愿去看书写字。

　　关悦之现在这幅是给关恒之绣的，私心里不想让她糟蹋了，但又不敢拒绝，只好依依不舍地将绣绷和针线给她。

　　薛琬琰一看，绣的像云纹，已经绣了一半了，好几朵，复制赞帖似的，剩下的照着绣就对了。
　　但真要下针，却有些难。巴掌大的地方，不够她绣十针的。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好半路推脱，她问：“我绣哪里呀？这里？”
　　她选了个地方，针尖戳进去，但没戳穿。

　　关悦之心里一跳，道：“过来一点。”

　　她便拔出针，又换了个地方，直到关悦之点头，才将针摁下去一大半，又翻过绣绷到另一面去找针——非常不熟练了。

　　关悦之轻轻笑着，就这样手把手地教了好一会。

　　下午，四公主和八皇子来看薛琬琰。

　　四公主已经及笄，正在选驸马；八皇子比她小一岁，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由于四公主经常带薛琬琰去八皇子那里，有次良妃无意间和太后说了句：“这几个孩子感情真好。”
　　太后便上了心。

　　关恒之如此优秀，配个公主使得，如今宫里只有四公主一个适龄的。至于八皇子和薛琬琰，也很配。虽然薛琬琰笨笨的，但别人会嫌弃她，八皇子应该不会，毕竟从小的情分，真不让他们在一起，他们可能还要闹呢。

　　因为这些，太后倒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了，让四公主和八皇子直接去找薛琬琰玩。

　　宫女提前禀报了薛琬琰，薛琬琰赤着脚趴在榻上看话本——从三公主那里偷渡来的。大抵是因为她喜欢看帅哥，三公主觉得她们志趣相投，最近很喜欢她。

　　听说客人来了，薛琬琰就下床穿好鞋，衣服、头发都整理了一下，端庄起来。

　　她扶着门框等了会，见四公主和八皇子出现，后面跟着周采采和关恒之。一行四人，都是校花、校草级别，看得人身心舒畅。

　　进了屋，四公主问：“听说你病了？哪里不舒服？”

　　薛琬琰一呆，呐呐地道：“就是……头晕。”

　　关恒之觉得她在撒谎，下意识看向她，眉毛微蹙。

　　来大姨妈这种事多不好摆上明面啊，薛琬琰不能让他拆穿，急忙补救：“昨晚太热啦！”

　　她声音有点娇气，似乎很抱怨这天气，大家还真信了——大约是中暑了吧。

　　“今天学了什么？”薛琬琰表现出好学。

　　“唔……”八皇子没想到探个病还要被检查作业，思绪一下子没跟上。

　　关恒之道：“左传，成公十三年，晋侯使吕相绝秦。”

　　薛琬琰眨眨眼，那是什么鬼？

　　关恒之就知道她私下里完全没看书，表情有点臭臭的。

　　薛琬琰想：那么多书，什么《礼记》、《史记》、《公羊传》、《战国策》……我看得过来吗？就算看了，忘掉一些也正常啊。

　　学霸真的很严格，八皇子遇到这么个伴读等于多了个老师，想想也是惨。

　　她干脆转移话题：“我们来下棋吧！”
　　这里属关恒之棋艺最好，她就卖了个萌：“恒之哥哥，你教我？”

　　关恒之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薛琬琰欢天喜地地叫人拿棋来，下了几子，她揉揉肚子：“我我我……我去方便一下！颐乐，你来！”说完将四公主拉到了座位上。

　　关恒之拿棋子的手微顿。

　　四公主红着脸看了他一眼，拿了颗棋子放下。

　　关恒之继续。

　　薛琬琰离开了一趟，回来时后面跟着几名宫女，宫女手上端着银耳汤。

　　八皇子问：“没有酸梅汤么？”

　　“我今天就想喝银耳！”薛琬琰端起自己那碗，坐在一边慢悠悠地吃起来。
　　其他人的冰镇过，她这碗是温的，吃下去感觉整个人都被烤熟了。

　　关悦之端了碗放在关恒之身边，关恒之舀了勺放进嘴里——凉悠悠的，有点甜。

　　八皇子见他吃了，也不好抱怨了。

　　薛琬琰吃完，坐到四公主身旁观战，眼睁睁看着关恒之将四公主杀得片甲不留。

　　四公主倍感受伤，幽怨地看了关恒之一眼。

　　关恒之毫无所觉，刚刚忙着下棋，银耳只吃了一口，现在开始认真吃了。

　　薛琬琰好气呀！老子认真当红娘，你却不配合！小孩子下棋这么认真干什么？想要注孤生啊？

　　关恒之突然道：“我要去军营了。”

　　关悦之面色一变：“你真要去？！”

　　薛琬琰和四公主都惊了，但看八皇子的表情，他是知道的。

　　关恒之平静地道：“边关危急，总要有人去的。没人去，想安心下棋的也下不了。”说完抬起袖子在棋案上一挥，棋子尽数移了位。

　　他放下空碗，轻轻一声，磕在了每个人心上。

　　薛琬琰想：没人去，吃饭都成问题，也享受不了这午后甜品了。

　　第二天下午，薛琬琰和四公主躺在同一张床上午睡。

　　窗外蝉鸣不已，四公主心烦气躁，绞着薛琬琰的头发问：“你说关恒之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你可是公主！”

　　“那你还是公主呢~这么说，他也要喜欢你么？”

　　“……”这是什么歪理啊？

　　薛琬琰想起关恒之对自己的态度，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有些特别？
　　靠！这小子不会恋童吧？
　　啊呸——想什么呢？她和他也算同龄啊，恋什么童？

　　薛琬琰甩开乱七八糟的想法，安慰四公主：“他要去军营了，肯定不想拖累你，才……才这样的。”
　　她本来想说“才不理你”，但这样太伤人了。

　　四公主一脸惆怅，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薛琬琰再接再厉：“打仗的人，有些回不来呢。像我爹、我哥哥……”

　　“别难过。”四公主急忙安慰，接着又笃定地道，“关恒之会回来的，我等他！”

　　“你别当真啊！”薛琬琰大急，你们俩都没约定过什么，等什么等？！
　　她问：“《木兰诗》里说壮士十年归，你要等十年么？”

　　“这……”四公主犹豫了。她到底是个年轻姑娘，哪里想得到那么远。不过，年轻姑娘总以为现在的就是一辈子，她很快做出决定：“要等！二十年也等！”

　　薛琬琰：……希望你明年就忘了。

　　见惯了后世花花世界的她，最不相信这种誓言了。她初中毕业时，和初中同学说：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高中毕业时，又和高中同学说：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等到大学毕业，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姐妹相争的戏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