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远谨

6、昼夜

　　董青青转头看去，此人身形瘦消，眼睛却骨碌碌乱转，此刻双臂抱在胸前，斜着嘴角，一脸幸灾乐祸。

　　陆远此刻痛失至亲，正悲痛欲绝，听这鱼跃客栈小二在那儿调笑，拿了灶下菜刀，出门一指小二，“就凭你这句话，今天就得把命留下。”

　　小二本是听闻至宝《推背图》在此出现，一心想要过来打个秋风，如若能成，那将是大功一件。

　　据说这《推背图》与国运息息相关，乃朱家皇室必得之物，所以听得消息便日夜兼程而来，却再次见到陆远，之前因为陆远吃了大亏，此刻见陆远痛失亲人，心下大快，因而出言讽刺。

　　但陆远看到小二之后，双眼陡然通红，村中之人无一活口，却只有他幸灾乐祸，那这凶手绝对是他。

　　脚下蹬起大片沙土，刷的一声，菜刀迎着小二兜头劈下，小二脸色一变，抬脚飞踢陆远手腕，另一只脚猛然踹出，直击陆远胸腹要害。

　　陆远却是不闪不避，手中菜刀力道更猛，力求一击杀敌。

　　“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你今日无处可逃。”董青青说着已拔出匕首，攻向小二后背。

　　小二看形势不利，腰间发力，身体在半空之中横过，双手握拳直击陆远面门，脚尖却直指董青青胸腹。

　　董青青骂声“下流”，手中匕首已斩向小二双腿，斩中之后却是火星四射，董青青即使‘滑’字诀，上半身向外横移三尺，一脚踢向小二膝盖。

　　只听咔嚓一声，陆远被小二双拳捣中，身体连连后退，小二落地之后一个懒驴打滚迅速起身，但因膝盖疼痛，打了个趔趄。

　　陆远本想过去扶他，但小二却道：“今天栽在你这种无名小辈手里，算我倒霉，念你刚死了娘，老子不陪你玩儿了，再会。”单腿尽力一弹，就要后跃逃走。

　　陆远此刻心绪男频，看他受伤已准备回屋去陪母亲，但小二一句“年你刚死了娘”让陆远眼角剧烈抽动，身形一闪，一声惨号传遍整个村子。

　　直接将小二吓破了胆，看断臂落在陆远脚下，却不敢捡回，陆远看着小二，却是微微一笑，“这把菜刀很锋利，我尽量下手快些。”

　　一句话吓的小二亡魂皆冒，但此刻保命要紧，当下急忙解释：“我也是刚来，听说这里有重宝出现，可不是来找你晦气的。”

　　此刻的陆远不仅惊得小二求饶，一旁的董青青也被这陆远气势所迫，可在董青青眼里，恐无人比此刻的陆远更让心心痛。

　　家中遭逢巨变，甚于晴天霹雳，或许过些时日能够平复，但心中创伤却是难以愈合，只怕今生都会成为陆远之痛。

　　此时的小二看陆远杀气凛然，于第一次所见几乎判若两人，本想奋力一搏，但陆远身旁的女子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想便绝了这念头。

　　“在下不求二位放我活命，但我家中还有老母等我侍奉，如今陆公子要取我性命，本是不该拒绝，但请让我回家禀明父母再来领死，常言道——百善孝为先，陆公子乃大孝之人，还请应允”说着小二以手拭泪。

　　“滚吧，记得回来领死。”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二这么说，陆远反而无法拒绝，当下手一挥就要让小二离去。

　　一旁的董青青却是看的真切，在陆远挥手的瞬间，小二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心中冷笑，说道：“万一你骗人怎么办？”

　　“这样吧，你把这颗丹药吃了，三天内回来的话，我就把解药给你。”董青青说着在腰间取出丹药递了过去。

　　小二一张脸瞬间变成苦瓜，略一犹豫便将丹药吞下，然后一瘸一拐离去。

　　但却是心念电转，忽的想到一计，立刻眉开眼笑，偷偷回头看了眼陆、董二人，拳头狠狠攥了起来。

　　“小小毒药岂能难得住我？只要将《推背图》在陆远身上的消息作为筹码，还愁解不了身上之毒？如此一来，除了能解毒，还能将陆远置于死地，以报自己这断臂之仇，这一石二鸟之计于己有利无害，之后整个江湖怕是都要追杀陆远，即使陆远浑身是嘴也没人会信，毕竟只要利益够大，没人在意所谓的真相”小二这些想法可惜陆远不知。

　　却正应了那句话，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陆远开口道：“青青，谢谢你。”

　　这一句虽是道谢，但于青青而言，却感觉两人距离比之前似乎来得要生分一些，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却见陆远拿着菜刀走向村外，只说让她帮忙看着母亲。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陆远拖着一棵大树回来，削枝断叶，青青几次想要帮忙，都被陆远拒绝。

　　日落西山之时，一副棺木已经做好，陆远抱了母亲尸身，就要放到棺木之中。

　　却见青青满眼惊恐盯着母亲尸身，上下牙关不住打颤，俏脸一片煞白。

　　陆远以为她是害怕，安慰道：“母亲生前待人和善，如今逝去也不忍心吓你。”说完便抱着尸身走向棺木。

　　“陆远你等等，你看她背后……”青青话没说完，陆远已经暴怒。

　　“这里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走，没人拦着你。”陆远话已出口，想收回却已来不及。

　　青青只觉委屈至极，泪水在眼眶中兜兜转转，终归还是扑簌簌落下，可还是觉得该告知陆远，那怕最后被陆远责骂也好。

　　当下伸手一挡，就要去夺陆远母亲的尸身，陆远一看，一手抱着母亲，对着青青就是一拳，这一下含怒出拳，青青只得闪身绕开。

　　“你个糊涂虫，你就不想知道母亲为何被杀？”青青双眉倒竖，厉声道。

　　陆远本已起了杀心，但一听此言，将拳头放下，对青青抱拳道：“还请告知，下辈子当牛做马必将报答。”牙关紧咬，喉头滚动，竭力将悲愤压下。

　　青青将让陆远坐下，轻声道：“刚才我看到你母亲后背之上……”

　　“什么？”陆远急切道。

　　“后背上没有皮。”青青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陆远噌的一下站起，将母亲尸翻过，只见后背之上早已结痂，血水凝了大片，背部呈紫黑之色，陆远刚要伸手去碰。

　　就听青青惊叫：“别碰，有毒。”陆远当下立即缩手。

　　只见青青接下腰间布袋，哗啦啦倒了一地，拿出个小木盒，打开之后却是一排银针，取了一根在后背结痂处一扎，一股黑血流出，银针立刻变黑，将银针放在鼻下，立刻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看青青眉头紧锁，陆远拿过银针仔细查看，但却不知这是什么毒。

　　“怎么？有什么发现？”这毒好像曼陀罗，不过里面加了狼毒，还有西域天麻草。
　　“你来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会用毒么？”青青问陆远。

　　陆远道：“不会。”

　　青青拍手道：“这就对了，那背上的皮又去了哪里？”

　　听青青发问，陆远心头疑云大起，莫非另有其人？

　　陆远久思不解，只得将母亲放入棺木，掘土挖坑，将母亲草草下葬，立了墓碑，上书——慈母石开，边一行小字写着，不孝儿陆远。

　　安葬之后，陆远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伸出三指立誓：“不管天涯海角，必手刃仇人，寻得父亲。”青青将檀香点燃递到陆远面前。

　　陆远接过，对青青勉力微笑，青青迈步离去，留陆远一人在坟前追思。

　　青青明白陆远想跟母亲独处，因而独自离去，即使泪如泉涌也能肆无忌惮。

　　但不久之后，就听陆远道：“走吧。”

　　青青看着身旁陆远，一脸笑意，再不似先前颓丧模样，眉宇之间虽无雀跃，亦无沮丧，反而多了几分沉稳。

　　“之后准备去哪儿？”陆远看着青青问道。

　　青青一愣，这个问题倒从未想过，当下食指轻点下巴，脸上梨涡隐现，开口道：“天下这么大，我想去走走。你呢？”

　　陆远转头时，微风过耳，撩起青青鬓间几缕青丝，在陆远脸上胡乱拨动，发丝之间清香不散，直直落在陆远心上。

　　“其实，有个爹爹也很好了，我只有师父，这么久我都没见过爹爹和娘亲的样子，甚至清明时节都不知去何处祭拜，不像你，还能有个念想。”青青说着，想要怀念父母，可却眼前空空，脑海中连双亲的样子亦无法勾勒。

　　转头看向陆远，正对上陆远浓眉下的双眼，眼瞳内清澈如镜，二人只觉周遭风鸟之声渐止，青青双手不知何处躲藏，只反复□□衣角，心尖儿却是狠狠一颤。

　　“是先找父亲还是先找那个小二？”青青开口打破僵局。

　　“先找小二报仇，父亲现在踪迹全无，只能慢慢打听消息，或许小二那里会有线索，先去开封。”陆远沉声道。

　　“这样的话，那我也去开封走走，那里的开封祠我还没去过呢。”青青道。
　　“好。”听陆远答应，青青心下顿喜。

　　日升月落，一夜无话，天明时分二人收拾行囊，直奔开封。

　　走出约莫十里，陆远突觉头昏脑涨，全身无力，涩声道：“青青，等我！”可喉咙发干，双眼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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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指正错别字，科普一下哈，眼珠转是“骨碌碌”，不是“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