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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章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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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七七简单地将她在天下宗经历的种种事说给了杜若听。
杜若听完思量了许久。
她知道顾七七的问题出在体质反噬上，但她不知道这反噬的缘由。
杜若的第一个反应其实是有人给顾七七下了毒。
但是她从顾七七身上看不出任何怪毒的迹象。
说完了故事，顾七七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将头顶上带着的那只簪子扯了下来。
这只玉簪通体莹白，只在最边缘处用金线刻了一只极小的凤凰。
杜若记得这只簪子，这是她在对方二十岁生辰那天，亲手送给她的。
“你怎么还戴着这一只？”
顾七七目光落在玉簪上，随口道：“没，平时我舍不得戴这一只的。就是这一次去天下宗，想着戴个好看的，给师傅涨涨颜面…”她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了。
杜若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给她递了一碗清水。
顾七七挥挥手，示意自己不用。
“毕竟是师傅亲手给我做的…”
杜若的动作顿住了，她慢慢地说：“不是…”
“什么？”
“这玉簪子不是我亲手做的，是你水蜜桃姨送给我的，但我不戴这种，就转送给你了。”
顾七七看起来有些失落，但她还是说：“没关系啦，只要是师傅给我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玉簪子一不小心，被顾七七碰落在了地上。
杜若这座仙宫的地面选的是雪山灵玉，坚固非常，寻常物件撞之即碎。
可这枚玉簪的选料同样罕见。它用的是整个修真界万年只能产出一小块儿的东海寒玉。
所以当这枚玉簪子落在地上，化为了一地碎块之后，顾七七和杜若两人都有些惊讶。
杜若随即反应过来不对。
在玉簪破碎之后，她感觉到了邪灵道的道种。
尽管极其浅淡，但是杜若还是发现，这道种力量的来源，正是那只金线绣成的凤凰。
这种金凤是水蜜桃的信物。
她炼制的每一样物品上都会刻上这种凤凰。
事情看起来已经很明显了。
水蜜桃在玉簪内藏了邪灵道的道种，并用世间最顶级的材料东海寒玉来遮掩这种邪物的气息。
邪灵道的道种，引心魔，破道体，诅咒修士满门上下，不得飞升，如非有天大的仇怨，是绝对不会给旁人下的。
可是她没想到，这玉簪被杜若送给了顾七七。
顾七七平时舍不得戴，只有这一次去天下宗游历的时候戴了。这才给了邪灵道的道种可乘之机。
若在平时，这邪灵道的道种也不好直接侵入顾七七的身体。
只是，碰巧，她在天下宗入道因果。修士入道的那一瞬间，对这种邪恶的东西的防备几乎为零。紧接着，顺理成章的，邪灵道入体，引发了顾七七的那不知名的体质反噬，才让她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在邪灵道的道种成功发挥作用之后，承载着它的东海寒玉失去了它的所有能量，变为了普通玉石，摔在地面上，变成了一堆残渣。
这东西极其邪门，杜若知道，如果自己在沉心修炼的时候，着了这东西的道，恐怕不死也会重伤。
可是承受这个代价的人成了顾七七。
顾七七尽管知道有什么东西很不对，但是她说不上来具体是怎么回事。于是她担忧地看着她师傅：“师傅，这……这怎么回事啊？”
杜若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簪子用久了，灵气损伤比较严重，摔碎很正常，等回头，我再给你些更好的。”
“可…可是为什么，师傅你看起来，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七七，你现在这里等等，我现在有点事要做。”
……
杜若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在顾七七眼前呆下去了，否则她不能保证自己激荡的气海不会伤到她自己的徒弟。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无情道的道心，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马上找地方坐下调息，最好将这一段记忆自行抹去，免得让她自己的无情道全毁。
可是杜若做不到。她现在知道了，顾七七是在替她承受她应该承受的一切。换句话说，是她间接害了顾七七。
而整件事的元凶，是和她相识了上千年的道友水蜜桃。
杜若将神识沉浸在袖里乾坤中，仔细检查她的“挚友”送给她的每一样东西。
很快的，她就发现了很多平时根本不屑于注意的惊喜。
水蜜桃送她的那一窝灵蜂中，混了一只极小的，极珍贵的毒蜂的幼崽，只要再生长个百年，它就可以长到成熟期。这时候，只要一丁点儿毒液，就可以让重伤渡劫修士。
水蜜桃送她的那张发射弩箭的法器，其中暗中封印了八十一枚毒针，只要检测到法器使用者灵力衰退到无法抵抗毒针的威力，就会暗中射出。
这些东西，她平时根本就没在乎过。
无情道修士从来不凭外物，这些东西对杜若没有用处，而她也从来没有仔细检查过。
水蜜桃相当了解她。
如果不是今天顾七七真的出了事，恐怕杜若还要一直被对方蒙在鼓里当响铃耍。
“水蜜桃，水蜜桃，”杜若一边撕裂空间，一边喃喃自语，“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
杜若走进来的时候，水蜜桃正在和几个徒弟一起吃桃子。
她吃的很开心，就像她头顶树杈上那只同样捧着桃子啃的欢喜的猴子。
“雨宁宁，你怎么来了？”
杜若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像是一汪水。
过了许久，她将那只簪子扔在了水蜜桃眼前，冷淡地说：“给我一个解释。”
水蜜桃瞥了一眼簪子，三口两口将桃子吃完，用桌上的绸布擦了擦手。
她看了眼围在自己身旁的几个弟子，笑眯眯地说：“为师要闭关，这期间所有事务就交给副宗主掌管。”
她的大徒弟看了眼杜若，随后小声地问：“可是师傅……”
水蜜桃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随后捡起盘子里的桃核，轻轻往对方身上砸去。
她的徒弟“哎呦”一声道：“师傅你怎么打人？”
水蜜桃说：“因为我要闭关，可是你还不走。”
……
她的徒弟们走光了，明月宗主峰“大月亮”最顶上的平台中，就剩下了杜若和水蜜桃两人。
水蜜桃捡起来碟子里另外一只桃子，递给杜若，问道：“吃么？”
杜若没有理会她，只是重复了自己的那个问题：“为什么？”
水蜜桃有些惋惜地将桃子放下，随后懒洋洋地靠坐了回去，微笑着说：“你都知道了？”
“我需要理由。”
“恨还需要理由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恨我。”
水蜜桃的笑容更灿烂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水蜜桃么？”
“我没心情听你废话。”
可是水蜜桃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
“水蜜桃是我养父给我起的名字，因为他希望我长成一个水灵灵的，像蜜桃一样快乐甜美的小姑娘。可是他终究没能成功地等到我长大的那一天 。”
她的话混乱而没有调理，看起来像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的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雨宁宁，我的养父告诉我，他曾经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和一个美丽的妻子。可是她们死了，死在了凌霄宗宗主那个废物儿子手里。”
“尽管杀死他妻女的仇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元婴初期，但当时，对我的养父来说，元婴修士已经属于高高在上的存在了。他告诉过我，他一辈子的愿望就是为他的妻女报仇。但他不希望让我受到牵连，于是他将我送进了明月宗。”
“我拼命的修炼，因为我想帮我的养父复仇。可是还没等到我真正强大起来，他却已经死了。”
“我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能看到他冰凉的尸首，和不甘闭上的眼睛。”
“我请求我的师傅替我读取了他最后的记忆 –我要复仇。”
“顾雨宁，杀死我养父的人，是你。”
“可是你修的是无情道，高高在上的无情道，修炼速度一日千里的无情道，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真正追上你。”
“等我终于找到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你早已合道。”
杜若眉头微皱，她问：“你养父叫什么名？”
水蜜桃微微合了眼，轻轻地说：“他叫顾明岸，明朗的明，彼岸的岸。”她嘲讽地说，“怎么了？良心发现了？后悔了？想要问一问死在你魔君顾雨宁证道之路下的‘蝼蚁’的名字了？”
杜若道：“他是我生父。”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可是气海却不受控制地震荡着。
狂乱的气劲在周围狂舞，折断了好几棵树。
原本在树上快活地吃着桃子的小猴子被一股气浪横卷着扫下了山崖，但它的尖叫声很快淹没在风声里。
“我以为他抛弃了我和我的母亲，导致了我母亲的死亡。”
“我在替我母亲复仇。”
水蜜桃几乎笑了出来：“可是他以为你们母女早早死了。他告诉过我，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替你们复仇。”
杜若沉默了。
她开始后悔自己选择了无情道。
如她母亲所愿，她无情道的本质是，不在乎。
她以为间接杀死了自己母亲的那个人，死前的辩驳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丁点儿逃脱的时间。
杜若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她修无情道，但这并不影响她希望有人为她那个懦弱可怜的母亲的死亡付出代价。
水蜜桃摊手笑，几乎笑出了眼泪：“你看，你可以向我的养父复仇，那凭什么不让我向你复仇？”她继续道：“你还活着，可是我养父却已经死了。”
“在送出簪子的这一天，我就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水蜜桃说，“杀了我吧。现在轮到你向我复仇了。”
水蜜桃哭了。
两行泪水划过她的面颊，可她看起来仍然很像一只甜甜的，流着泪的桃子。
杜若道：“我把你送我的这枚簪子，给了顾七七。”
“现在出事的人是她。”
水蜜桃呆愣了一下，随后仰天笑了起来。
她好像彻底疯了，泪水像是不要钱一样，接连不断地从她眼眶中流淌而出：“果然是无情道，果然是无情道，我没猜错。”
她就这样仰着头，闭着眼，对杜若说：“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可是杜若没动，她只是淡淡地问：
“为什么？”
“还有什么为什么？一切不都明了了么？我们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仇恨，我不可能和你在同一个世上存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采用这种办法。你知道我修无情道，不会用到那些法器，也知道我平时不戴这样子的钗子，换言之，你知道这些办法害不死我，而且几乎注定会被我发现。”杜若说，“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
水蜜桃说：“因为我是个傻子。被仇恨冲昏了理智。”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像是在小声啜泣。
杜若不信。
她知道对方藏了东西没有告诉她。
她确实意外杀死了对方的养父，但对方也确确实实几乎害死了她唯一的徒弟。
第一次，无情道无法告诉杜若，她应当如何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之后两门期中考试...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