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诽谤伯爵》LadyJack

4、chapter 4

　　And so, all the night tide, I lie down by the side
　　Of my darling , my darling , my life and my bride
　　In her sepulchre there by the sea
　　In her tomb by the sounding sea

　　……

　　晴天里的墓园环境优美而静谧，阳光从树枝缝隙间洒下来，仿佛打翻了黄糖罐儿，在草地上铺上一层薄薄的暖色调。听到稍显沙哑的女声朗诵出那一段诗句时赤司停住了脚步，他低头看到坐在长椅上的记者小姐手中的诗集封面，可惜书名被挡住，他视线随后稍稍向上望进对方深灰色的眼睛：“今吉小姐。我是不是该说，真巧。”

　　“是啊，真巧。”黑发姑娘将书啪地合上，礼貌地抬头对他笑了一笑，往椅子边上挪了些，用眼神示意对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坐下。

　　时间充裕，外加天气晴朗，空气清新，红发先生认为稍稍在此停留也不是不行。因此他选择在长椅另一头坐下，与千明相隔一人距离，在外人看来既像是互不相识也像是情侣冷战，直到赤司再次瞥到对方手里的书，并用波澜不惊的语气开口道：“爱伦·坡的诗集？”

　　“母亲大学的时候是个文科生，”为此记者小姐解释说，“她认为父亲就像任何理科生那样聪明而又不懂浪漫，而他能想到最有情调的做法就是跟母亲讨论诗词歌赋。他告诉我们，如果我们来看她却不知道能对她说什么，就为她读读诗以及，她喜欢爱伦·坡、拜伦和济慈。”这么说着时，她有点出神地望着小路对面的那块墓碑，眼神平静得像此日的天空，长睫毛偶尔一颤。

　　他们默契地保持着分寸，都没有过问对方来这儿是为了谁，亦或是那位“谁”又是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离开。彼此都是多少带着锐利的刺并因此有意无意拒人千里之外的角色，眼下终究褪去锋芒，今吉千明认为眼神柔和的红发先生比平日里看上去要可爱不少。

　　“这么说你今天是作为一个家人来到这里，而不是一名记者。”

　　“都是。关于之前在甜品店里见到的那个小鬼，有些事我有点在意，所以想来确认一下。外加这段时间上司都不让我负责重大新闻，所以我很闲，有的是时间。”

　　“那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和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脸上真情实意地透出些许失望情绪，千明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尚早，今日又恰好是周末，“您接下来有安排吗？不介意的话让我请您一杯咖啡吧，我们可以边走边聊。”

　　这显然不在赤司的原定计划之内，更多情况下他没有与不熟悉的人过多相处的习惯。加上这次，他们近些时候的一次采访和三次邂逅当然不足以让彼此变成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更早之前他们事实上就已经认识，或许是在高中，可也仅仅只是认识，毕竟“篮球赛对手队伍的队长的妹妹”这样的关联词勉强得几乎有点可笑。

　　不过当天并非工作日，再忙碌的人也总需要闲暇时光，只是一杯咖啡倒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因此他没有拒绝，沉默地点了一下头。这个回复似乎令记者小姐有些意外，她以一种确认事实的意味轻挑起一边的眉峰，但很快便收起了表情，取下眼镜，从长椅上站起来说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屋，希望能带您去看看。

　　一如他们坐在长椅上时的距离，走在墓园的小道上千明也依旧刻意与对方相隔一臂。

　　“事实上那会是间书吧，我喜欢那儿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那里有很多外文原版书，包括英语之外的语种。我大学辅修了法语，甚至想过如果我没有当上记者，我或许会成为一名翻译，”说话时她没有转头注意同行者的表情，毫不介意他是否在听的模样，“我猜你会喜欢那儿，很安静，咖啡也不错，适合无所事事的时候去度过一个下午。您会介意和我多聊一会儿吗？以……嗯——容我自作多情——以普通朋友的身份。”

　　“‘聊一会儿’是指没有录音笔的那种吗。”

　　“也不会有笔记，今天我没有工作任务。”她保证道。

　　记者小姐所说的地方距离此处稍有些距离，需要乘一段公交，红发先生提出自己是驱车前来，所以他们可以同样开车过去。这倒委实是自己欠缺考虑了，千明抱歉地笑了笑，客套地说了句如果那太浪费您的时间，这杯咖啡我可以改天再请。

　　“我今天也没有工作。”风轻云淡地回话，赤司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黑发姑娘也没再推辞，在后座与副驾座间犹豫了一秒后决定坐在了车主旁边，在导航中输入了地址，认为打扰开车的人不太礼貌，因而之后便没再说话。

　　车开到一处红灯的路口停住，赤司乘此间隙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开口说：“之前募捐会的举办人，有人匿名揭发了他，很快就会相关人员去找他的麻烦。”

　　“让我猜猜，那个所谓的‘有人’，是您？”

　　对此红发先生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毕竟有些真相确实应该被人们知道，只可惜这次你没法拿到独家。”

　　“忘了它吧，反正这段时间上司也不准我插手那些。”

　　“哦？按理来说这件事被曝光之后当事人对你的指控就该不攻自破了。”

　　“也许再过几天，我倒不介意稍微过些清闲日子。”

　　“好让你有时间去挖掘那些你自己在意的事？”

　　“那些被人误解了的事。”她自言自语般地补充了一句。绿灯亮起，车辆行驶起来，窗外的景物快速地向后退去。对话因此终止，他们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好在不一会儿便抵达了目的地。

　　书吧的装潢是明亮的地中海风格，简单的蓝白搭配仿佛掺杂着海风的气息，配合晴天从窗口洒进来的阳光就显得更加清爽可爱。千明对此处熟门熟路，进去后径直走向了收银台。

　　“Je dois dire, chez toi, il y a du monde au balcon.*”

　　眼下负责收银的是个看起来与他们同龄的年轻人，没有穿工作服，模样似乎不太专业。他一见到记者小姐便热情洋溢地吐出了一句法语，显然同她很熟。今吉千明对他假笑了一下，说：“离我远点。”

　　“可我还要负责为你点单。”

　　“你的收银员呢？”

　　“我今天很闲，所以给她放了半天假，带薪的，”青年人几乎有点得意地说，“你今天没戴戒指，看样子是没有工作任务了。要喝点什么？”

　　“康宝蓝还有……您要什么？”

　　她转而回头问到身旁的红发先生，得到回答后她转述给收银台后的人，取出钱包正准备付账，却被同行的人按住了手：“我请。”

　　既然赤司先生都发了话，外加记者小姐多数时候没有客气的习惯，所以她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收起钱包往边上稍稍退开，她将额前一簇头发别到耳后，眯起眼抬头端详起墙上的一只挂钟——同样是蓝白的配色，形状是一只尖顶小木屋，表盘上方有一扇小门，估计是到了整点就会有玩具布谷鸟弹出来报时的那种。

　　等待的片刻时间里闲来无事，红发先生不经心地望向了千明。他还记得高中时候桐皇的那位今吉队长的模样，他们有过一场正面交锋的比赛，尽管当时他并未上场。记者小姐的长相说不上与哥哥多么相像，但同样有着黑色头发和颧骨稍高的脸颊，并且习惯以笑脸待人，未经打扮时甚至不算漂亮。

　　下一秒对方突然抬起了头，视线交汇的一刻她对赤司浅笑了一下：“不算这一个月内，不知道您是不是还记得，我们上回见面是在我就读大学的学园祭上。我当初和绿间真太郎的妹妹同校，我们共同参与了那次的一场汇报演出，想不到她邀请到了您，”说到这里她示意了一下柜台后的那位，“那次演出他也参加了，他是我辅修课的同学，也是这家书吧的老板，大多时候他不会亲自来身兼店员。”

　　“是的，我记得。你唱歌很好听。”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称赞，也或许只是客套话，但千明依旧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喜悦心情：“您过奖了。事实上，我还记得当时您坐在前排，自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和您聊聊。”

　　“那，你想和我聊些什么。”

　　尚未来得及回答，指针指向了整点的挂钟里果不其然地弹出了一只报时鸟，并伴随着咕咕的鸟鸣声录音。他们点的咖啡也恰好在此刻被端了上来，那位年轻人跃跃欲试地问道：“现在店里没别的客人，我能和你们同桌吗？”

　　“你别和我说话。”

　　记者小姐笑容可掬地回答。遭到拒绝的年轻人并没有气馁，扭头面向了红发先生，接着说：“您看起来很眼熟，长得像是一个我见过的人。”

　　“我长得像很多人。”

　　他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很准确，枫红色的头发无论到哪都足够抢眼。收银台后的人愉快地笑起来：“这位先生您可真幽默。”

　　午后的阳光愈发明媚，千明找到一处靠窗的座位坐下，窗外种植着锦簇的天竺葵盆栽，她将自刚才起就一直拿在手上的诗集放到了桌上。那是本英文原版书，精装的封面上饰有烫金的花纹和书名，赤司回想起先前在墓碑上看到的年份数字，计算起来，她的母亲应该是在她能够记事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很难说这是一种相对的幸运还是更加的不幸。

　　兴许是猜到对方所想，她将书往桌边挪了些，金色字体在阳光下亮得反光。“他们说悲伤都是仅仅属于一个人自己的事，所以大多数人在有人声称理解他们时会将对方拒之千里之外；但太多的悲伤过于沉重，所以人们只会将她与很少的人分享，”她若有所指地说，表情柔和下来，停顿片刻稍显犹豫地接着开口道，“既然今天遇到了您，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您可以告诉我，黑子君的联系方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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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直译是“我不得不说，在你那儿阳台上有很多人”的意思，但il y a du monde au balcon在法语里其实是用来形容女士胸部丰满的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