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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   从法院侧门出来时本该顺利无阻——说是“本该”是因为,有人未卜先知般地已经在那儿等着他。赤司认命般地对自己摇了摇头,免去了寒暄,以三分无奈的口吻猜测道:“是高田律师告诉你我会走这边的吗?”

      “如果不耽误您的话,”没有正面承认,千明指了指法院正门口的方向,提议说,“我们边走边说吧,或者……我知道离这里一条街的地方有家人不多但环境不错的咖啡厅,我们可以去那聊,不然站在这儿可就要被其他记者发现了,他们会争先恐后地把话筒往您嘴里塞的。”

      看了看手表,预留的空闲时间还多,因此红发的先生没有拒绝她的采访。方才法庭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尽管事件本身与他并无直接关联,但回想起来依旧让人有些出神。他无意识地跟在记者小姐身后,直到对方猛然停住脚步回过头。

      “怎么了吗?”

      “没什么,担心您为了躲采访悄悄走掉啊,”她放慢脚步,等同路人赶上来与自己并肩而行,似乎有点不放心的模样,“毕竟大多时候都是我们跟在采访对象后面追着他们跑。”

      “那为什么不像大家一样,去法院大门口等着辩方律师和被告出来采访她们呢?”

      “因为我和雪绪很熟,之后想采访她有的是机会。而您……既然要出庭作证您就不会把今天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张,我要能现在采访到您的话,之后就不用再多打扰您了。并且雪绪很专业,现在无论问她什么,得到的都会是她早就深思熟虑过的模板式的回答。最早冲上去的那批记者大多都是负责现场直播或是网络媒体的,相比内容质量,他们更在意的是尽快地把消息发布出去,”她顿了顿,语气三分调侃地补充了一句,“甚至,他们中可能有人已经写好了两篇稿子,一篇说被告被判定有罪,另一篇则是无罪,一得到消息他们就发布相应的那篇。”

      红发的先生笑了笑:“像是《芝加哥》里有的剧情。”

      “这件事倒的确让《芝加哥》在网上重新又大热了一把,尤其是‘Cell Block Tango’。”

      “我们都知道音乐剧里的剧情,但在这次的辩护中,律师更多的则是选择把被告塑造成那个匈牙利女人而不是‘希瑟罗’。”

      “是啊,因为尽管大家都喜欢剧中五个女囚的狠毒和美丽——在文艺作品中纯粹的暴力也可以被粉饰得很浪漫,但在现实中谁都知道那么做是不对的。”这么说着,她伸长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了句抱歉后,摘下自己的贝雷帽扣在了对方头上。

      不难猜到她这么做的用意,但有人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怎么,有其他记者追上来了吗?”

      “您的发色太显眼了,”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我不想您现在就被其他人抢走。”

      显然这句话是说她不希望采访遭同行对手打断,但用略显模糊不清的措辞说出来便多了些其他意味。他们彼此都假装没注意到这点,记者小姐稍稍加快了脚步,带着人走进了她所说的咖啡厅——位置很不显眼,此时顾客寥寥无几,是个很适合“绑架”采访对象的地方。一进门她就径直来到了一个位于一排凤尾竹后的座位,即便刻意从窗外往里看也难以注意到。

      点的咖啡很快被端上来,表面上漂浮着漂亮的拉花。千明将笔记本微微竖起到一个桌对面看不到上面写了什么的角度:“首先,我得坦白,您不是我这次所要写的通讯稿的中心,最先找上您除了因为便利之外,也有些我自己的私心。所以您不必太拘谨,就当这是段闲聊吧——我也许会问您一些略微私人的问题,您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回答。”

      “‘略微私人的问题’,这也是出于‘私心’吗?”

      “当然主要是因为这与您对这次事件的看法相关,也是以我经验所见,读者们会感兴趣的东西,”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开口道,“不过首先,我不得不承认,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雪绪能打赢官司,我其实特别高兴。”

      “是因为你喜欢她本人,还是出于……”

      “是出于感性的理由,我喜欢这个故事本身,‘弱者反抗了施暴者,并不将因此受到责罚’。当然从理性上讲,我们最希望看到的还应该是所有人都能婚姻美满,无人受伤,”她顿了顿,漫不经心地转了几下手里的笔,“那您呢?您愿意出庭作证是因为什么?您和当事人的关系并不亲密,从直接的因果联系上说您无利可图,他们怎么说服您的,为了公平公正?为了一个好名声?还是说,他们威胁您了吗?”

      “‘威胁’可是一个很严厉的指控了,高田律师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高兴。”面对一连串咄咄逼人的问号,对方扬了扬眉,语气里倒并无指责的意思。

      “她的工作就是处理令人不高兴的指控,就像我的工作里也包括向人问一些他们不太想被问到的事情。”

      “很有说服力,”赤司评价道,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后,往杯子里多加了一块方糖,“我这么做的理由,你就当是为了做应该做的事吧。”

      “您倒是正义凛然。毕竟不愿出庭作证的人就有多种多样的理由了。”

      “只要行为最终是正确的,大多时候我们没必要对其动机追根问底,不然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毫无浪漫可言。”

      她摇了摇头:“您一点也不像一个浪漫主义者。”

      “看你怎么定义。”

      “类似……‘我爱他,因为他像爱情本应有的样子’?”她随口引用,从笔记本上抬起头,在无意间与对方对上视线的一刻不自觉地兀自笑了笑。

      那位英国作家在书中用这句话来形容那太过年轻漂亮的男主角,读到时总觉得这个描述过于抽象缥缈,千明莫名暗自想到,赤司征十郎该算是她所见到过最年轻漂亮的人之一,可他绝不是爱情本身的模样。

      那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她想起高中时期观看冬季杯时看台上高喊着赤司君我爱你的女孩子们,想起似乎有谁指着舞蹈房里练习芭蕾的绘理子说她就像初恋的模样,以及自家兄长收到女朋友短信时的表情……大家谈论的爱情似乎总与年轻美好相关,无关理性,并不经过过多的思考,从心脏开始直到侵袭大脑。

      彼时第一次见到赤司时她应该是不喜欢他的——多少带着点无知无畏的自以为是。在大学的学园祭上,他们社团的演出尚未开始,带着哥哥与他的朋友们游览校园的绘理子因为戏服方面的突发问题被同学的一通电话叫走,于是换作今吉千明代为向导。尽管只有几面之缘,她仍旧被绿间认了出来,后者介绍说她就是那个今吉翔一的妹妹。

      “初次见面,我听说过你们,”面对一群发色显眼的外校男生,她唯独对红发的那位伸出了手,“您好,就像我哥哥一样,我是来给你们添麻烦的。”

      ……

      时至今日,记者小姐有些庆幸,赤司显得已然不记得从前的事。采访的时间并不太长,在咖啡杯见底时,千明便借口走开,先一步到收银台结了两个人的账后,才回到桌边,笑容可掬地向赤司致意:“咖啡我请了,谢谢您分给我的时间。对,还有,给您最后一个机会,如果您不想和我去看下周的音乐剧,您现在还来得及说不。”

      对方抬头看了看她,眉峰轻微一挑,表情里隐约有些无奈——应该只是错觉:“为什么不?”

      “因为我假设您在空闲时间也许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我对您做出的任何邀请都可能是在占用您的自由时间。”她坦诚道,天然无害样地对他扬了扬嘴角。

      “别这么想。倘若我真的不想去,我一开始就会拒绝。”

      “但您是个好人,没有拒绝我也许是出于您习惯于给足女士们面子。”

      “你得停止对我的性格妄加揣测,你不像你认为的那样了解我。”

      “抱歉,这让您不高兴了吗?”她歪了歪头,稍带试探意味地问。别在耳侧的头发淌下来,记者小姐似乎略显歉意地低下头,抬手重新把长发别到了耳后。

      “别这么想,”红发先生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次更加咬字清晰,“事实上,我很高兴你愿意邀请我。你不必认为亏欠我什么,任何人都不会介意同朋友分享闲暇时间。”

      “是说,我可以算作您的朋友了吗?”

      明知故问几乎可以说是她的习惯,可惜不太适合眼下情形。赤司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将她的贝雷帽重新戴回了她的头上:“这个还给你,相比我,你戴着好看得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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